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倓勃然色变,心中大骂二楚无耻,本来想先套个近乎,彰显下自己的大度,看看能否化干戈为玉帛。即便是对方不肯和解,也因该由自己率先偷袭才对,本末倒置,本末倒置。
好歹也是先天巅峰高手,虽然水分很大,一身功力多半是前任传下,小半也是大吃补药得来,可先天巅峰就是先天巅峰,若被一招轰杀,也委实太没面子了。
“吼!”
一阵龙吟,李倓化身五爪金龙,穿透重重剑幕,腾空而起。
可惜,鲜少与人争斗的他,忽视了大片剑气中那毫不起眼的碧绿短剑。
结果不言而喻,金龙悲鸣,这位先天巅峰的承天帝血染半身,一招重伤。恩,好歹没被秒杀。
楚翔皱起了眉头,作为九天之一,他似乎,太弱了。
如此弱,也敢留在此处等死?
心头升起一丝明悟,白衣少年骤然闪避,背后,“嗖”的划出一道黑影!
果然有埋伏!
西北幽天君——无名!
“锵!”
流云出鞘,趁着对方偷袭未果,带起一线流光,闪电般直刺无名后背,却被其反手一匕轻易架住。
好快!
两人心中同时升起这样的念头。
兔起鹞落,匕剑齐动。
铿铿锵锵,半空中爆出一连串火花,一个瞬间,满场尽是黑影白形,骤分乍合,让人目不暇接!
大风起兮云飞扬,百花落兮起异香。
神兵交击,气劲溢散,将好好的花园弄得繁花零落,青木断截。除了几大高手外放气罩防护,以及“幸运”的李倓,顷刻间,原本精心设计雕琢的园林就变成一片废墟。
片刻后,影散形消,二人又回到初始位置,相视而立。
不同的是,楚翔左臂浸血,无名则诡笑着舔了舔手中染血的匕首。
紫袍少年身形一晃,堵到了无名背后。玉剑绕着周身急速环驰,好似一条绿蛇。
林薇同样拦到李方面前,两人却默契的并未出手,齐齐关注不远处的战场,那里,才是胜负角逐的关键。
至于李倓,这个伪高手重伤后,半点风度也无,萎顿在地。其实也怪不得他,自小金枝玉叶,娇生惯养。即便偶然获得传承,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欺负欺负弱小也就罢了,当真对上比自己强的,如何能像真正武者一样悍不畏死?
手中权力越大的人,其实越是怕死,李倓更是其中佼佼。
日上一杆,时辰尚早,换做普通人,只怕依旧在做着旖旎春梦。可这几位处于金字塔顶端的精英们,却不得不为了各自的目的,以命相搏。
白衣少年精神领域全开,扫了又扫,却骇然发现面前依旧是一片空白。
无名笑了。
“不要再用那诡异的力量查探,你是不可能锁定我的。”
好听的女音自鬼面下传出,楚翔微讶,传说中最为神秘的“假面”居然是个女子。
“为何插手,现在的你,似乎闭关突破地仙才是头等大事。”
好战,不代表喜欢以卵击石。
没有分毫把握的仗,谁会愿意打?
很明显,面对这个境界不在自己之下,修为更要强出数筹的对手。除非动用那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底牌,否则一成胜算都欠缺。
“呵呵呵,闭关吗?人家,很讨厌那种孤单的感觉呢。我可不是来帮这个废物的,只是来为我那乖徒孙报仇的。”
徒孙?少年心中一动,同样疯癫的味道,李凡吗?
新人啊,果然是麻烦,斩草须除根。
“那么,就是没得谈咯。”
语落,也不待对方回应,白衣少年身形暴起,“流云”疾舞,漫天星光洒下。
于此同时,楚影同样掐指御诀,将尺长玉剑分化为无穷骤雨,汇成洪流,配合着楚翔一前一后将“无名”周身尽数封死。
既然摆明着来寻仇,那就不必回去了。
无名笑了,一对灰黑双匕翼展,旋风突起。
匕刃风暴破开遮天剑网,一飞冲霄,而后化成盘踞九天的螭龙,朝着目标悍然袭去。
哼!
