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有点破了,房门有些旧了,屋顶的茅草也薄了很多了,院子里的鸡已经不是原来那几只……
阿穆打量着这个简陋的小院和两间同样简陋的茅草屋,他就是在这个低矮,狭小,陈旧的土屋中长大的。
当阿穆伸手去推门的时候,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那两扇破败的房门发出了吱扭的一干涩的声响,硬硬的门轴发出让人牙酸的喑哑声,从里面打了开来。
随即一个身材矮小的妇人出现在了眼前。
当阿穆离开时,那一头花白的头发此时已经全白了,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一双眼睛已经变的有些干枯无神,再没有以前的润泽,就好像一个灵魂被抽走了的人一般。
如果不是心中仅存的那一丝丝渺茫的希望在支撑着,她早就已经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那妇人一开门看到身穿军装的阿穆,不由怔了一下。随即手中的箩筐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洒落了一地。
她死死地盯着阿穆,双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唇,眼中闪动着泪花,生怕下一刻会哭出声来。
阿穆心情也是一阵的激动,勉强微笑了一下,嘶哑着声音道:“妈妈,我回来了。”
说着,伸出了双手。
那瘦小的母亲一把拉住了阿穆,然后搂着他,失声痛哭了起来。
阿穆一时之间也是哽咽起来,泪水夺眶而出,这两年以来,自己一直不在家,只余下了母亲孤零零的一个人,军队又从来没有给他发过军饷,即便是后来领到了军饷,他人远在人类大陆,送不到自己母亲手中。
失去了阿穆,光是想想,就已经可以知道,她的生活是何等的艰辛。
周围的邻居们听到哭声,不由纷纷从家中走了出来。
这个小村子里没有闲人,男人出海打渔或者做工,女人就在家带着孩子缝缝补补,总是有忙不完的活计等着他们。
看着那个瘦小的妇人拉着一个陌生的军人在那里哭泣,大家很是一阵的惊奇。但是随即有人认出了那个士兵的身份。
看着他们两人在那里抱头痛哭,大家不禁一阵的感叹唏嘘。
“没想到,阿穆这个小子真是命大,居然让他挣扎着回来了。”
“我当初还以为在那帮贵族手下,这小子活不过三个月。”
“看他这一身漂亮的军装,显然是混的大发了。”
“这当老娘的命好,得了大魔神保佑~!”
“……”随即大家纷纷上前,劝慰他们两人。
阿穆的母亲当下也是请了众人进了自己的院子。
原本冷清的小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街坊四邻全都涌了进来,七嘴八舌地恭贺阿穆和母亲团聚。
自他被抓走之后就音信全无,虽然村民们嘴上不说,心中都猜测这小子可能已经死在那个地方了。
阿穆的母亲也是拉着他,告诉他,如果没有周围乡邻的帮助,说不定她一个孤苦零丁的老婆子早就已经饿死了。
她就是靠着邻里的帮助和编渔网为生。
而大家自然是纷纷谦让,乡民总是最纯朴的。
阿穆在感激之下,当下掏出了在军人福利社买的东西,给众人一一散发。
“阿穆叔叔好。”
这些都是孩子,这大白兔奶糖自然是得要送出去。
“阿穆叔叔好帅啊~!”
