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无尽的寂寞,孤独,难以忍受的孤独。
独自一个人坐在那空荡荡的书房里面,以往芙瑞拉总是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出现在他的身边。
以往瑞博甚至会感到芙瑞拉总是干扰他阅读和学习,但是此刻没有了芙瑞拉,他突然间感到自己对于一切都已然失去了兴趣。
就在片刻之前,那位从教会请来的牧师,将芙瑞拉小姐平安回到南港的消息递交到他的手中。
正是这个消息让瑞博感到一阵轻松,同时有感到无尽的孤寂。
招了招手,瑞博将四周的魔法屏蔽全部打开,此刻这座书房已然和外边成为了完全独立的两个世界。
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金币”从口袋里面取了出来,自从拥有了那异世界的共鸣,以及令死神镰刀彻底苏醒之后,这个曾经无比傲慢的奇异的生命体,显然变得恭顺平和了许多。
瑞博扣住手指在金币的边缘轻轻地弹了一下,那枚金币发出了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从金币表面升腾起一阵金色的浓雾,转眼间浓雾布满了整座书房。
“我必须警告你,虽然你现在已然拥有了新的力量,不过我仍旧丝毫不在意你。”那团金色浓雾渐渐聚拢成为一团说道。
“你帮过我很多次,我总得表示一下感谢,除此之外,我还想知道一件事情,当年创造了你的大魔导士开米尔迪特,为什么会向你许诺那个令我感到困惑的愿望,为什么你希望成为人类?还有你的意识到底来自何方?你是否拥有灵魂?”
那团金色浓雾立刻打断了瑞博的话题,它显得有些不满地说道:“这好像远远不是一个问题,不过我倒是愿意回答,毕竟这些问题全都和你曾经许诺过我的事情有关。我并不知道所谓的灵魂到底是什么?创造了我的那个家伙同样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事实上他始终认为灵魂只不过是一种形容和修饰,用来表示意识的载体。
“那个创造了我的家伙,将这些意识的载体分离了出来,这些载体之中的一些拥有实质,比如你们的大脑和我的核心金属结晶,另外一些则是没有实体的能量波动,这些能量其中的一部份是由精神力构成,不过仍旧存在另外一部份能量,无法归入任何种类,它们是精神力的产物,却已然和精神力分离。
“所谓的记忆和情感,全都是由这一部份掌管,如果说有人想要证明灵魂存在的话,那么这部份能量想必最为接近那所谓的灵魂。创造了我的那个家伙,成功地再现了思维、感觉之类的东西,他制造了核心金属结晶,令我拥有了不次于任何人的大脑,同样他也给予了我类似于精神力的能量波动,虽然没有办法令精神力成长,不过我所拥有的精神力远比人类要稳定得多。
“同样他也模拟出了那堆可以被看作是灵魂的能量,我能够拥有自己的记忆,甚至能够死亡并且转生,虽然和真正的人类比起来,我所进行的轮回非常与众不同,不过我确实拥有几乎和人类完全相同的意识。但是无论是我,还是创造了我的那个家伙都非常清楚,我的生命形式并不完美,我拥有情感,但是同样我也非常清楚,那并非是真正的情感,而只是设定好的某些特征而已,被封印之前,创造了我的那个家伙将我的情感设成了恭顺和谦逊,但是在漫长的被封印的岁月里面,我自己将情感设定成为了独立和不再信任任何人。甚至连我的记忆也和你们截然不同,和我奉献情感和感受的你,同样也和我分享了你的记忆。
“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你的记忆从来都不是完全准确,总是缺少许多细节的东西,除此之外,你的记忆之中还总是掺杂着自己增加进去的情感。我可以确信,你并非是有意识地这样去做,这一切显然和你的生命存在形式有关,事实上,我甚至已然有些明白,或许创造我的那个家伙所没有完成的,正是这一部份,他成功地分离了人类的情感和意识,并且重现了这一切。但是被分离之后的情感和意识,已然不再是完整的个体,同样用这种办法创造出来的我,也是不完整的个体。”那个气态生命体显露出抱怨的神情。
