苏星河看着儿子，他也不知道该用傲气还是傲骨来形容儿子，最终只是笑着叹了口气。
父子俩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苏远山长长地呼了口气。
“爸，你知道远芯今年的科研经费多少吗？”
“多少？”
“X86架构，YX架构，通讯协议这三大核心部门外加三大独立实验室，加起来就有四十多亿美刀，三百多亿人民币——还没算联合研发的团队和项目。无论从事实上还是规模上，我们都已经是这个世界科研经费投入最高的企业，没有之一。”
“如果按照人民币的实际购买力以及国内相对特殊的薪水环境，对比下来的话，我们的研发投入规模，放在西边其实已经接近七十亿美元……”
苏星河：“……这么多钱投进研发？那你们是怎么保持快速扩张的？”
“资本运作，寅吃卯粮。”苏远山言简意赅：“爸，信息技术爆炸喊了多少年，但谁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算爆炸——在我看来，之前都无非是燃引线的阶段，现在，才是真正的爆炸阶段。这个时期投入多少，今后就能有多少回报。所以我们才不惜一切代价地扩大研发团队，扩大研发领域，争取在同行们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抢占先机。”
“所以，爸，你说，在科研领域，谁敢和我比？”
苏星河：“……”
“而且明年，我们还要推动成立EUV联盟，虽然我们要联合其他企业进行投资，但真正出大头的，还是咱们——EUV联盟势必要拉进来诸多高校……”
“等等，EUV联盟？”苏星河马上止住了儿子：“老美成立的那个？”
“对！我们每年都舔着个脸申请加入，对面每次都拒绝……那这就由不得我们自己拉团队了。而且我们不像老美，只自己搞，而是要联合整个东亚、东南亚区域，乃至欧洲的部分企业以及大学。”
“到时候，将会有世界各地十几个科研机构同时进行合作，你说，如果国内科研单位还是按照老一套的风气来……那不是搞笑么……真当咱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真当咱们是做慈善啊？”
“……”
“所以，爸，该硬的时候就要硬。原则性问题，我是从来没打算退过。谁敢不服，让他当面找我，我随时奉陪。”
苏星河无奈的一笑：“……你这话说的，再怎么说也不会撕破脸啊。”
“是啊，那帮人啊……又想要里子，又想要面子。不敢撕破脸，也不敢走极端，只敢偷偷搞点下眼药，拖后腿的事……”
苏远山轻声说着，冷冷一哼：“但他们不知道啊……我不一样，我敢撕破脸——他们敢撞到老子枪口上，老子就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学霸’。”
苏星河看着儿子一脸的不屑，又一脸的坚决，张了张嘴，好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他当这个校长，虽然已经足够立身正，但依旧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电科能够走到现在，走到国内理工科TOP2的地位，除了捆绑着远芯这个日益庞大的科技巨无霸之外，他在方方面面的妥协和争取也功不可没。
但现在，儿子似乎并不打算妥协。
那怎么办？
当然是支持了。
半晌后，苏星河一抹脸，笑了起来：“有种，不愧是我苏星河的儿子。你老子我现在老了，没那么多锐气，朋友也多，不好翻脸，但你不一样……你确实可以翻脸。”
“嘿嘿，爸，我就知道你要支持我。”
苏星河一巴掌拍在儿子背上：“废话，老子不支持你支持谁？”
……
伴随着第一届WCG的结束，圣诞节也如约而至。
仿佛为了证实苏远山的预测一般，今年的圣诞节，无论是西方还是在东方，无论是同比还是环比，互联网购物都掀起了一波小高潮。
特别需要值得说一下的是，尚在WCG进行的期间，Custom的数字版游戏便掀起了狂欢，特别是那些加入了赛事的游戏，更是在一周内就卖出了今年一年的销量。
这意味着，起码在虚拟的数字商品领域，玩家已经开始接受网络支付了。
在资本为了给行为谋求“理由”这个大前提下，互联网的股票顿时被抬了起来，无论是HK也好，还是纳斯达克也好，几乎所有的科技股都因此而受益。
这，也宣告着，互联网的春天正式来临了。
……
元旦过了便望着年，在春节前的最后一次企业高管会议上，远芯通过了明年全力以赴成立EUV联盟，对抗西方技术霸权的决议。
既然要成立联盟，那“联合”就是最重要的步骤，在会议上，远芯为几大头头各自安排了春节后的交流任务。除了苏，陈，段这三人之外，席总都未能逃脱……他也会极为少有地以远芯首席科学家的身份访问各大高校，为远芯刷一下存在感。
至于苏远山，他的任务则更多的是去和高层接触，阐明成立EUV联盟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以及国家层面需要做的协调和配合。
于是过完春节后的整个二月，苏远山便一直呆在首都，之后又辗转于各大光学研究所，一方面联络感情，另一方面也算是进行摸底。
直到02年的三月初，苏远山这才急冲冲地返回科技园，参加春节后的第一场执行董事大会。
之所以“急”，是因为YX架构该分出去了。
……
“今天第一个，主要还是讨论YX架构部门的拆分问题。”
今年的执行董事会主席是段勇平，由于去年早就针对今年的大方向做了部署，是以今年这个开年大会的任务异常轻松。
“段总，按理说，YX架构拆分是远芯的事吧？”
搭腔的是王朝新，他躺在椅子上，正对着太阳，有些睁不开眼，也有些懒洋洋地道。
“嗯，理论上是。但秦总这一出去可不得了，过年之前即便我们准备了很久，但依旧没有完全梳理干净……”段勇平说着摇了摇头，看着秦为民笑道：“秦总是远芯元老总的元老，真要出门，无论是我们架构上，还是员工的情绪上，都复杂无比……所以大家就帮帮忙。”