白衣少年怒了,这岂不是说自己比那复制体更好欺负?
莫非当真以为自己实力高些就吃定一切?笑话!
流云轻颤,少年剑指无角飞龙,一动不动。
风停云滞,一股莫名威压降临全场,无名心生警兆,暗暗防备。
楚翔缓缓闭上了眼睛,长发白衣无风自扬,一步踏出,周身光芒四溢。
化身!化身!
你有化身,我同样也有化身!你有底牌,谁又没有底牌?!
只见少年一步步踏在虚空,身前好似多出了一排无形阶梯,载着他平步青云。
每一步落下,虚空中就绽开一朵白莲,每一步落下,整个人就暴涨一截!
无名惊俱了,眼睁睁看着白衣少年一点点化为十丈神人,提着撼天巨剑,步步走来,却诡异的半分都动不了。
强催真气,那往日澎湃不息,充满灵性的内力,为何俱都蛰伏了起来!
畏惧吗?!连死物都懂得畏惧?!
螭龙眼中寒光大盛,运起禁忌之术,终于一点点动了起来。然而当白袍神人临近身前,气势溃压全场时,首当其冲的无名,甚至被震骇的连思维都停止了。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难道,我当真只是虫豸?
林薇、楚影、李方甚至是那萎顿在地的李倓,以及无数见到这一幕的宫中侍女太监们,同样被震慑住了!
虽然不似无名感同身受,独自承受大部分神人的怒火,被压制到连思绪都静止。畏惧,依旧止不住由心而发,战栗,不可抑制的自魂中生。
楚影心中骇然,这名神人!绝对不是楚翔!至少不是那个有血有肉的楚翔!
那是什么样的一幕场景啊。
一名白袍神人,面无表情,额生竖瞳。一步步踏着白莲,走向那翔于九天的飞龙。举起开天神兵,手起剑落。
一切,都是那么简单,那么流畅,好似宰杀的,不是一条飞龙,而是一只小虫,好似曾经无数次,做过同样的动作。
血洒长空,蛟龙尾断,那一剑——偏了。
华光散去,十丈神人轰然碎裂,白衣少年自半空跌落,直如谪落凡尘的真仙。
“昂!”
螭龙一声痛哼,带着染满鲜血的身子,惊恐的朝着远方逃逸,连头也不敢回。
诡异,太诡异了!怎样的威严,能将思维都冻结住?
林薇身形连闪,一跃腾空,接住了少年掉落的身影。
变化,来的太快,前一刻,无名强势登场,后一刻,居然被打的落荒而逃。然而那胜利者,同样由于妄动掌控不了的力量,反噬昏迷。
看到倒在林薇怀中的楚翔,紫袍少年眼神猛的缩了缩,这种力量——不该存在!
剑指一引,玉剑朝着昏迷的本体,骤然刺出。
林薇暴退,红尘正待出鞘,却见飞剑划过一道曼妙的弧线,一剑将蠢蠢欲动的李倓钉死在地。
楚影朝着林薇笑了笑,似乎在解释刚才的行为。只是那微笑中,多了一些别的什么。
冷漠少女警惕的盯着对方,却不曾看到,怀中,那貌似昏迷的少年,嘴角挂起一抹冷月。
自始至终,李方都不曾出手,或许,他原本就没想过要出手。
人心,从来都不是空头支票能填满的。
退开几步,这位勇王充分表现出自己并无敌意,而剩下两人,显然都将心神集中到了“昏迷”的白衣少年身上,丝毫没有动手斩尽杀绝的意思。
最终,楚影摇了摇头,架起异风,朝着远处飞去。
抱起楚翔,林薇跟在紫袍少年身后,一并离开了皇宫。只是,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方才那股杀意,又岂是作伪?
一场原本惊天动地的剧幕,就这样草草收场,然而那一现即逝的白袍神人,深深映在所有人的心中。
天剑在手!尔等,皆为蝼蚁!只是那样的楚翔,当真还是楚翔吗?