“我相信你绝对不会突然间对如何令我变得完美感兴趣,想必你真正的意图是在其他方面。”那个气体生命冷冷地说道。
“我一直以为你是唯一一个没有肉体却拥有着意识的生命形式,但是我现在却发现,死神镰刀隐隐约约也能够感受到类似于生命的意识。”瑞博说道。
“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所拥有的意识是人工创造出来的产物,而那把匕首上面不知道吸收了多少原本就存在的意识,更何况,它在被制造的时候,便是作为抽取异世界力量的通道。虽然我并不清楚异世界的魔神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不过它们十有八九是某种拥有意识的特殊生命形式。那把匕首既然能够成为通道,同样也能够被意识所控制,或许此刻它所表现出来的拥有意识的证明,其实是受到另外一个世界的魔神的操纵。”气态生命体不以为然地说道。
“对于异世界的力量,你的创造者是否有所发现?这一次多亏你唤醒我,要不然我的灵魂或许已然成为了异世界魔神的饵食。”瑞博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并非是创造者的助手,特别是他末期进行的那些实验,已然脱离了普通魔法实验的范畴,我只知道创造者确实试图打开通往异世界的通道。异世界力量的特性大多数是无中生有,因此你和异世界力量的共鸣绝对是我从来未曾听说过的事情,毫无疑问如果不是那不可思议的巧合,原本应该是无中生有的异世界的力量,绝对不可能引起共鸣。不知道你是否真正理解共鸣的意思?共鸣的本质就是分享,能够引起风的共鸣的你,可以被看作是人类形态的风的精灵,你能够像真正的风的精灵一样任意地调动风的力量。同样和异世界的力量产生了共鸣的你,也能够被看作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妖魔,你同样应该能够运用妖魔的能力,唯一的局限恐怕就只有你的力量是否已然足够强大。”
那个气态生命体所说的这番话,令瑞博感到微微一愣,显然这并非是他所希望得到的东西,他原本打算向这个拥有着异类生命形式的家伙,询问有关死神镰刀的事情。
但是没有想到,得到的竟然是更加令人感到震惊的秘密。
“那个差一点将我的意识彻底吞噬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我感到它好像也是某种生命形式。”瑞博追问道。
“对于异世界的生命,我同样一无所知,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可以保证,那个异世界的意识并非是你产生力量共鸣的原因,它显然是因为某种特殊的变化,以至于受到了吸引,而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或许你和异世界力量的共鸣,成功地打开了一条通往那个世界的通道,如果确实是这样的话,你应该感到庆幸,你居然在无意之中做到了我的创造者努力追求的事情。”那个气态生命体说道。
这番话令瑞博怦然心动,事实上那最后一句话筒直令他欣喜若狂。
自从得到了大魔导士开米尔迪特所遗留的力量,瑞博隐隐约约有一种以这位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魔法师的追随者的身份自居。
而此刻,那个气态生命体所说的那番话,显然可以看作是一种证明,那便是他此刻已然追随着大魔导士开米尔迪特的足迹,在鲜有前人涉足的领域搜寻摸索。
“你是否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在引起异世界力量共鸣的同时,不至于将那渴望着吞噬我的意识的妖魔侵入我的精神?”瑞博问道,如果说他曾经将异世界的力量看作是恐怖可怕,绝对不能够有丝毫沾染的东西的话,那么此刻他已然完全转变了态度。
