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一提议作诗,许仙就知道他们几个是针对黄少宏的。
许仙颇有些无奈,他记得原来一起在学堂读书的时候,这些人对黄少宏的态度都很好啊,好到甚至可以用讨好巴结来形容。
若非如此,许仙也不可能邀请这些人一起游湖,邀互相看不顺眼的人一同出游,那不是找不自在嘛!
没想到昔日好友,如今再见,他们对黄少宏的态度,却变得如此之大。
其实许仙还是天真了,他没想过黄少宏这个身份以前什么样,如今又什么样?
以前他们上学的时候,黄少宏的老爹还是朝廷官员,这些人自然要上赶着巴结讨好。
可现在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黄家已经败落,黄少宏也没了老爹撑腰,在这些昔日的同窗眼中,黄家就是个破落户,自然不用在巴结讨好。
而现实就是这样,当你风光的时候,那些上赶着巴结讨好你的人,在你落魄的时候,往往就是最先与你拉开距离的人,更甚者,回过头来踩你两脚也有可能。
眼前这些人,对待黄少宏的态度就是这种情况。
许仙不明白其中的道道,但却不是傻子,他是个教书的,学生之间的那些小龌龊,他见得多了,放在这些昔日同窗身上也是亦然。
以前一起读书的时候,黄少宏的作诗能能力就不行,如今这人提出来,不是针对他又是什么。
许仙当即就开口朝那提议之人劝道:
“作诗就不必了吧……”
许仙本来想做个和事佬,结果那个提议的同窗笑着打断道:
“唉……汉文此言差矣,咱们许久未见,想来诸位同窗学问都有精进,今日游湖起了兴头,正好借景而诗,让大家相互品评一番。”
那前世是兔儿爷的文轩,点头赞同大:
“说的不错,不过咱们只临场作诗有什么意思,今日咱们就讨个彩头游戏一番如何?”
黄少宏眼带笑意看了他一眼,开口附和道:
“好啊,什么彩头,如何游戏,你就画下道来吧!”
“少宏,你怎么……”
许仙这个着急啊,心说难道你就看不出来他们是针对你吗?
黄少宏摆了摆手:“汉文放心,不妨事的!”
许仙看他这副无所谓的模样,只能心中一叹,希望文轩他们闹得不要太过分。
同时许汉文在心里也做出决定,如果他们让少宏太过难堪的话,大不了一拍两散,叫船家直接靠岸,从此不再与这些小人往来便是。
许仙心中着急,殊不知在他眼中的麻烦事儿,在当事人黄少宏眼中,就是个调剂的乐子。
此时他就是如来佛祖见齐天大圣时的心态:“任你们这些猴崽子怎么蹦哒,还能蹦出老子手心去啊!”
所以他就乐得看这些人惺惺作态,就差开口说一句:
“请赶紧开始你们的表演,老子都等不及了!”
那文轩听到黄少宏寻问彩头,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意味,朗声说道:
“这样吧,咱们都以今日游湖之事,或者当前景色作诗一首,彼此品评,评出最差的那个,就从这船上跳下湖去,自己游回去好了!”
许仙脸色一变,连说不可!
那文轩摆手道:“咱们同窗多年,知根知底,大家都通水性不会出现什么危险的,大不了让船家扔个木板下去,也就是了!”
他说完转头朝黄少宏阴笑道:
“少宏,当年你胆子很大的,不会不敢吧?当然你要是承认自己是废物,是个胆小鬼,那你就念一首前人之作也就是了,毕竟我们不能勉强一个废物作诗,你说是吧!”
这番话已经是赤裸裸的针对了。
外面发生的事情,船舱里那白衣女子和小青姑娘,都听得清清楚楚,后者更是将窗扇开了一条缝隙,想要看看黄少宏如何应对。
许仙听到那文轩如此针对自己好友,腾的一下,满脸通红的站起,说道:“好,那我先来!”
他说完直接朗诵了一首前朝白居易的《钱塘湖春行》。
“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这首《钱塘湖春行》倒是应景,说的就是春日游西湖,但这首诗读出来,船上之人表情各异。
许仙读完大声道:
“我是废物胆小鬼,怕自己游回去,只好用前人诗作代替了,诸位同窗见笑!”
说完脸色涨红的坐了下去。
船舱里,白衣女子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道:
“这位公子却是仁义之人!”
小青却撇嘴道:“他这是傻好不好!”
船舱外,那兔儿爷文轩,有些恼羞成怒的看着许仙。
刚才他是想用话激住黄少宏,想来这么多人面前,那床舱里还有如花女子,对方总不能自认废物胆小鬼吧。
却不想许仙站起来先自己承认了,这一来却是给黄少宏一个台阶下,毕竟有先行之人,他再选择用前人诗句代替,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许仙见文轩朝他看来,毫不示弱的与之对视,后者冷哼一声转向黄少宏道:
“少宏,当年你可是什么都不认输的,不会也学汉文一样,自认废物吧?”
