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刀禁地,洗心池边,楚翔看着插在池中的那柄长剑,感受着剑上散发的滔天气焰。
“是你,在呼唤我?”
剑身鸣动,好似在做着回应,听在耳中,却只有嗡嗡一片。
抬手,将魔剑吸入掌中,随意舞了个剑花,赞道:“好剑。”
“蝶恋花”再起清吟,似乎在诉说着曾经的荣光。
然而这时,挂在腰间的“流云”也不甘的弹动起来。
轻轻拂过鲨皮剑鞘,似乎在安慰着调皮的小孩。
“此剑虽好,却终究不属于我。”
挥手将之抛入池中,仿佛丢弃的不是一把S级的神兵,而是一件垃圾。
“蝶恋花”鸣声大做,即便是完全不懂剑的人,也能听出其中的不甘和愤怒。
然而,那长发及膝的白衣少年,却始终不曾回头。
……
霸刀山庄覆灭!夜魔重出江湖!
江湖再起波澜,诸派反映不一。
夜魔语:凡有情怨,十日之内,西子湖畔,剑断恩仇。
而此刻,我们的主角却悠闲的坐在湖边,临渊垂钓。
消息是楚翔刻意放出去的,为的嘛,自然是会一会以前的各路敌友。
情魔也好,尸魔也罢,与其一个个去找寻,还不若守株待兔,队友如此,仇敌亦然。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杭州西湖,古来美名远播,而这些天,来到余杭郡(杭州)的武林人士似乎尤为多。
“咦,蒋兄,你莫不是也为了那三年前掉落华山深渊,如今居然重出江湖的夜魔而来?”
“张兄?!难道你也是?不知张兄和那‘夜魔’有何仇怨?”
“哈哈,蒋兄说笑了,‘夜魔’是何等人物,我又岂配与其结怨。此次所来,不过是想瞻仰一下此魔盖世凶威。要知道自其出道以来,所做之事无不惊天动地,就连那万丈深渊都不能阻其步伐。如今重出江湖,更是直接覆灭了霸刀山庄,当真是——真男儿!”
“张兄,慎言。”
如此对话,在杭州城中,比比皆是。
凌风阁,一名道袍女子坐在顶楼,欣赏着西湖风光。
“真没想到啊,队长居然没死,而且,听说比以前更加厉害了。啧啧啧,了不得啊,比我那重色轻徒的师傅强多了,要不我还是拜他为师吧。”
褚茗喃喃细语,比之过去,似乎成熟了许多。至少,脸上不会再挂满天真的稚气。
“唉,也不知道师傅现在怎么样了。哼,活该她倒霉,重色轻徒。”
朝着碧波荡漾的湖面飞身跃下,身体轻盈恰如落叶,足见其在轻功上是下过苦功的。
“林薇姐姐也会来吧,好好一个女子,唉…”
最是伤人痴情剑,然而,却总是有那么许多人,宁愿被扎的鲜血淋漓,也不肯放手。
楚翔在湖边垂钓,三天来却没有半点收获。
学老姜直钩钓鱼?愿者上钩?扯吧。
渔夫钓鱼是为了生活,老姜钓鱼纯粹是装逼,楚翔呢,则是为了打发时间。
钓一条,扔一条,自然没有收获。
三天来,不少人聚集到西湖畔,偏偏都是路人甲乙丙,莫说朋友,仇人都没见到一个。
这些人,起初在见到楚翔的时候,都被那一副风轻云淡、满面微笑的小生脸弄得颇为失望,毕竟,他们中大多数都是来瞻仰‘夜魔’盖世魔威的。
然而,当发现“夜魔”的“奇异”行为,又纷纷打起了心思!
“夜魔”何人?当年的先天巅峰高手,如今更是破出万丈深渊,想来实力比之过去只强不弱。
一顿饭功夫,毁了整个霸刀山庄,只出一招,灭杀了一位先天绝顶高手。如此威势,哪是凡人敢想?!