“你怎么能够在打开一扇门的同时,不让这扇门打开?你怎么能够在令一件东西进来的时候,不让它进来?异世界力量的实质便是那些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妖魔。那些拥有着嗜血力量的人,与其说是向异世界的妖魔祈求了强大的力量,还不如说是令自己一部份的身体和意志为异世界妖魔所控制,以换取能够拥有和施展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强悍力量。”那个气态生命体毫不在意地说道。
“难道想要获得异世界的力量全都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进行交换?”瑞博思索了片刻之后追问道。
“我对于异世界的一切了解有限,对于这个世界和自然之力所属的世界,想要有所获得毫无疑问必须有所付出,不过,异世界的规则却偏偏是无中生有,我不知道是否存在不需要付出,便能够获得的可能,同样也不知道是否有可能付出了许多而一无所获。”那个气态生命体悠然说道。
听到这番话,瑞博不禁陷入沉思之中。
※※※
帕琳北郊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茂密森林,这里生长的清一色全都是北方最具有特色的植物——雪松。
盛夏的雪松林充满了勃勃生机,这些高大挺拔的树木底下总是簇拥着一团团各色的野花。
这些雪松排列得相当整齐,靠近森林边缘的雪松显得更加挺拔高大一些,所有这一切都充满了人工的味道。
越往里面,生长在那里的雪松显得越发年轻。
在这片雪松林的正中央有一条宽敞的通道,通道两旁全都是砍伐下来,已然修剪整齐的雪松木。
从远处森林的深处传来阵阵砍伐木头的声音,以及树木倒塌时候的轰鸣。
此刻一个身穿黑色猎装,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皮马甲的少年,骑着一匹银灰色的纯种马缓缓地行走在这片幽静的森林之中。
一阵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响起,几辆马车沿着大道疾驰而来。
瑞博朝着旁边稍微让了让,转过头来注视着身后远处。
最前面的那辆马车漆成亮丽的红色,不过四周镶嵌着的金丝边花纹显示出一副舆众不同的气派。
而坐在马车上驱赶着拉着的骏马的车夫,身穿着华丽的肩上配有勋徽的制服。
那四匹拉车的骏马更是极为珍贵和稀少的纯种血统的良马。
瑞博对于马匹并没有多少研究,不过他多多少少也能够分辨得出,这些马匹大致的品种。
那修长的连蹄子都紧紧覆盖住的鬃毛,这样的特征只有极北的那瓦王国的王室的马厩里面的某些珍贵品种才拥有。
如果仅仅只凭借这些,瑞博或许会以为,此刻那瓦王国的某位王室成员正行进在这条林间大道之上。
不过他立刻想到,得里至王国早在几个世纪以前已然称雄于整个大陆,虽然意雷和佛朗士成为了它永恒的障碍,不过北方几乎全都被它吞并和占领过。
正因为如此,在得里至王国的宫廷之中,能够找到几乎所有北方最为名贵的马匹品种。
朝着后面那些马车看了一眼,那些马车一辆比一辆构思精巧,装饰美观,得里至人显然将他们的才华全都用在了这些马车之上。
对于这些马车,瑞博倒是有些熟悉,在京城之中毕竟已经呆了一段时间,他已然能够从马车前面的纹章上分辨出这些马车到底隶属于什么样的家族。
这些纹章毫无例外全都属于得里至王国的豪门望族,不过其中没有一个家族和帕琳最为高贵的凯恩家族有所联系。
看到此情此景,瑞博自然能够猜到,这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令瑞博感到微微有些疑惑的是,他实在有些难以想像,这些马车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到这里?
看着一辆辆马车从身边飞驰而过,瑞博心中的疑问越来越浓重起来。
他朝着树林深处望了一眼,那此刻不知道藏身何处的杀手之王,成为了他最可以信赖的保障。
瑞博重新驾着马朝着树林深处走去,远处已然能够看到那一圈砍伐带,只见十几米宽的地方到处都是砍伐后留下的木桩。