许仙连忙转头劝道:“少宏……”
黄少宏给了许仙一个感激的眼神,摆手让他稍安勿躁,然后点头道:“当然不会,游戏而已,什么废物不废物的,就按照你说的,咱们开始吧!”
“唉,少宏你怎么……”许仙连忙低声道:“少宏即便你能做出好诗来,评判的是他们又哪有公平可言……”
黄少宏同样低声道:“放心吧,吃不了亏!”
文轩见两人低声而语,生怕黄少宏反悔,当即从座位上站起道:
“既然是在下提出的游戏,那便由我先来好了!”
这文轩倒是有些即兴的急才,摇头晃脑的一番,忽然击掌笑道:“有了……”
“舫过断桥到西湖。
碧水奇峰难尽书。
且弄湖光山水色。
同舟共渡无凡俗。”
这兔儿爷文轩,说到最后一句‘同舟共渡无凡俗’的时候,手比划了一圈,将其他两位同窗,和小青所在的阁楼船舱都囊括其中。
他作诗的同时顺便将这些人夸了一便,却独独漏掉了黄少宏和许仙两个。
显然这人心眼小的可以,许仙刚才的作为已经被他记恨上了,被他连同黄少宏一起,都损做凡俗之辈,不配与他们为伍!
其他两个书生,同时拍掌叫好,同时笑着看向黄少宏和许仙两人。
黄少宏心中好笑,就这打油诗,还好什么好!
他转头朝湖面啐了一口:“呸,什么玩意儿!”
说完朝几人笑着道:“不好意思,嘴里进了飞虫!”
文轩三人脸色难看,船舱里白衣女子和小青,同时掩口而笑。
小青说道:“这人还是蛮有趣的,不过那兔儿爷的诗的确太差了一些!”
白衣女子见小青一脸我很懂的模样,不由得摇头笑道:
“小青你真厉害,连字都不认识,就能听出诗词好坏了!”
装样子的小青瞬间破功,不依道:
“哎呀姐姐,谁说不认字就不懂诗词了!”
“那你作一首来我听听啊!”
小青眼睛一转,一指外面:
“快看,他们又作诗了!”
接下来,那两个书生也站起来各自作诗一首,虽然说不上好,但还算工整,也说不上太差。
于是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黄少宏身上,看他如何作诗应对。
文轩三人的眼神都是不怀好意,他们心中甚至幻想起一会黄少宏落水,他们在画舫上嘲笑对方,落井下石的场景了。
等了半晌,黄少宏老神在在的毫无动静。
文轩身旁,那位提议作诗的书生上前刚要招呼,忽然‘呼……’一声,鼾声从黄少宏鼻子里呼了出来。
这货竟然睁着眼睛睡着了!
船舱里小青笑的肚子痛,直说这个书生太有意思了,白衣女子也不禁莞尔。
许仙连忙说道:
“少宏既然睡了,那就算了吧,让船家上酒菜,咱们大家把酒言欢可好!”
文轩竖眉道:“这可不行,咱们可是事先说好的!”
忽然黄少宏打了个哈气,好似刚刚瞌睡醒来的模样,问道:“该谁作诗了?”
文轩又好笑又好气道:“黄少宏,你竟然睁着眼睛打呼噜,你不是想耍赖吧!”
黄少宏擦了擦嘴角莫须有的口水,理所当然的道:
“什么耍赖,主要是你们的诗太烂,连打油诗都不如,这才让我听睡着的!”
文轩和另外两个同窗都气笑了:
“行行,那到你了,你作一首应景的诗来让我们欣赏一下!”
“嗯哼……”
黄少宏轻咳一声,站起身来在这画舫上走动起来,摇头晃脑的好像在寻找灵感,许仙为他担心手都捏出汗了。
船舱里小青有些期待的道:“姐姐,我有预感,这位公子的诗一定是极好的!”
白衣女子瞥了妹子一眼,心说谁长的好看你就说谁好呗!
文轩三人都用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黄少宏。
结果黄少宏在船上溜达来,溜达去,足足两刻钟,放在现实世界就是半个小时的时间,这货一句也没憋出来。
其他人等的都打哈欠了,文轩怒道:
“黄少宏,要做不出来,你就干脆点认输,从这里跳下去!”
“谁说我作不出来!”
这时候画舫前的湖面上,一群白鹅游过,黄少宏一拍栏杆:“有了,你们听好了……”
“山下一群鹅……”
他第一句说出来,文轩等人登时就笑喷了,一个同窗指着湖面的鹅道:
“喂,你不是眼瞎吧,那鹅在湖中不是山下!”
