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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打怪夺宝各有所得(下)

白银之歌 罗森 15560 2024-08-14 10:53:56

“师兄,恭喜你,哈哈哈,也恭喜我自己,他妈的佛祖保佑,老子也是地阶了,哇哈哈哈,阿弥陀佛,老子上地阶了,真他娘的老天够意思!”

两师兄弟抱起来又跳又笑,状似疯癫,但无论是谁,都能感受到他们的狂喜,东方恋雪自不例外,在短暂讶异后,他笑道:“有必要这夸张吗?你们两个资质不错,修练的又都是绝世神功,上地阶是迟早的事,干什么高兴得像祖坟冒烟了?”

话虽如此,但东方恋雪原本预期,胡燕徒上高阶已久,距离地阶一步之遥,一年内应该可以突破,陆云耕却是新上高阶,即使天武神功奥妙难测,有大把潜力可开发,想上地阶只怕也要三至五年。

地阶这道关卡,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很多人明明功法、资质都不差,个人努力也够,却一辈子就是卡在高阶末段这道关,硬是上不去地阶,所以估计是三五年,但是否真能达到,东方恋雪也不敢打包票,现在不但真的突破,时间还比预期中更早得多,如此美事,就连东方恋雪也有中大奖的感觉。

……只不过,东方恋雪不太相信这是单纯的“幸运”或“偶然”。

(战斗是结束了,但有很多谜团还没解,夜壶老贱人派我们来这里打怪取宝,是单纯探知了宝物在这里,要我们过来卖命?还是有什么别的内情?她总不会是小叔的旧仇人或旧情人吧?小叔他跑路之前,都还没忘记掉宝给我们,哪有这么刚好的?他真的失智了?怎么想都觉得很古怪……老大和老胡的提升,是意外还是预计中?我们是来组团打他的,他没把我们灭团,还帮我们提升,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天妖行事,让人委实难以猜透,东方恋雪也不明白小叔是什么意思,不过至少在眼前,陆云耕、胡燕徒双双突破,这点对即将开始的北地之行大有好处,不过坦白说,地阶力量……想在北地的战场上纵横,其实还真不是很够。

“啧,本来你们是高阶,就我一个中阶,这距离已经让人不舒服,现在你们两个都地阶了,我还是中阶,也未免太不公平了。”东方恋雪摇摇头,道:“既然是一起做兄弟的,总该拉兄弟一把,你们说是不是啊?”

陆云耕、胡燕徒闻言对看一眼,异口同声道:“你有美容护肤大法那么补,还上地阶做什么?”

“去你们的,人话是这么说的吗?美容护肤又不能当饭吃,咱们混江湖,还是实力最重要啊。”

“混江湖的当然是以实力为优先,但江湖有很多种混法,实力也不能一概而论。”陆云耕努力摆出正经的样子,忍笑道:“你既然已经立志走软饭王的路,日后入赘圣莲教,篡夺大权,作为兄弟,我和老胡决定全力助你,武功什么的你就别浪费时间了,专心搞美容护肤就好。”

“我靠,洁芝才十几岁的小丫头一个,美容护肤对她没吸引力,除非是她老母……啧,我倒是想啊,但人家肯定不想,哪有机会呢?”

东方恋雪随口说着,忽然听到森林里一片喧闹声,在里头搜索的官兵们大叫找到人了,不由心中一动,跑过去看看状况。东方恋雪心里清楚,仁光帝下令搜林找人,要找的不会是别人,肯定是那两个消失的北地人,姗朵拉与孔巴拉,那个“观察者”已经跑得没影,想知道北地异族与后党的瓜葛,只能从这两人身上着手。

(但……小叔一开始就把这两个人弄走,整个战局也没放他们出来,恐怕是对他们早有安排,我们还有机会找得到人吗?)

这个预测果然正确,当东方恋雪赶到,看见官兵们从树林里抬出人来,赫然发现第一个被抢救出来的,正是洁芝,她躺在担架上,被官兵抬出来,看起来似乎睡得正香,据说发现她的时候,她正靠着一棵大树,酣睡不醒,官兵们叫了没用,便将她这么抬出来。

陆云耕凑近过来看,道:“洁芝小姐没事吧?她是个好人,如果有了个什么,那就太可惜了。”

“老大你真是好人排行第一名,对着自己仇家还那么嘘寒问暖,我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你是真君子、滥好人,肯定以为你是虚伪小人一个。”

“真君子也就算了,滥好人还是省省吧,洁芝小姐好像醒不过来,你打算怎么办……喂,你为啥开始脱衣服?大庭广众之下,不可以干泯灭廉耻的事,非大庭广众也不可以。”

“想哪去了?我只是想试试看,当初在北地修练的究极上仙唤灵术,到底灵不灵?穿着外衣不好施展,先脱个一件而已。”

东方恋雪说着,随手将外套脱去,高高扬起右臂,虽然他说的唤灵术,听来很奥妙神奇,但只看这个动作,怎么看都是要一巴掌将人打醒的样子,陆云耕、胡燕徒心下暗惊,正迟疑着是否该去阻止,沉睡的美少女忽然呻吟一声,伸了一下懒腰,缓缓苏醒过来。

“嗯,睡得真舒服……咦?恋雪,你在这里?你看起来皮肤好好喔,怎么会那么好呢?”