于是,不少人开始聚集在周围用心观察,甚至还有一些也拿起了鱼竿,开始坐到湖边有样学样。
当然,没有人敢靠的太近,‘夜魔’周围方圆百丈,有着一道不可触摸的界限。第一次误入,会被一股无形气场推出圈外,第二次,则会被那盖世凶魔视作挑衅,结果嘛——岂不见地上那一滩滩暗红的血迹。
就这样,一个微妙的平衡暂时产生了。
“夜魔”不去理会周围“偷师”的闲人,而那些意图从他身上领悟出一些武道绝技的甲乙丙,也不敢打扰那玲渊戏鱼的少年。
夕阳斜下,再次将手中游鱼抛回湖中。
就在楚翔以为今天又会无功而返时,一股寒意逼来,磬如骨髓。
倩影乍现,自身后狠狠抱住了那长身站立的白衣少年。
微微一愣,不过很快反来。
“你来了,这几年,可好。”
林薇松开双手,脸色木然,冷冰冰道:“还好,看来,我果真对你没有感觉了。”
苦笑一声,楚翔转过身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的容颜。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果然啊,三年不见,什么都变了。
只是,可惜了一位佳人。
“其实,我原本也不可能喜欢你。”楚翔同样淡然回答到。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谢谢。”
“不谢。”
“高绛婷若来的话,只怕,见到你立时会走火入魔。”依旧是那好听的生音,可惜却生硬的如同机器,没有半点起伏。
楚翔愣了愣,不过很快,浅笑了起来。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你是如此,我是如此,她也是如此。每个人选的路,都得自己走完,责任,也须得自己承担,勿用强求。”
就这样,西湖边,百丈绝地中,又多了一道身影。
很快,有人认出,那貌似和“夜魔”有着“超友谊”关系的女子,正是这两年在江湖中声名大噪的“冰仙子”。而她,同样是“夜魔”“前妻”,“情魔”高绛婷的入室弟子。
一则“师徒共侍一夫”的八卦消息立刻又被各路江湖同道广而告之,然而当日后这条小道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时,却依旧没有人敢去证实。毕竟,绯闻中的三人,皆是修罗恶鬼。
日落月升,西湖边,楚翔依旧再垂钓,不同的是,他的背后,倚靠着另一道娇弱倩影。
“她来了,可要我去挡住。”
“不用,再说,你也挡不住。”
“你说过,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既然叫过她几天师傅,那么,便让我还了这一段恩情。”
“她这样活着,比起立即死去,怕也好不了多少。”
“好死不如赖活,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痛也罢,苦也罢,忘记了,也就作罢。”
“呵呵,我忘了,你本来就忘了这些感觉。”
“这样,很好。”
“的确,很好。”
“谢谢。”
“不用。”
将鱼竿放到一旁,楚翔闭上眼睛,倚靠着柔软,享受着片刻的宁谧。
回想起来,前世,似乎有过这样一个故事:天堂里很温暖,因为有上帝的爱;天堂里很幸福,因为有天使的微笑。
天堂里有很多可爱的天使,可是上帝最爱其中的两个。
一个有着金色的头发和坏坏的笑容,看起来总是很欠扁却很让人喜爱。他很调皮,也很嚣张更加的霸道,只是上帝就是很喜欢他,喜欢得没有道理。令一个头发黑黑的,眼睛亮亮的,很温柔很优雅的。上帝也很喜欢他,因为他很让上帝放心,也让上帝安心。
上帝很喜欢他们,一个是宠溺另一个是关心。所以他们见面了,相识了,最后相爱了。
他们很开心,开心的看着彼此;他们很快乐,快乐的抚摩着彼此的翅膀;他们很幸福,幸福的拥有着彼此一切。只是他们忘记了,忘记了上帝不允许他们相爱。
后来天使们知道了他们的爱情,后来天堂所有的神明知道了他们的爱情,神明只是看着他们,看着他们快乐、看着他们幸福,他们竟然也忘记了不可以有爱。
后来上帝知道了他们的爱情,上帝没有忘记他们不可以相爱。
上帝找到了他们,上帝审问他们。上帝太爱他们了,如果他们撒谎,上帝会装做不知的。只是他们没有,他们都是善良的天使,他们都是上帝最纯真的孩子,他们不懂撒谎,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撒谎,他们认为让彼此幸福的爱不需要隐瞒。
于是,上帝生气了,因为他最爱的孩子破坏了他的规矩。所以上帝要惩罚他们。
“你们不可以相爱的,这是规矩。”上帝严厉的说道。
“可是,您说过要我们爱人,所以我们爱了。”金发天使反驳到。
“你们不是人,你们是天使,天使很快乐,所以天使不需要爱。”上帝说。
“您错了,纵然是天使也会有眼泪,只是我们用翅膀掩饰着,谁都看不到”金发天使说“可是有了爱,也只有爱纵然有眼泪我们也是幸福的。”
“你们应该接受惩罚,而总有天你们会知道你们错了。”上帝不忍的说到。
一直沉默的黑发天使这时张开了口“我们愿意接受您的惩罚,只是乞求您不要让我们分开。”
上帝看了看最爱的孩子,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但是上帝还是惩罚了他们,上帝折断了他们的翅膀,虽然上帝答应了让他们永不分离,可是他们看不到彼此。因为他们是背靠着背来到人间的。