这自然不用说,小嘴儿甜,孩子聪明,将来必成大器,得要偷偷地再加上两块。
“哎哟~阿穆出息了咧。”
这是邻居的大婶,得奉上半斤的飞鹰白糖。
那些白糖,细白如砂,粒粒纯净,没有一丝的杂质。当下引的大家又是一阵的赞叹。
这些村民也就是在进城的时候,可以掏两个铜板,给小孩子买一杯淡淡的糖水当作零食奖励。
“阿穆啊,两年没见,长这么大了。咦,你不认得我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咧。”
这是邻居大叔,绝不能得罪。先得恭恭敬敬地递上一支香烟。
大叔们接过香烟,当下也是一阵的赞叹,这香烟可是高档货,只有城里的贵族老爷和有钱人买得到。
他们以前虽然也曾经听说过,但是却从来都没有亲自尝试过。
随即,阿穆掏出火柴帮着点着了。
大家学着阿穆的模样,一阵的吞云吐雾,虽然有人被呛的连连咳嗽,但是毕竟这代表着高雅的生活方式,抽一口烟,吐出一道白烟,可是非常气派的,简直就像个贵族一样。
大家也全都是硬着头皮,使劲地多抽上几口。
随即就有人觉出其中的美妙滋味来,抽上一口,神清气爽,而且还有一些飘飘然的感觉,着实是不错。
阿穆见此,也是每人都递上一包,然后再顺手奉上一盒火柴。
军人福利社的香烟绝对不是什么高档货,自然价钱也不太贵,以士兵的军饷还是消费的起的。
可惜的是,老爷们儿刚刚把那那火柴拿到手中,还没有来得及细看,旋即就被旁边的老娘们儿们眼明手快地给夺了去。
这火柴可是不得了的好东西。
只要轻轻一划,就有火光冒出。生个火做个饭,极其的方便。
不用再像以前一样,拿具火刀火镰吭吭哧哧的地敲上半天,等冒了火星,又得赶紧放上些干草才能引燃,要是手慢一点儿,拐回头火就又灭了。
每一次都得弄上好半天。简直麻烦的要死~!
老爷们儿发现自己的东西被女人当场夺走,一点儿面子都不留,当下勃然大怒,就要发作。
阿穆急忙掏出自己带来的飞鹰二锅头,给大家每人倒上一小杯。
瓶子刚一打开,光是那扑鼻的香气,就勾的酒鬼们大流口水,这些只喝过劣等土豆酒的乡巴佬可是第一次闻到这种香味。
想吵的也不吵了,要闹的也不闹了。
大家纷纷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那酒像烈火一般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刺激的那些男人们一个个五官移位,呲牙咧嘴的,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纷纷地赞叹,果然是好酒~!
而阿穆像变戏法一样,随手点起一根火柴在酒杯上轻轻地来回晃上几次,随即就见有蓝色的火苗在酒杯中升腾而起。
众人不禁再次看的目瞪口呆,一个劲儿倒抽凉气:酒水可以点着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相信这是真的?
水竟然能着火,天爷老子的,这简直就是神迹~!
随着一件件新奇的东西拿了出来,小院中也越来越热闹起来,这些从人类大陆过来的稀罕货可让从来没有走出过加勒比的村民大开眼界,啧啧称奇。
阿穆拿出来的每一件东西都被大家翻来覆去的看。
有不少村中的少女也是闻声赶了过来,然后远远地站在一边,好奇而胆怯地打着阿穆。
以前的阿穆是一个消瘦胆小的少年,总是一言不发,在小村中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孩子,相比起来,那些跟随父亲上山下海,身体强壮的更受姑娘们欢迎。
此时的阿穆已经不是两年前的那个瘦弱的少年,经历了两年的磨炼之后,成长为了一个标准的军人。
虽然在人群中不住地周旋,但是腰杆笔直,举止大方,再加上那一身笔挺漂亮毛呢军装,皮靴闪亮。
看上去气宇轩昂,英姿飒爽,极是英武,端是一个闪族的大好男儿。
使的那些怀春的少女们无一不是色眯眯……呃,含情默默地看着他,有大胆的甚至还飞上一个媚眼儿过来——闪族的女孩子一向都是奔放热情的,敢爱敢恨的。
勾的正在忙碌的阿穆也是一阵脸红心跳,然后偷偷地和当中最漂亮的女孩,二丫也是眉来眼去的传情。
那姑娘可是村中的一朵鲜花,两年前的时候,瘦弱的阿穆还很是自卑,只敢远远地偷看,但是现在……
旁边的大婶们发现了他们的小动作,这些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们当即毫不留情,扯着嗓门宣扬了出去。
引的众人全都是一阵哄堂大笑。
阿穆的母亲在人群中往来穿梭,荣光焕发,一脸的高兴,连原来的皱纹都抹平了不少,就像突然年轻了二十岁。
大家全都是没口的称赞阿穆,年轻有为,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听在耳中,甜在心里。
“这阿穆果然是越来越出息了。”