洁芝伸手摸起东方恋雪的脸颊,动作很自然,就是旁边的人看了觉得有点怪,总觉得这两人看起来不像是一对情侣,倒有几分像是小动物与饲主,但要说谁是被养的动物,那就不好说了……

不过,陆胡两人都发现一件奇事,就是洁芝的气息,变得既凝练,又流畅,这位圣莲教的小公主,本来并不特别以内力浑厚见长,此刻全身真气像是被易筋伐髓,彻底给洗过一遍,仿佛一下得到了五年、十年的苦功,虽然没有冲上地阶,但也只是一步之遥了。

“老大,有点奇怪啊。”胡燕徒皱眉道:“我们刚才打得要死要活,虽然有占便宜的地方,但也承担了不少的风险,这才得到突破,更别说在幻境之中,还不知道死过几次……她、她做了什么修练?”

这问题陆云耕也很好奇,只是他有些不敢开口,怕问出来的答案,和自己所想的一样不堪。

东方恋雪道:“洁芝,你好像睡得不错,梦到了些什么?没有梦到那些很恶心、很恐怖的东西吧?”

“没有呢,恋雪,我见到一个很好看的男生,他说他叫余如来,让我好好睡一觉,说醒来之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洁芝轻举起手,任真气在掌上流动,感受那股真气的沛然流动,喜道:“是真的耶,我的真气强了好多,和之前整个不一样了,说不定和姊姊比起来都不会输喔,呵呵,如果让姊姊知道,一定会羡慕死的。”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少女单纯的欢喜赞叹,听在陆云耕和胡燕徒的耳里,尤其不是滋味。

“老、老大,你有没有觉得这样子不太公平?我们打生打死,小丫头却……我们在拼命,人家就大睡美容觉,你说这凭什么呀?差别待遇差到这种程度,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就当是男女有别,礼让女性吧,这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人家能有此福分,这叫做机缘,我们没有机缘,怨有何用?男子汉心胸应该宽大一点,别总计较小地方。”陆云耕耸耸肩,道:“至少,比起那些只把美容护肤技术突破、攻顶的人,我们已经幸运好多了,不是吗?”第四章 天子御剑难断情义(上)

华尔森林的占地面积极大,哪怕仁光帝发了几千官兵进去搜索,想要搜遍整座森林,仍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洁芝所在的位置,因为偏于外侧,所以没多久便被寻获,但大半天时间过去,那两名北地人士仍是踪影全无,尽管已经派出魔法师,用魔法手段进行侦测,还是没什么收获。

有资源就是一件好事,在如此庞大阵容的援护下,颜龙涛澜、雷错轰都保住性命,只是需要时间疗养,但单纯的伤势容易处理,一些较为复杂的问题,却让人不晓得该怎么解决。

打从出了华尔森林,仁光帝的脸色就一直是臭着的,当然,以他的个性,平常本来也就难有什么好脸色,不过,他的性子素来风风火火,有什么不悦之事,都会立刻发作,要斩人就斩人,绝不会忍气吞声,所以要看他不悦容易,要看他脸上出现阴霾,那就难上加难。

不过,此刻笼罩仁光帝脸上的,确实是阴霾,沉重的心理压力,让这位年轻的皇帝脸色已坏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人知道他在烦恼什么,也没有人敢问,他的长处之中,从来就不包括平易近人这一项,之前他身边怎么说都有一个颜龙涛澜在,温文尔雅的涛澜亲王,成为旁人与皇帝的沟通桥梁,这种模式不知起了多大的缓冲作用,解决了多少问题,但此刻颜龙涛澜倒下,这道缓冲消失,问题就开始出现。

许多人暗自庆幸,还好颜龙涛澜只是重伤,没有真的死掉,否则损失了他,对帝国的影响实在太大,帝党与后党的严重武力冲突,可能会立刻爆发……

人们的这些心思,仁光帝都清楚把握到了,只是满身疲惫的他,没有心情去在意,他已许久不曾那么累过了,肉体的疲劳程度倒是还好,即便是重伤所带来的痛楚,也还能忍受,真正让他觉得烦闷的,是在脑中萦绕不去的那些问题,本来他想藉着忙碌与疲劳,让自己暂时不去想,但不管怎么疲劳,那些烦恼仍旧清楚浮现,让他脑子都快要爆炸了,甚至生出了杀人泄愤的危险念头。

“哈哈,这样子不好喔,皇帝陛下应该要爱民如子啊,杀人泄愤算是怎么一回事?”

一下轻声笑语,伴随着酒香传来,仁光帝在最烦闷的时候被打扰,本来应该要大发雷霆,但听见这个声音,他却笑了起来。

“怎么来得这么迟啊?”

“陛下知道我会来?”

