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少宏没想到对面这人是那个墨家钜子元宗,本来他以为有了自己的介入,项少龙或许不会和元宗相见了呢,没想到真是千里有缘来相会,竟然在半路遇到了。
不过算算时间线,元宗也确实在这时候逃离邯郸,这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他这一惊讶不要紧,项少龙和元宗比他还惊讶,前者脱口问道:“你认识他?”
黄少宏摇头道:“不认识!”
元宗有种日了狗的感觉,你不认识干嘛一副吃惊的样子看我!
黄少宏随即笑道:“虽说不认识,但却听说过先生大名,听闻赵墨领袖严平正在追捕一个叫元宗的人,想必就是先生了!”
元宗脸上变色正要站起,就见黄少宏伸手虚按:“先生勿要惊慌,我二人可不认识什么严平,一会吃过东西之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是!”
元宗轻叹一口气,自嘲一笑道:“元宗失态了,让两位见笑了,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项少龙倒是一副吃惊的样子:“原来先生是墨家钜子,真是失敬了,在下项少龙,这位是我兄长黄少宏!”
元宗只以为两人是结拜兄弟,便分别见礼,两人也赶紧还礼。
这时候野鸡烤的差不多了,项少龙将烤好的野鸡每人分了一只,三人都有些饿了,撕开之后就大口吃了起来。
项少龙烧烤的手艺不赖,虽没佐料,但火候刚好,加之肉质鲜美,让黄少宏和元宗大饱口福。
三人边吃边聊,挑起话题的元宗,曾周游列国,见识极广,说起一些各地的风土人情来,让黄少宏和项少龙都有种增长见识的感觉。
元宗说着说着话音一转,忽然问道:“我观两位都是气度不凡之辈,定非常人,不知你们可有什么目标和理想吗?”
黄少宏和项少龙对望了一眼,两人自是有理想的,统一全球算不算?不过这话自是不能明说。
项少龙笑道:“我们又哪里有什么理想了!”
元宗皱眉道:“大丈夫立身处世,岂可没有理想!”
项少龙反问道:“那请问先生又有什么理想?”
元宗从容一笑:“很简单,消灭天下大害,实现天下大利!”
项少龙摇头笑道:“你这两句话太过笼统,大利是什么,大害又是什么呢?”
元宗不以为然,淡然道:“天下的大害,莫如弱肉强食,强者侵略弱者、大国侵略小国、智者压迫愚者,而这一切祸患的根由,是由于人与人间彼此不相爱,若能兼相爱,便可以均分财富,再无嫉妒、怨恨、争夺,实现了天下之大利!”
黄少宏对这番说辞既感到敬佩,又颇不以为然。
敬佩对方有理想有抱负,比自己强多了。
不以为然的是,这种理想就是假大空的代表,即便到了两千年后的现代依旧有贫富分化、依旧是强者侵略弱者,大国侵略小国,美帝不就把伊拉克灭国了么,还有叙利亚,随便一个罪名丢过去,就打你没商量。
项少龙似是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便用后世理论与元宗讨论起来。
元宗对项少龙的观点耳目一新,颇为赞叹,但却不能苟同,忽然转头问道:“黄先生,不知道你对我们所说有什么看法?”
黄少宏原本不想参与他们的讨论,但元宗问他,便放下手中的鸡肉,开口道:“其实你的理想永远都不可能实现!”
元宗一怔,有些蹙眉道:“此言可解?”
黄少宏见他不喜,却不以为意,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你说想要消灭天下大害,说了一堆东西,却连天下大害的本质也没有搞清楚,岂不可笑之极!”
元宗脸上显出怒色:“那以先生之见,天下大害的本质又是什么?”
“是人心!你所说的矛盾、争端,其根源都在人心,嫉妒、憎恨、贪欲,全都源自人心,人心偏又无法掌控,无法猜测,试问你想消除天下大害,这又怎么可能呢?”
黄少宏一番话说的元宗目瞪口呆,他眼中只有种种不平事,却没想过这些不平事的根源源自哪里!
黄少宏不管这番话给元宗带来如何冲击,只是继续道:“再说你说的天下大利也是如此,你说均分财富,再无妒嫉、怨恨、争夺,可这又如何可能?”
“如何不能?”元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听黄少宏又说道天下大利均分财富的事情,便又不服的开口质问。
黄少宏撕咬了一块鸡肉,放在嘴里咀嚼,同时淡淡的道:
“我来问你,你把天下财富均分给每一个人,那些原本受穷的自然高兴,可那些原本是富人的,如何能够不心生怨恨?即便有些人的财富是巧取豪夺而来,但也有许多人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财富,人家数代辛勤积累,你凭什么让人均分?”