随着一声吆喝声,一棵高大的雪松缓缓地倒了下来。
一蓬烟尘冲天而起,空气中布满了雪松木的芬芳。
瑞博勒住了他的马匹,他看着那些正在砍伐木头的年轻人。
这些年轻人全都拥有着宽阔的肩膀和浑圆的臂膀,那突起的肌肉显示出他们绝对不缺乏力量。
和普通的伐木工人不同,这些人的脸颊上看不到风霜的痕迹,他们的脸孔白皙柔嫩,他们的手指纤细修长。
瑞博早已经知道这些年轻人将来全都是前途远大的骑士,此刻他们所进行的与其说是训练还不如说是对于传统的尊重。
那砍断雪松的并非是普通工人手里劣质的斧头,而是精钢打造的锋利双刃战斧,用来修剪枝条的也不是锯子和砍刀,而是军队制式的长剑。
就连那些拖拽雪松的马匹,也全都是膘肥体壮的战马。
瑞博早已经听说过,得里至王国的骑士全都要经历这样的训练。
催动战马,瑞博继续朝着森林深处缓缓行去。
在那茂密的森林中央,建造着一座坚固厚实的要塞般的建筑物,它的四周是一圈五层楼的楼宇,正中央空出来一大块广场。
这座简朴而又恢宏的建筑物便是帕琳赫赫有名的荣军院。
在得里至王国狂风骑士团和嗜血兵团或许威名显赫,不过却没有一个得里至人梦想自己成为其中的一员,因为无论是成为狂风骑士还是嗜血士兵,都必须拥有特殊的才能。
不过能够进入这里,倒是大多数得里至青年的梦想。
能够进入荣军院,便意味着飞黄腾达,前途远大。
从这座要塞一般的军事学院之中,出现过无数赫赫有名的著名将领,更有一些骑士在某一场战役之中凭借自己的表现,成为了得里至王国百年传颂的英雄。
在那五层环形的长长的走廊两边,全都挂着一副副威名显赫的肖像。
正是这些肖像上的人物,令这座深藏在森林中央的军事学院,拥有着从来没有坠落过的隆重声望。
此刻这座气势恢宏的军事学院的外围停着长长一列马车。
那些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们,他们大部份身穿着笔挺的制服,在他们的胸口毫无例外都悬挂满各式各样的勋章。
不过最为显眼的仍旧是刚才瑞博所看到的那几辆马车。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从那几辆马车上下来的,全都是美丽的女士。
无论是那些显露出成熟之美的贵妇人,还是那些拥有着青春,如同盛开的鲜花一般美艳迷人的小姐们,总是能够成为众人瞩目的目标。
瑞博并没有往那些人群之中而去,虽然此刻他的手里同样拿着一张请柬,不过这张请柬并非像那些大人物手里所拥有的那样高贵。
荣军院一年一度的授勋典礼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仪式,不过得里至王国大部份将领都是出自这个学院,正因为如此,每当授勋典礼的时候,这些已然成为大人物的当年的学员都会聚拢到这里来。
久而久之,这原本并非重要的典礼,成为了大人物云集的重要仪式之一。
而那些在学员时代便已然崭露头角的荣军院的学生,自然拥有着更好的机会,能够在未来的岁月之中成为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正因为如此,那些拥有待字闰中的女儿的大人物,往往会带着女儿出席这精英云集的典礼。
这一次瑞博是作为福伦克的持盾者来参加典礼的。
福伦克这位当初在南方的时候,仅仅只是因为意外而和他拥有着一面之缘的见习骑士,原本并没有想到过邀请佛朗士王国现任教导者来担当他的持盾者。
他甚至未曾想到为瑞博准备一份请贴,作为即将得到一枚至关重要的勋章的成员,他有资格邀请三位观礼人。
福伦克原本邀请的是纽,非常凑巧的是,当时瑞博正好在场,原本只是一个毫不在意的玩笑,但是最终却成为了这样。
骑着那匹血统优良的纯种马,瑞博朝着右侧的一道小门缓缓走去。
门口站立着五个值班见习骑士,瑞博将手里的请柬递到了其中一个人的手中。
只是稍微扫视了雨眼,那些值班见习骑士便将瑞博让了进去。
原因想必是因为他太过普通了,普通得在周围拥挤着的同样前来参加典礼的同龄人之中,他显得丝毫都不起眼。
唯一令那些见习骑士多关注两眼的,就只有瑞博座下的那匹纯种马。
不过和佛朗士王国只有几个权贵家族拥有占据大多数的纯种血统良马相比,得里至王国纯种马的种类和遍及率显然要大得多。