“就是,一个月有两个金币的军饷,比我家那个死老头子一年挣的都多。”
“大嫂子以后可是要享福了。”
“您就等着抱孙子吧,看外面那些小姑娘们都流口水了……”
“……”种种的称赞如潮水一般涌来,乐的她嘴都要合不拢了,但是随即却又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许多年以后,当一位记者向着阿穆将军的母亲采访,想要知道当年阿穆将军是如何走上成功之路的。打算着出一篇吊丝成长为高富帅的长篇励志文学,顺便拍拍这位共和政府中名将的马屁。
老太太当下一边搓着苞谷,一边眼泪汪汪地不住感叹:当初阿穆被拉了壮丁,还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着了……
后来,《从贫民到将军——阿穆将军自传》一书当中写道:阿穆将军生活在自由的加勒比特区,耳濡目染,胸怀宽广。
因此上,少有奇志,自幼就立下志向,为人类与闪族两族人民的和解,为了世界和平而努力奋斗。
后来,听到征兵的消息,毅然决然地加入了闪族远征军,在这中间做了大量的工作。
冒着生命危险传递各种情报。在战争中冒着炮火,往来于双方的战壕当中,最终为两族和解,为闪族的独立与自由做出了巨大的,不可磨灭的贡献~!
正当几乎全村的人聚在小院当中说的热闹的,听阿穆讲述他们第四师团一年来的冒险经历的时候,此时突然就听一阵脚步声响。
紧接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在十几个手持长矛弓箭的猎人簇拥之下,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
看到那人,院中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冷。
这大汉是他们这一片地区的一霸。
虽然加勒比地区靠着海洋,许多人都是靠着海洋为生,打渔或者跑船。
但是这些人却并不一样,他们依着加勒比的丘陵森林为生,世代打猎,自成一系。
这也造就了他们矫健的身手,出众的箭法,以及高超的武艺。
这大汉名叫凯恩,是远近闻名的猎手,武艺高强,年轻时也曾经出去闯荡过。
据说曾经差一点儿入选成为皇家禁卫军骑士,取得首都户口,成就一番光辉事业,但是后来膝盖上中了箭,那光辉的事业自然也就嘎然而止了。
但是纵然如此,在加勒比地区,他依然是一个极受人尊重的豪侠人物。
那大汉来到院中,看着院中的挤得满满的村民也不由一愣,尤其是看到一身军装的阿穆也站在人群中,眼神不由连闪了几次。
当下有人迎了上去,道:“凯恩,你来干什么?”
大汉冷哼了一声,这才移开了目光,转头在人群中搜索了一下。随即看到那个躲在人群当中的村长,然后上前一步,道:“巴尔村长,你果然是躲在这里。”
那村长不由苦笑了一下,涩声说道:“凯恩老弟,你这一次来有什么事情?”
凯恩一举手中的钢叉,笑道:“还能有什么事情,当然是打老虎了。”
听了他这话,在场的众人全都是沉默了下来。
阿穆拉了一下身边的人,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偷偷看了凯恩一眼,低声道:“你走之后,咱们的后山来了一头凶猛的老虎。
每隔一段时间,就下山来,在这附近的几个村子里偷个牛偷个羊,还曾经咬死过几个人呢。”
阿穆不由一惊:“居然有这么一回事?”
加勒比背后是一片连绵数百里的沼泽和山林地带,林中的野兽窜出来这种事情时有发生,每次都是村民们自己花钱情人解决。
那人笑了一下,接着道:“凯恩听说了,就接下了这活儿,索要了各村不少的金银。可到现在,这都两个月了,连个虎毛都没有捞着。
而且每一次到了各村,都是白吃白喝,临走还要再拿一些。简直成了为祸一方的恶霸。
老乡们家里的鸡都快让他们给吃光了。
如此倒也罢了。
现在他看上了二丫,非得要二丫嫁给他的大儿子不可。”
阿穆心中顿时一沉。
那人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是不知道啊,他的那大儿子是一个傻子,要是嫁过去,二丫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阿穆向着不远处望去,随即就见一双明亮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楚楚可怜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的恳求和期望。
年轻的阿穆顿时就感到热血冲了头。
此时,就听凯恩大声说道:“巴尔村长,我已经和你商量过好多回了。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把二丫嫁过去?