“这……”元宗一时语塞,转而说道:“可以为了天下大利,暂时牺牲小我,等到财富均分之后,自然争端平息,时间一久怨恨自然消散!”
黄少宏也不去争辩:“暂且算你说的通,那咱们来谈谈财富均分之后的事情,抛开善恶不谈,人性之中有勤劳、懒惰之分,均分财富之后,勤劳者必定重新创造财富,而懒惰这只能做吃山空,随着时间推移,前者必定富有,后者越来越穷,贫富再次分化你又如何处理?”
“这……”元宗再次语塞,然后猛然咬牙:“那就每隔一定时间,便统计财富重新分配……”他说到最后自己的声音也小了下来,总觉得哪里不对。
黄少宏哈哈大笑:“让每日辛苦耕种之人,让不辞辛劳奔走天下经商之人,让冒着生命危险出海打鱼之人,让这些勤劳之人,去养那些不事生产的懒惰之人,就问你一句……凭什么?”
‘凭什么?’三个字一问出,元宗身体巨震,嘴里却喃喃道:“若是人与人间彼此能兼相爱……”
黄少宏说了这么许多,已经失去了谈下去的兴致,直接定论道:“如果拿辛勤劳作的财富,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财富,去养那些懒惰之人,长此以往怨恨自生,又哪里有什么兼爱了,你说的只是理想,却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理想,或许称为幻想更加合适!”
元宗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呆愣愣的坐在那里么,手上的烤鸡掉落在地上犹自不知。
项少龙凑到黄少宏身旁:“你说的也太狠了,把他的理想直接踩灭了,我看这打击够他受的!”
黄少宏正啃着鸡腿,听到项少龙的话,不由撇撇嘴:“能踩灭的就不是理想,再说是他自己问我的,不说多不给他面子!”
两人正嘀咕着,就见元宗眼睛一亮,站起身大步走到黄少宏近前,一揖到地:“先生看的如此透彻,必定有救世良方,还请先生教我!”
黄少宏一阵懵逼,我就是信口胡诌的,你让我教个屁啊!
不过他毕竟是大学毕业,又受过网络小说的熏陶,简单组织了一下语言,便说道:
“首先必须有一个统一的政权,天下一统,方能四方安定,然后掌权者要用道德来教育百姓令其明辨是非、知晓对错,要用律法来规范和约束人们的行为令其心有畏惧不敢做出违法败德之事!”
元宗忽然插嘴道:“律法只能针对百姓,又如何让人不生怨恨?”
黄少宏斩钉截铁的道:“只要做到王者犯法与庶民同罪,律法可以约束所有人,执法者也同样要对律法遵守、敬畏,这样自然能够平息民怨!”
项少龙点点头,补充道:“这就要看那王者自身有没有这份魄力,有没有这个心思了!”
元宗眼中忽明忽暗,神色接连变幻,好半晌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先生所言发人深省,我要再好好琢磨琢磨才行!”
黄少宏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专心对付手中的野鸡。
刚才三人还说的热闹,此时却相对无言,都默默吃着手中的鸡肉,各自沉思,等吃完鸡肉之后,元宗看了一眼项少龙的长剑,忽然问道:“二位可懂剑术?”
黄少宏没有说话,项少龙却理所当然的点头:“自然会使!”
元宗笑道:“咱们刚吃过东西,不宜马上赶路,不如你我切磋一番可好?”
项少龙露出犹豫之色:“切磋倒是可以,不过刀剑无眼,我怕一不小心伤了先生!”
元宗哈哈笑道:“无妨,我这里有两柄千年花榴木制成的重剑,咱们就用这两柄剑来比试好了!”
他说着从身后摘下那两柄黝黑长剑,递给项少龙一柄。
项少龙接过长剑,须劈几下,倒也虎虎生风,颇有气势。
元宗长剑一指:“我墨家剑术以防守著称,小兄弟你先进攻吧!”