黄少宏瞪了他一眼:“棺材板大减价吗?你赶着去买你就先走,着什么急啊,我第二句就是‘嘘声赶落河’!”
他说完一鼓作气将后两句也说了出来:
“落河捉鹅医肚饿,不如回家锄老婆!”
这首诗一出,惊天动地啊,船上的人都傻了,只有船舱里小青拍手道:
“好诗啊,好诗,对了姐姐,老婆是什么意思啊,是老太婆的意思吗?他为什么要用锄头锄老太婆呢?”
白衣女子白了妹妹一眼:“你连什么意思都不明白还好诗?老婆也有妻子的含义,他说的应该是妻子,他这首诗,实在是……”
她刚想用‘不堪入耳’来形容,就见小青有些失望的‘啊’了一声,道:“原来他都有妻子了……”
白衣女子无话好说,她真想问问妹子,这是重点吗?不过转念一想,若真是此人,那还真是个问题呢……
可很快两女就放心了,外面文轩指着黄少宏哈哈大笑:
“你这算不算诗咱们先不说,黄少宏你有老婆吗?你这样的破落户谁家会把女儿嫁给你啊!”
黄少宏摊了摊手:“没有,所以我说的是锄你老婆喽,只要锄头用的好,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
那文轩笑容僵在脸上,他上个月刚刚大婚,如今听到这话,脑海里下意识显现出画面,心里立刻就像吃了死苍蝇一般难受。
黄少宏一拍巴掌:
“好了,开始评判了,谁输谁跳湖,那我就先说了,我认为黄少宏也就是我做的诗不错,应该胜出,你们三个都输了……”
他转头问许仙道:“汉文以为呢?”
许仙心说咱还能要点脸不,他很想帮黄少宏,但却怎么也做不出睁眼说瞎话的事情来。
谁料黄少宏见他不说话,转头对文轩三人道:“汉文没有异议,你们呢?”
许仙:“……”
文轩怒道:“明明是你输了!”
黄少宏眼睛一瞪:“想玩赖?”
起身一把抓住文轩脖子,单手一掷,就将这货从船上扔了下去。
那两个同窗刚要帮忙,被黄少宏一手一个提了也扔了下去。
黄少宏呵呵一笑,任你们阴谋诡计的算计,我尽一力破之!
三个人手刨脚蹬的落入湖中,春天水寒,他们虽然会水,却也冻得瑟瑟发抖,破口大骂。
黄少宏站在船头和他们拱手道:
“三位真是信人,愿赌服输,在下佩服佩服!”
他说完转头朝许仙笑道:
“哎呀,一不小心就赢了,我这文采啊……!”
许仙都无语了,以前怎么没看出这发小这么不要脸呢!
船家看有人落水,吓得连忙跑过来,黄少宏伸手拦住:
“没事儿,他们有点晕船,想要自己游回去,给他们一人扔一块木板就行!”
他说话的时候用上了‘移魂大法2.0’船家立刻冷静下来,相信了黄少宏的说辞,抱怨道:
“晕船做什么船,真是丧气!”
说完从后面找了三块木板扔了下去,对于三人要求救他们上船的声音,听而不闻。
许仙摇头苦笑,想要和黄少宏替那三人求情,后者哈哈一笑直接打断。
船家寻问是否要端上酒菜的时候,许仙闷闷不乐的摆手拒绝,目送兔儿爷三人游到岸上之后,他就让船家将船靠岸,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刺激,他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
黄少宏一想也行,打算拉着许仙去自己那菊园里吃涮锅子,这朋友性情不错,倒是可以结交一番。
画舫逐渐靠岸,许仙和黄少宏已经站在船头准备登岸,船舱里小青着急道:
“姐姐,他们要走了,你想想办法啊!”
白衣女子闻言淡淡一笑,等画舫泊在码头,那两人登上跳板的时候,她取了一杯水酒,打开窗扇,朝天上一泼。
下一刻,本来算晴朗的天气,忽然下起瓢泼大雨,将还在跳板上的许仙淋的如落汤鸡一般。
黄少宏则刚在雨滴落下的时候,就返身回了船上,有船篷遮挡,却是没有被大雨淋到。
许仙也小跑回到船上,急道:“咱们都没带伞,这可怎么办啊?”
黄少宏正要说话,忽然身后有人说道:
“人不留客天留客,既然老天都不让二位公子下船,不如就等雨停了再走,我们姐妹烫了水酒,不如同饮一杯,暖暖身子如何!”
这声音如珠落玉盘,说不出的好听,只听这声音就知道,那人儿也应是个绝美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