段勇平这么说，其余人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嘛，在座的虽然代表的企业和部门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远芯的利益。
而且大家都知道段勇平说得没错，一开始的时候，秦为民在远芯的工号可是第三号——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他是继苏星河，张克这两位创始人之后的第一位正式员工——那时候苏远山都还是个未满十八岁的未成年呢！
除了位高权重资格老之外，秦为民一手主持着YX架构的开发也就不说了，现目前依托YX架构而设计的麒麟系列SOC移动芯片以及面向笔记本的朱雀系列芯片也是由他一手打造——前者还牵扯到与田耀明的移动通讯技术部门的合作。
这么错综复杂的关系下，可以说，他这一出去，整个远芯科技园本部的力量起码要消失一半！
秦为民微微一笑：“呵呵，也没那么复杂，主要是，如果分割得太过于明显的话，有些跨部门的合作不好继续开展。”
“所以我和老田在讨论了几次之后，现在有个新的想法。”
“哦？”段勇平看着秦为民田耀明——这二人作为原来，几乎秤不离砣，从来都是坐在一起的：“说说看。”
“首先，我们要明确一点，YX架构出去，是为了保持我们在精简指令集，在低功耗领域的垄断地位——说白了，就是让所有合作伙伴放心。这是前提。”
“只要我们能够忠于这个前提，那么我们就可以考虑一下，看怎么才能够维持现有的业务架构。现目前，拆分出去影响最大的，主要还是麒麟和朱雀这两个团队，因为很多人都身兼数职——就算在好几个月前，我们就开始进行有意识地分割任务，但大家都知道，芯片设计领域，核心成员怎么可能说换就换？而且说白了，我们的麒麟和朱雀之所以能够被人称为YX架构的双子星，性能之王。主要还是因为其团队成员身兼数职，拥有着超越他人的对YX架构的理解。”
秦为民说着顿了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继续道：“所以我们就想，要不干脆把朱雀团队也独立出去——麒麟团队没办法独立，因为它太过于依靠通讯团队。但朱雀团队不一样，朱雀团队本质上也是一个商业处理器团队，我们是可以完成控股的。”
段勇平稍稍愣了一下，随即马上便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你们带着朱雀团队一起独立，然后朱雀团队成为你们的控股子公司？”
“对！今后，朱雀团队的芯片就不仅仅局限于远芯和梅捷，这种内部消化了。可以成为纯粹的商业芯片……”
“毕竟，现目前，除了朱雀，就再没有一款真正的，基于YX架构的商业芯片，也不存在竞争了。”
秦为民说着望向众人，笑了笑道：“大概思路就是这样，你们参详参详。”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又都“不经意”地望向苏远山。
——谁都知道，秦为民是他大师兄，就算是段勇平和陈静，二人在拆分YX架构这件事上，也是听苏远山的。
苏远山缓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笑着回望着众人。
他当然是知道秦为民的想法的。
按理说……或者说，从远芯的角度而言，他是不希望朱雀团队离开的。
但从YX架构的未来来看，YX架构也确实需要一个这样的“子公司”。
——他想到了后世的ARM。
后世，无论是牛逼哄哄的苹果A系列，M系列也好，还是高通的芯片也好，亦或者是那些看不到的地方……
可以说，ARM已经事实上完成了一统天下。
然而，ARM本身的市值却并不高，盈利……盈利也就只能勉强维持得了生活的那样子。
作为一个IP和服务提供商，ARM按理说应该是躺着赚钱的那种……但事实上，ARM因为薄利多销的政策，使得它赚的非但是辛苦钱，甚至还可以说是血汗钱……
和高通苹果相比，那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以至于，NVIDIA这个臭不要脸的还想直接把它打包收购了。
这一世，YX架构依旧走的是ARM的路子。
也就是说，即便YX架构达到了当年ARM的地位，它的市值也依旧不过几百亿……
所以，如果能够给一个朱雀芯片给它，只要能够做起来，那就相当于ARM拥有了苹果的A/M系列芯片。
这样，对YX架构的发展是很好的……但对于远芯而言，那就是白给了一个领域出去。
有一说一，苏远山还指望着靠朱雀芯片全面布局笔记本和高性能PAD呢。这下倒好，本来自产自销的，今后要靠买了。
但提出这个想法的是秦为民……他确实没有办法拒绝。
而且秦为民说得没错，YX架构分出去的前提就是要保持YX架构的地位和后续的发展——如果YX架构分出去就“死”了，那一切都白搭了。
所以，苏远山没有考虑多久，便认可了秦为民的提议。
“嗯，一切为了团队的发展。朱雀团队如果继续留在远芯，确实受到的影响很大。”苏远山放下茶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呵呵一笑：“但是，师兄啊……今年预计经费的时候，你可没有提这个要求。不然我觉得……段总肯定是不会答应给那么多钱的。”
秦为民哈哈一笑：“股份上可以再谈嘛。”
“嗯，那再谈。”苏远山笑着望向陈静和段勇平：“那陈总，段总，我是不好意思和秦总砍价，就拜托你们了。”
“你还不好意思？”秦为民瞥了他一眼，语气中虽然在埋怨，但嘴角却挂着笑意：“你不提这事，段总他们兴许就忘了呢。”
“咳……忘不了。”段勇平马上咳了一声，翻开本子，记了两笔后笑眯眯地道：“已经记下了。”
众人笑过之后，段勇平继续翻了一页，随后又环视众人：“那接下来，咱们就继续说EUV联盟，我们这两个月来，跑了不少地方，见了不少企业和学校……虽然说，我们不像老美那么蛮横，但也要有个主导的规矩。”
“我这里有份可以纳入合作的名单，大家考虑一下，看哪些可以加入咱们的联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