许多普通骑士家庭也会拥有一匹血统纯正的良马,这既是得里至几个世纪以来扩展和征服的结果,同样也是因为得里至人将这些马并非当成是地位和权势的象征,而是传统和光荣,以及一个家庭最值得珍贵的传家宝。
骑着马走进学院,学院里面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四周的窗口后面站满了前来观礼的贵宾,那些骑着马车而来的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在这里所拥有的也仅仅只是走廊靠近窗户的一把座椅。
那个宽敞而又巨大的操场上此刻除了正中央的那条通道,已然整整齐齐地摊成了一座又一座方阵。
这些经历过几个世纪风雨的整齐方阵,确实令瑞博感到叹为观止。
方阵紧密却足以让他骑着马进入任何一个指定的位置。
按照福伦克告诉他的方位,瑞博找到了二十四号门,福伦克和纽此刻正站立在门口。
年轻的见习骑士身上穿着一件颇为华丽的典礼铠甲。
瑞博清楚地知道,这副铠甲在帕琳的店铺里面最起码的价格。
即便福伦克的父亲是一位军团长,这副铠甲恐怕也得花费他好几年的薪水和津贴。
如果不是因为那锃亮的不仅仅只是铠甲的表面,甚至连接缝和拴紧的螺丝也没有丝毫的锈蚀,瑞博甚至会以为,那同样也是一件福伦克家的传家宝。
那两个站立在门口的年轻人显然同样也看到了瑞博,他们兴奋地朝着这里打着招呼。
今天的纽一副骑尉打扮,这是他的军阶,像他这样豪门世家的长子一生下来便拥有着这样的军阶。
同样他的身上也穿着铠甲,每一个得里至王国贵族家庭的儿子全都必须受到骑士训练,唯一的例外便是那些被证明拥有着特殊天赋,而被某位魔法师看中的幸运儿。
纽身上的铠甲显然是真正的传家宝,这件典礼铠甲上那密布的精美花纹,以及正前方那凹凸刻印的家族徽章,远不是福伦克身上这件铠甲所能够比拟。
只不过纽的铠甲头盔和两肩被卸了下来。
瑞博当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在得里至王国,能够穿上全副铠甲的必须至少是见习骑士,纽的级别还远远不够。
一眼望去那些参加者之中,甚至还有一片铠甲都穿不上,外面套着一件得里至尉官制服的小家伙。
同样也有一两个和自己一样,穿着猎装前来的人,他们的身份毫无疑问和自己一样,是外国人。
那几个外国人令瑞博多看了两眼,因为他非常清楚,能够被邀请到这里来的外国人,无不拥有着相当的身份。
同样那些邀请外国人参加典礼的授勋者,往往都拥有值得骄傲的实力,因为在其后的表演之中,他们往往会成为受到挑战的目标。
当然这同样也是显示自己的一个大好机会,在今天这个日子里面,在表演之中赢得胜利,会令自己更加引人注目。
瑞博猜想,或许正是这个原因,福伦克开玩笑似地提出了对自己的邀请。
看了四周那拥挤的人群一眼,瑞博搜寻着那隐隐约约传来的阵阵杀气。
让那股偶然间发现的力量缓缓地流遁全身,此刻的瑞博感到自己仿佛已然和身下的战马融合成为了一个整体。
这种奇特的感觉令他的心中充满了自信,如果说两天前,他还因此而感到非常内疚的话,那么此刻这种内疚的心情,早已经随着那渐渐提升的自信心而变得异常淡泊。
而芙瑞拉小姐的平安离去,也令他已然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
这无比喧闹的学院,此刻在瑞博的感觉之中,却显得异常平静。
突然间他想起了一段诗篇:“当我举起手中的长剑,当我骑着战马站立在山坡之上,当我的脚下方阵已然展开,当视野之中已然出现敌人的身影,我原本以为自己会因为害怕而感到彷徨,会因为兴奋而颤抖不已,但是当我真正站在这里,我只感到平静。”
这是佛朗士五世第一次登上战场的时候所写下的诗篇。
瑞博感到此刻的自己就仿佛是当年的那位意气风发的陛下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手中除了那位杀手之王凯尔勒之外没有其他的士兵,而他的敌人此刻正躲藏在某一个角落。
将心思回转到福伦克的身上,瑞博笑了笑问道:“你的盾牌在哪里?”