“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先生小心!”项少龙倏的上前,一剑横扫过去,想要硬碰一下,荡开元宗长剑。
岂料元宗手腕一转,木剑后发先至,斜劈在项少龙剑上,接着长剑斜指刺其面门,却是防守反击的招式。
项少龙一惊急退一步,将这一剑闪开,然后大喝一声,如猛虎一样扑杀上去,一连劈斩七剑都是大开大合的,硬打硬拼的招式。
元宗嘴角含笑,凝立不动,只是无论项少龙从哪个方位攻击,都能被他从容之间用剑挡开,丝毫不见吃力,虽只守不攻,却是无懈可击。
黄少宏在一旁看得直摇头,他在‘黄飞鸿世界’中,曾与宗师论武,如今他虽然没有了宗师的实力,但却有宗师级别的眼光和经验。
他能看出项少龙根本不会用剑,这货用的完全就是特种部队匕首搏杀那一套,现在给他把匕首或许都比用剑强,用剑反而会因为长度,平添掣肘。
而且最关键就是,特种部队中的武器格斗招式都是一击毙命的杀招,而此时两人非性命相博,项少龙自然不好朝对方要害下手,这样自然打的畏首畏尾,只能以蛮力压人,完全就没发挥出自己的优势。
反观元宗的剑术以防御为主,正好克制项少龙这种硬打猛攻,只要等其气力不足的时候,便可不战而胜。
果然等项少龙凭着强悍的体魄一口气连续劈斩了七十二剑的时候,终于精疲力竭,退后几步将长剑拄在地上大口喘气,看向元宗的时候,满是不敢置信的眼神。
元宗呵呵一笑:“原来小兄弟你并不懂击剑之术,只凭力大身巧,不过一般的剑士若遇到你,定会感到难以招架!”
言下之意就是他自己很不一般。
项少龙脸色发苦:“我本以为自己的实力已经不错,没想到真正的剑手这样了得!”说完满面颓然。
元宗转向黄少宏,问道:“敢问先生可懂剑术?”
他称呼项少龙为小兄弟,却称呼黄少宏为先生,显然是对其充满了敬佩之心。
黄少宏微微点头,谦虚道:“略懂一二!”
“那你看我剑术如何?”元宗虽然是问句,但语气中却满是自信,估计之前的理想让黄少宏贬的一文不值,想在剑法上找回一些自信。
黄少宏轻咳一声,略一沉吟,才实话实说道:“尚可!”
元宗眉毛一挑:“哦,那可否请先生指教一二!”
黄少宏想了想站起身来:“指教不敢当,切磋交流一下吧!”
项少龙将重木剑递给黄少宏,他也想看看这位‘龙组少将’的实力。
黄少宏接过木剑掂量了一下又还给了项少龙,然后树上折了根长约一米的树枝,挥动了两下才对元宗道:“你这木剑太重,我剑走轻灵,便用这树枝好了!”
他这么一说,元宗不免对他的剑法有些轻视起来,要知道此时为战国末期,这时候的剑术脱胎自战场拼杀,而上战场的兵士都是身披或轻、或重的各式甲胄。
所以这也导致了这个时代的剑术注重破甲杀敌,也就意味着剑越重越好,威力也就越大。
而黄少宏却是明言用轻剑,这一来倒是让元宗与他比剑的心思淡了几分。
元宗依旧摆出守势:“黄先生,请吧!”
黄少宏点点头,一个进步就到了元宗身前,树枝代剑挽了一个剑花朝对方刺了过去。
元宗刚要挥剑抵挡,却见黄少宏手腕再转,树枝所化剑尖急抖,瞬间又是几个剑花挽出。
这数朵剑花,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每一朵剑花都暗藏着杀机,元宗脸上的轻视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因为看不清对方剑势,而冒出的冷汗。
不过元宗毕竟是墨家钜子,大喝一声,不管不顾的长剑直劈过来,想要以力破巧,欲以沉重的木剑直接破开黄少宏的树枝。
可是下一刻,黄少宏脚下一错,身形一转,便在元宗眼前消失不见,转到了对方的侧面。
元宗来不及反应,只余光见到一道虚影袭来,顿觉手腕一痛,重木剑脱手掉落在地。
再看之时,却发现一根树枝已经点在自己咽喉,而另一端则握在黄少宏手中。
却是黄少宏一树枝抽中了元宗手腕,然后趁机将其制住。
无论是一旁观看的项少龙,还是身临其境的元宗都看呆住了,谁也没想到他剑术这么厉害,当代墨家钜子竟然连一剑也抵挡不住。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时代的剑术注重战场拼杀,招数大开大合,虚招极少。
而黄少宏的剑术乃是后世武人专门为了江湖争斗而创出的剑术,招数精妙自然不是这个时代可比,也不是元宗可比,然若是两军对阵冲杀,这种江湖争斗的剑术却是万万不行的。
项少龙佩服之下偷偷给黄少宏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心说:“你真牛掰,这是踩完了人家理想又踩人家剑术么!”
黄少宏将树枝一扔,笑道:“剑法乃是小道,一时的输赢,先生却是不必挂怀!”
元宗摇头叹道:“罔我自以为剑术高强,却不想连先生一剑都接不下!”他说完忽然单膝跪地:“墨者行会当代钜子元宗,愿追随先生,做出一番经天纬地的事业来,还请先生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