他们天真的以为只要有爱就没有眼泪,可是他们错了。
他们只能够背靠着背感受着彼此,永远无法看到对方的脸。他们是那么的爱着对方,可是当他们哭泣的时候甚至无法替彼此擦干眼泪。
所以前10年他们不快乐,没有了翅膀他们再也无法掩饰泪水。
后来他们渐渐的发现,彼此可以通过说话的语气幻想着对方的脸。他们发觉可以通过背部的接触感觉到温暖,甚至他们什么也不用做,只是背靠着背坐着就可以感受到爱。
他们很快乐,因为他们的爱不需要眼睛来看、手臂来拥抱、嘴唇来回应。他们只要背靠着背坐着就感受到了爱、快乐、幸福。
终于有一天黑发天使再也感觉不到背部的温度,他知道他的天使离开了他。他此时竟然没有哭,因为他们的爱甚至不需要用背部来感觉了。
爱已经刻在了他们心里。
上帝看到了离开的金发天使,上帝还是那么喜欢他,想给他一对翅膀带他去天堂。
可是金发天使拒绝了,他笑着对上帝说,有了翅膀就不能在背靠着背坐着了,我等着他在来生和我背靠着背坐着。
上帝终于知道,爱超过了翅膀。
这一刻上帝竟然哭了,他终于知道自己也是有眼泪的。
他终于知道没有爱,天使也会有眼泪的。
背靠着背的坐着感受着彼此的体温,背靠着背坐着一起慢慢的变老,背靠着背坐着纵然看不到你的脸,我依然感受到你的爱。
和你背靠着背就拿天使的羽翼来换我也不要。
背靠着背,我也可以感觉到你。
背靠着背,我也明白你的想法。
背靠着背,我们也可以相互承担。
只是,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恋人。
其实,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并非只有爱情,男人和女人之间,同样可以拥有抛开情、欲的纯粹。
闭着眼睛,楚翔睡着了,因为他知道,背后冰凉的柔软,不会让他在入睡时受到伤害,就如他会做的一样。
背靠着背,林薇也闭起了眼睛,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温暖和坚强,心中一片宁静。
这天晚上,楚翔做了个梦,他已经很久不做梦了,似乎,自从修炼武道开始,就不会再做梦,一切,都只凭着双手去争取。
偏偏,在这样一个并不安全的环境中,他居然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爷爷,有妹妹。似乎那又不是妹妹,林薇?还是高绛婷?不知道,总之,大家都很幸福,就那么平平淡淡的生活在一起,没有风雨,没有波浪…
这天晚上,林薇也做了个梦,她已经很久不做梦了,似乎,自从“夜魔”坠崖的消息传来后,就不会再做梦,一切,都依凭自己的力量去改变。
偏偏,在这样一个并不安全的环境中,她居然做了一个梦。
梦中,只有两个人,楚翔,还有她。他们一起结婚,一起生子,一起变老。
只是,为什么她却不是她,那个幸福的女人,叫做林薇,而不是她——冰仙子。一切的幸福,都只能作为旁观。为什么,偏偏心中却又没有半点嫉妒,有的,只是祝福和幸福。
朝阳升起,楚翔睁开了眼睛。
背后,依旧是那么冰凉,那么柔软。脸上,依旧是那么平静,那么温柔。眼中,却依旧透漏着坚定,和残酷。
为了攀上巅峰,谁若阻我,我便杀谁!纵使,是我最在乎的人。
为了踏破轮回,谁若碍我,我便灭谁!纵使,是我最爱的人。
睡梦中,清醒前,那最后的画面,被我亲手撕破。
那阻我的,碍我的,挡我的,使我软弱的,必定是心魔。
我所愿意接受的感情,是完全受我掌控的,完全不会去影响理智的感情,否则,就是心魔!
我之心,坚如钢铁。
我之意志,不可动摇。
只是,那眼角的泪水,又是何时涌出?
晨曦洒下,林薇睁开了眼睛。
背后,依旧是那么温暖,那么坚定。脸上,依旧是那么平淡,那么麻木。眼中,依旧透漏着空洞,和冷漠。
为了不受伤害,我冰封了自己的心,从此以后,再无半分牵挂,谁若欺我,我便杀谁,纵使,是最为信任的战友。
为了跟上你的步伐,我不会解封自己的心,从此以后,再无半分依恋,谁若拦我,我便杀谁,纵使,是我曾经最爱的人。
爱你,所以陪着你,爱你,所以冰封自己,爱你,所以绝不回头。哪怕,永远都不能相恋,哪怕,永远都只能作为看客,哪怕,有一日我会亲手将利剑刺入你的胸膛。
睡梦中,我将幸福看到了最后,权当做,是仅剩的奢侈。
我之心,寒如坚冰。
我之意志,不可转移。
只是,那地上的晶莹,又是何时滑落。
最难测,是人心。
不仅仅是别人的,还有自己的。
我有通明剑心,只是那通明,当真就能映透一切?
我有冰封寒心,只是那冰封,当真就能冻住一切?
我心究竟在何处?
我心在那巅峰。
我心究竟在何处?
我心早已冰封。
站起身来,“流云”出鞘,迎着那初升的红日,缓缓舞动起绝妙的剑术。
站起身来,“红尘”出鞘,伴着那跃动的白影,渐渐演绎出曼妙的舞姿。
疯了,周围那群在外露宿数日的路人甲乙丙们疯了。
心诚所致,金石为开。
我心之诚,可昭日月。
终于,“夜魔”亲身授艺!“冰仙”现身说法!
那种绝妙的剑术,看着就蕴含无穷玄机,那种翩然的身法,比起所谓门派绝技不知高出多少!
然而,场中神色同样冰冷的两人,何时又将那些蝼蚁放入了眼中。
一曲罢,青锋入鞘。
心已静,再无疑惑。
我心,业已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