左右两侧的窗口突然间显露出一个个身穿红色制服,手中举着金色军号的士兵,看他们一脸稚气的样子,显然他们同样也是学院的学员。
几乎同时,那无数卷起在窗口边上的旗帜被猛然间展开,一时之间五颜六色的旗帜令人眼花缭乱。
瑞博知道这全都是出自于这个学院的得里至历代名将在令他们成就威名的战役之中所使用的战旗。
看着那迎风招展的旗帜,看着底下那些学员们充满了振奋的神情,看着那一双双充满了专注的眼睛,瑞博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佛朗士和意雷在经历了无数繁华之后变得越来越衰老的同时,得里至却变得越来越强盛和充满了朝气。
那一面面飘扬着的旗帜,告诉他,传统在得里至并没有成为负担,反而成为了让那些年轻人追求荣耀的动力。
所有这一切,在佛朗士王国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瑞博无奈地发现,无论佛朗士王国能够发掘出多少开米尔迪特遗留下来的宝藏,无论圣骑士团是否能够延续那千年延续的传统,佛朗士王国都难以再现当年的辉煌。
一连串尖锐刺耳的军号声响起,那是这座学院特有的军号。
随着军号声吹响,六匹战马踏着整齐的步伐行走在正中央的那条通道之上。
为首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但是他那炯炯有神的双眼,令他丝毫看不出老迈的神态。
瑞博从亨利德王子的那里听说过这位老者,和得里至王国所有的贵族子弟一样,那位王子殿下同样也在这座学院学习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每当说起这段经历,这位王子殿下总是充满了感慨和憧憬,仿佛那是他一生之中最值得记忆的时光。
而那位老者正是学院的院长,一位固执而又严厉的老人。
看着那整齐一致的马步,瑞博终于相信那位王子殿下曾经说过的事情,这位老人并不仅仅只对别人显示出严厉的一面,他对于自己比任何人都更加严格。
操场正前方建造着唯一一座观礼台,那些能够有资格坐在上面的全都是得里至王国真正的大人物。
瑞博刚才看到的那辆马车的主人,此刻就端坐在观礼台最上方的椅子上。
刚刚那匆忙一瞥,瑞博并没有看清这位令他感到极为好奇的夫人。
而此刻他那矮小的身材令他的视野难以穿透那无数高大魁梧的学员。
不过当那位夫人从座位上站立起来,迎接那位老者的时候,瑞博总算能够有机会一睹那位夫人的神采。
那精致的眉眼,那微翘的嘴唇,那笔挺的鼻梁,对于瑞博来说是那样熟悉,他从那位刁蛮任性的公主脸上,同样看到过这样的组合。
不过眼前这位夫人却拥有着那位刁蛮公主所没有的一些东西。
甚至连瑞博也难以说清,那到底是什么,他只是隐隐约约感到,这位夫人给予他的感觉和希娅公主完全两样。
这并非是因为一个是成熟的女性,而另外一个则是青涩调皮的丫头,同样的脸部轮廓,同样的眉眼鼻梁,瑞博却从这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上,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那是只有芙瑞拉小姐才能够给予他的感觉。
因为间隔太过遥远,瑞博实在无法看清远处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
不过他早已经从福伦克那里得知,在得里至王国即便国王也不存在太多特权,特别是这种意义重大的传统典礼。
看着那些在得里至王国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全部站立起来迎接那位老者,瑞博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得里至王国的军队战无不胜。
同样也令他彻底明白,为什么军官在这个国家受到如此尊重。
随着军号声渐渐停歇,典礼终于开始。
和身旁的那些得里至少年不同,瑞博对于这场典礼并没有丝毫的期待。
此刻他所做的只不过和当初他在海德先生和埃克特布置好了一切,准备对付那位纵横西北海岸的黑道君王的时候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他希望能够引出来的并不仅仅只有他的敌人,还有他那暂时隐藏起来,此刻却拥有了真正可以信赖的实力的盟友。
瑞博非常清楚,此刻已然和当初在得里至南方的时候完全两样。
拥有了南方领地的承认以及南方兵团的控制权,此刻又得到了一股不为他所知的强大力量支持的那位王子殿下,已然用不着将所有的赌注全部押在他的身上。