……
时间如沙亦如水,让人清晰的感觉到就在身边,却怎么也抓不住,握不牢。
转眼,又是一个深寒。
自从双王大闹京师,擅闯皇宫,诛杀承天大帝,楚翔、楚影这两个名字,就被永久挂到了通缉名单中。
然而,却没有人当真将这通缉当回事,一次又一次动荡后,朝廷的威慑力已经大不如前。
李倓死后,御林军统领李方、神策军统领杨国忠、三朝元老李林甫同时拥立其幼弟宋王李僖为帝,可怜一个不足垂髫的稚童能懂什么朝政。至此,大唐权柄完全落入外臣手中,若非顾忌潜龙卫,只怕这三个乱臣贼子就要商量着自己称帝了。
幽州之反至今未平,事实上,安禄山早已扎牢了根基,似乎又准备蠢蠢欲动。
各地节度纷纷拥兵自重,听调不听宣,虎患已成,潜龙何在?
北邙山,也正式进入天下人眼中。
“万丈皆鬼蜮,百里无鸡鸣。”
北邙群山中,遍布尸人邪物,比起五毒教的圣地都要恐怖。更加令人畏惧的是,北邙山的主人,乃是凶威滔天的尸夜双魔!
尸魔、夜魔乃是亲兄弟,这早已经不是秘密,而他们所做的事情,更无一不是惊天动地。
尸魔也就罢了,虽然行事残暴无道,据说实力同样非凡,但论战绩,却远远比不上其兄十一。
一朝出世,搅动天下风云。
情系琴秀,羡煞多少旁人。
不慎落崖,三年只磨一剑。
剑出惊天,谁人敢挡锋芒?
败浮云,斩雪魔,屠真龙。
战天下,灭霸刀,撼王朝。
一个人,能做到这些,就不再是人,而是神,是魔,是传说!
北邙山下,方圆百里,早已成为恶人的乐土。
原本恶人谷中残留的恶人们,俱都离开昆仑,来到此处安家落户。
离开了雪魔,单单凭着天险地陷,恶人谷早已风雨飘摇。
而在那座终年缭绕着迷雾的邙山中,还有一位自恶人谷走出的神话。
毫无理由的,这能给众恶带来安心,就如同当年的王遗风,那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
愤恨?不不,恶人们从不讲感情,只论实力,成王败寇。
事实上,在这片狼烟四起的神州大地,这样依旧存在秩序的地方,同样是普通百姓的乐土。
恶人们也并非十恶不赦,事实上,他们只是一群追求绝对自由的先驱者罢了。
再凶煞的恶人,比起蝗虫一样的军队,又能恶到哪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连一些自名正义的江湖侠士,也来到北邙山下。
他们,是一群厌倦了武林的侠客。
当然,意料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这里原本就不再是恶人谷。
短短半年,一个叫做“莽原”的地方建立了。
这里,没有善恶,一切,都凭实力说话。
半个月一次的尸潮,清扫着莽原周围个个心怀不轨的势力,对于定居莽原的居民们,却是秋毫无犯。
没有感情的军队,原本也没有肮脏的欲望。
就这样,微妙的平衡在这百里莽原形成了。
这里是强者和普通百姓的乐土,同样是弱者和不轨者的坟墓。
北邙山中,积尸主峰,在那群魔殿最高的楼阁顶,白衣少年幕天而坐,身边是同样盘坐行功的林薇。
抬头遥望星空,楚翔叹了口气。
“还是没有突破吗?”
林薇收功,睁开双眼问道。
楚翔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三无少女早已习惯对方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方式,实际上,早在皇宫中,少年化身神祗的时候,少女已经再看不透少年的实力。
先天中期?先天巅峰?还是…
摇了摇头,三无少女继续闭着眼睛,运转冰心诀。不知从何时起,抓紧每一秒修炼,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曾经,是为了追上他的步伐,放弃了感情,放弃了感觉。
现在,想要强大,已经成为一种本能,不带丝毫目的和色彩。
其实,每个人都在变,楚翔在变,楚影在变,林薇也在变。
后殿中,褚茗盯着手中那柄漂亮的奇形宝剑,它同样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蝶恋花。
这柄S级神兵,是楚影给她的,不知为何,当看到它第一眼,褚茗就喜欢上了它。
它会陪她说话,会听她倾诉,会告诉她曾经的辉煌,同样会静静的让她大吐苦水。
神剑出鞘,一抹寒光印出满堂色彩。剑锋凛冽,九州俱寒。
一剑寒光照九州——毁灭之道!