你要是不嫁,这老虎我们还就不打了~!”
巴尔村长咧了咧嘴,苦笑道:“凯恩老弟,凯恩老弟,你先别着急,咱们再商量商量,商量商量啊。”
随即旁边的年青人不耐烦地道:“还商量个屁~!都商量这么多回,也没商量个结果出来。
实话告诉你,要你们二丫嫁到我们家,是你们几辈子烧的高香。
吃喝不愁,风吹不着,雨打不着,整天的穿金戴银。你们这些个死贫民还想求个什么?”
村中的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凭心而论,他的话好像也有些道理。
这帮猎户们仗着本领不鸟官府,从不交税,官府来人他们就躲进山里,时常还会做点没本钱的买卖,比他们这些穷苦的渔夫强点。
那年青人上前一步,向着那少女冷然说道:“你赶快收拾一下,这一次我们进山回来,你就跟我们走。”
说着,一转头,目光凶狠地扫过了在场的众人,森然道:“要是敢不答应,这老虎你们自己打去。万一要是谁再被咬死了,那可不关我们的事啊……”
我了个草的,这是要明抢的架式啊~!
村里的人虽然愚昧了一点儿,但是却全都是不折不扣的加勒比人,小算盘打的极是精明。
老虎没打到,他们已经钱给收了。然后看上二丫,打算着把二丫抢走了。回头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接着抢三丫,四丫,五丫,六丫……把他们家老少爷们儿的婚姻问题都给解决了。
吃顺嘴了,说不定还得要再配上个二奶小三什么的。
院中的众人当下一阵的骚动。
那年青人当即将外衣一脱,重重地甩在地上,阴声怪气地道:“怎么?还有人不服,打算跟哥们儿练练?”
看着他露出的一身精壮的肌肉,在场的众人不由再次沉默了下来。对方那可是练过武艺的,一个可以揍八个他们这些个拿粪叉的老百姓。
巴尔村长也是急了脸,道:“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想要明抢吗?你们打老虎,我们是给过钱的。”
那年青人冷哼了一声,不屑地道:“就你们给那两个小钱?别忘了,我们可是要拿命拼的,给多少钱都不够。”
巴尔村长顿时一滞。
那年青人顿了一下,道:“所以啊,想要我们拿命拼,你们也得要拿人来换。必须把那二丫嫁给我哥。否则爷们还不去了~!
以后啊,爱谁谁,被老虎给咬死了,自认倒霉去。”
说着,随手拉过一个凳子,别着脸坐了下来。
巴尔村长看了看那一帮子凶神恶煞一般的猎户,又回过头来看了看自己的乡亲们,大家当下纷纷心虚地低下头去。
虽然村长和自己的关系不错,但是却也犯不着为了他和那些强壮的猎户们打架,何况还打不过人家。
更别提,这是为了消灭老虎——这个大家共同的敌人。虽然牺牲的村长的女儿,大家也有那么一丝丝的心痛。但是从辩证的角度看一下,这要是嫁过去了,那可是跳出了苦海,要去过好日子的。
实在不行了,大家在事后也可以愤怒地谴责一下:这好白菜又是被猪给拱了~!
巴尔村长不禁心中一叹,然后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却发现她没看自己,而是楚楚可怜地望着另一边的阿穆。
巴尔村长心中一动,随即一咬牙,把心一横,然后大声道:“好吧,想要娶我的女儿,也不是不行。但是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不管是谁,想要娶我的女儿,都必须得拿虎皮来换~!”
凯恩看着巴尔村长,不由心中暗骂:这个该死的老狐狸~!果然是狡猾之极。
他这是生怕自己这边娶了他女儿,又不办事。所以才立了这么一条规矩。
但是随即,他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一伸手,道:“一言为定?”
巴尔村长咬牙切齿地和他重重一拍,道:“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