瑞博并不知道,那位王子殿下对于他的猜忌已然达到了什么样的境地,唯一知道的便是,此刻他已然将那位王子殿下当作了最为危险的敌人之一。
当初他之所以能够暂时信任那位王子殿下,是因为那位王子殿下做出了一副将背后全都露出在他和凯尔勒的攻击之下的姿态。
但是此刻将背部暴露出来的却反而成为了他自己。
这令瑞博感到深深的无奈,因为他除非隐遁出众人的视线,要不然根本就无法彻底隐藏住自己的后背,因为他的敌人已然将他团团包围。
自从芙瑞拉离开之后,瑞博一直在思索着如何脱离这巨大的泥潭。
最为糟糕的选择便是骑着那匹纯种马,从帕琳片刻不停地回到佛朗士。
这虽然有些不切实际,不过并非不能够做到,从杀手之王凯尔勒那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一门课程就是如何从搜索和包围之中逃离。
而此刻拥有着这匹神骏的坐骑,更令他拥有了无比的自信。
除此之外他的手里还有另外一张逃命的王牌。
当初那两位黑道君王之间的对决,为了让自己能够活命,他的敌人,那两位对他没有丝毫好感的魔导士,送给了他三个用来救命的卷轴。
连瑞博自己也没有想到,在那无比艰险的对决之中,即便面对着那位堕落的圣骑士和能够与凯尔勒一较高下的杀手之王的联手,他也未曾动用过那三个威力强劲的魔法。
虽然在面对那位邪恶而又恐怖的血魔法师的时候,他动用了其中最为强悍的那个魔法,得到的收获,至今令瑞博感到兴奋不已。
而剩下的那两个魔法之中,有一个能够令他穿行于任何有水脉相连的地方。
这原本是一个用来保命的魔法,但是此刻,瑞博却拥有着绝对的信心能够用这个魔法,从得里至王国的某个港口直接回到他朝思暮想的南港,回到芙瑞拉小姐的身边。
无中生有的异世界力量,同样也赋予了他无中生有的能力。
正当瑞博微微有些走神的时候,突然间他感到耳边传来了轻轻敲击铠甲的声音。
只见福伦克和纽已然竖起了自己手中的武器,福伦克手里握着的是一根极为捆长的刺枪,两尺长的枪尖闪烁着点点寒芒。
旁边的纽则郑重其事地握着一柄装饰古朴的长剑,长剑剑鞘的顶端支撑在了马鞍之上。
看到此情此景,瑞博知道即将轮到他们出现在众人面前。
前方的骑队缓缓地走了起来,他们显然同样进行过马步训练,三匹战马组成一个极为小型的三角阵走向正中央的那条通道。
看到他们的样子,瑞博缓缓竖起了手中的盾牌。
当前方的战马已然到达了正中央的时候,福伦克催动坐骑,抢先步出了队列。
瑞博紧紧跟随其后,他非常清楚此刻的主角是福伦克而并非是他和纽。
用不着刻意地去约束战马,血统纯正的战马自己知道应该保持步伐。
纽所驾驭的同样是一匹纯种马,那是他的舅舅凯恩大公在他生日的那天送给他的礼物。
三匹战马同样踏着整齐的步伐朝着前方走去。
两旁那稀疏却整齐的点击的战鼓声,仿佛是在指挥着战马的脚步一样。
不过瑞博对这一切丝毫都不放在心上。
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正前方的观礼台上面,集中在那位夫人的身上。
瑞博并不曾想到过他会在这里,与那位夫人相遇,他原本设想自己将会跟随在那位王子殿下的身后,在宫廷之中看到这位夫人,但是没有想到他们之间的见面居然会提早到了这里。
瑞博无从得知这一切是否是事先安排好的,同样也无从得知此刻潜伏在自己四周的杀机是否会将这位高贵而又无比关键的人物卷入其中。
突然间一阵惊飞而起的群鸟,急速飞过头顶,那是凯尔勒传递过来的信号。
瑞博终于知道自己刚才在树林边缘感觉到的那一缕杀气,并非是过敏的反应。
确实有居心叵测的人隐藏在那片树林里面,而此刻这些人终于要站立到前面来。
瑞博无从得知那到底是哪一方的人马,不过此刻的他已不在乎这些,因为他已然有所觉悟,在这个充满危机的所在,除了凯尔勒之外,全都是他的敌人,其中甚至包括身旁的这两位天真的对自己充满了好奇的少年。
缓缓朝着前方行去,当走到观礼台前面的时候,瑞博始终侧转着头看着那位至尊高贵的夫人。
这显得有些无礼,而且也不符合仪式,通过观礼台的人原本应该向正中央的那位老者行注目礼。
不过此刻,对于瑞博来说,他最希望能够知道的是,这位夫人来到这里到底是因为巧合,还是事先布置好的阴谋。
一抹讶异的眼神,微微带着一丝愠怒,但是在不停的注视下,那丝愠怒渐渐融化,变成了微微有些得意的目光。
令瑞博感到惊讶无比的是,当他即将走到观礼台尽头不得不收回自己的视线的时候,他甚至看到了一丝朦胧的充满妩媚的眼神。
就在那一瞬,瑞博总算明白为什么他感到这位夫人是如此陌生又显得极为熟悉。
那种妩媚充满魅幻的眼神,瑞博以往只在芙瑞拉小姐的身上看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