心之上、是为意,意之上、还有道!
剑光闪过,褚茗手上的神兵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依旧是曾今使用着得那柄凡铁。
不知为何,小女孩似乎很不想让人知道这把神剑在自己手中,只想彻底占有、占据它。
而蝶恋花似乎也非常“善解人意”,主动变成一只手镯,套在少女白皙的右腕上,敛去所有锋芒。
褚茗并不知道,只有当神兵达到S级巅峰,才能变幻外形,而只有当神兵达到SS级,才能融入体内,当然某些秘术例外。
褚茗更加不知道,一柄S级巅峰的神兵,其实已经有了完整的意识,一柄魔兵的话…
楚翔之所以丢弃之,并不仅仅因为本身有了流云,更加因为在其中感受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诱惑,比毁灭之道更加深层次得诱惑。
道,又岂是如此容易掌握的。若是没有大毅力、大气运,想要越级提升境界,痴人说梦,即便是拥有这些的,勉强掌握的也不过是空中楼阁,终其一生难以再进。
闭关室中,楚影笑了,身后,站着一名身高九尺有余的彪形大汉。
大汉身上散发着浓浓煞气,单凭感觉,就知道此人修为绝顶!诡异的是,大汉身上除了煞气,却没有半点生机!
A级巅峰——本命尸!
感受着温养在紫府中的“射日箭”,楚影冷漠的看向石室一角,目光好似透过重重阻碍,锁定了漫天星光下感悟大道的那袭白影。
即便你当真是天神下凡、真仙转世又能如何。
射日箭,屠的就是仙!
千里之外,战火纷扰的幽州战场上,阿卡玲娜悬浮半空,双手托着两蓬数尺高苍蓝火焰。
蓝焰里,似乎包裹着无数细小人影,不住哀嚎着,燃烧着。每一个小人化为飞灰,蓝焰就多出那么一点点。
那美丽诱人的红唇,弯起,只是,为什么笑容如此苦涩·以灵魂为燃料,饲养灭世之冥焰,这本就是修习术士的大忌。
抬头望向苍穹,阿卡玲娜眼角滑落一滴晶莹。
“罪孽吗?可是我没有时间了…”
不知何处山洞,两个妖娆的美人缠绵着,交媾着。若是被外人看去,不知又要让多少男儿热血沸腾。
良久,这诱人的一幕方才落下。
“云儿,你懂了吗?”
“师祖,徒孙懂了。”
想要得到力量,代价,总是要付出的。
完全撕开衣袍,裴云绍露出了完美的胴体,足矣让任何男人、女子动心的身躯,却诡异的没有半点性别特征。
传说中,域外天魔,是不分性别的。
这才是,真正的,天魔无相!
某处奢华的宅院中,刘峰亲手摘下了最后一颗人头,而后仰天咆哮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内力远远超出界限的我,依旧连先天都达不到!
我有易经,我有洗髓,我有空冥诀!
我可以轻易爆发出十倍力量,我可以随手轰杀一流巅峰高手,可是完全不够!
无数奇遇,无数机缘!为什么,我反倒成为最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男人已经成为了神话,拥有如此气运的我,反倒依旧在凡人中挣扎!
“那些看不起我的,那些辱骂我的,都要死!”
轰!
手中人头爆成红白雾水,场中,哪里还有那魁梧的身影。
剑三的轮回即将结束,零小队实力早已今非昔比,短短一场轮回,提高至斯,虽说算不上唯一,也绝对属于杰出之列。
若他们能够联合起来,日后必定所向披靡,在轮回世界中占到一席地位,可惜,人心…
主神,在幕后,笑。
北邙山中,最高的主峰上,群魔殿之巅,楚翔长身站起,看着莽莽群山,忽然想到:这苍茫大地,究竟谁主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