“其他人未必知道朕在烦什么,就算知道,也多半没那胆子来说话,唯有你这家伙,就爱没事找事,朕料你早晚必来,只是没想到你来得这么迟。”

“好酒难寻啊,知道皇上你心情坏,如果不带点好酒过来,聊没两句,你说不定连我也杀,当然要做好安全防范才敢来啊。”

掀开帐幕,走入帐篷的人,是提着酒坛的东方恋雪,他甫入帐篷,眼前一花,已经被仁光帝把酒坛夺过。仁光帝在皇宫中遍尝佳酿,什么美酒对他都不希罕,但这酒香味道特别,既浓郁,又有淡淡清香,着实勾起他的好奇心,举掌拍开封泥,梨花香气满溢鼻端,登时一愣。

“这是……梨花白?”

“皇帝陛下好眼光,这确是梨花白,每一酿都需七年,酿成之后,辅以花瓣香料,其色如琥珀,中有梨花香……算不上什么绝世珍酿,却也是地方名酒,陛下日理万机,没什么机会试试地方特产,此次出巡,有机会喝上一杯,也是乐事一件啊。”

“说得好,知己兄,就为了这句乐事,咱们两个来干上一杯。”

仁光帝笑了一声,取来茶杯当酒杯,与东方恋雪干了几杯,气氛登时好转了些,双方说说笑笑,酒过三巡,又重新沉默下来,彼此虽未开口,却也明白该是说正题的时候了。

“唔,知己,你有什么想法?”

仁光帝开口同时,以本身力量释放出一个气场,笼罩住这座不小的圆形帐篷,让这里成为无法窥探的封禁领域,外人不能侵入,在这里说的一切也不会泄漏,确保谈话安全。

“想法自然是有一些,不过,咱们是不是要先走走程序,求皇帝陛下赐臣无罪,臣才开口之类的……老实说,专制君王的脾气我可信不太过,要是你听得不爽,下令推我到菜市斩首,那我不是好冤?死还不怕,但……最近的一座菜市场离这也好远啊……”

“省下你的惺惺作态吧,在这里,我们只论交情,不论身分立场,说得朕不爽了,最多是打你一顿,不会以皇帝身分压你,现在朕重伤在身,你如果打不过还跑不了,如此没用,死也活该!”

“好啦好啦,知道你是能力至上主义的,不用强调了。你们战斗的过程,我已经从咱家老大那里知道了……”

“哦,我还在想你预备怎么交代呢?原来是问出来的啊。”仁光帝诡异笑道:“你确定是问出来,不是你亲身参与的?”

“当然不是,他妈的我不是说我去帮人美容护肤了吗?怎么会参与你们的战斗?嘿!说好今天不打脸的,你再执着没意义的问题,我就回去找洁芝一起睡美容觉,放你去死啦!”

“行,你说吧。”

“朋友,你死定了!”

东方恋雪劈头就扔来这样一句,换作别人说,仁光帝肯定大怒,但在此时此刻,他却选择沉默。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真龙天子气,就实在是一件要命的东西。之前的传闻中,真龙天子之气,只会出现在真命天子身上,说得玄之又玄,好像什么都是上天赐与,能发出这种气的人必然为皇,千军万马不能阻,完全就是神话领域的东西。”

东方恋雪道:“但仔细想来,这个传说有点逻辑问题,为什么这种气每一代只会出现在一个人身上?选择的标准是什么?万一有人得了这种气,却不喜欢争权与战争,这样的人最后也仍是命定成皇吗?”

“合理的质疑,那你的答案呢?”

“答案是,传说有误,被有心人掩盖了真相,修改掉部分的内容,拥有真龙之气的人物,每一代可能不只一人,倒楣的话,搞不好还会出现很多人,但……真命天子只允许一人,所以到了最后,这些人也只能活一个,所以拥有真龙之气的人,每代只有一人。”

东方恋雪道:“我们所谓的真命天子,其实是一种特殊的体质或命格,本身不具备威力,却能汇聚万民愿力,化为真龙之气,超凡入圣,但万民愿力这种东西,也不是无穷无尽,如果多一个人来分,自己能够分到的当然就少了……普通的富豪之家分家产,大家兄弟你多一点、我少一点,没什么关系,但帝王是高风险行业,资源必须集中,不能分在别人手里,更别说是这种关乎根本的要命东西,因为……”第四章 天子御剑难断情义(中)

“因为一旦有人分了,哪怕这个人不与朕为敌,但他多分了一点,朕这边就少了一点,可能令实力停滞不前,甚至大倒退。面对强敌环伺,这种影响确实危险,足以致命,所以为了朕的安全,朕就必须杀尽所有会对朕形成威胁的人,这也是历朝历代真龙天子共同的做法,毕竟真命天子只能存在一人。”

仁光帝厉声道:“但东方你可知道,涛澜是朕的亲弟,即使不论血缘,他也是对朕最忠心的一个……不,这么说不对,他对朕不是臣子对君王的忠心,而是道义,从小他与朕一起长大,他所做的一切,都恪尽一个弟弟对兄长的本分,成年后也始终支持着朕,若是没有他,朕绝对没有今天。”

东方恋雪两手一摊,露出无奈的苦笑,颜龙涛澜的忠诚与情义,他全都看在眼里,深知此人的难得。回顾历朝历代,像这样有能力又忠心的皇亲,实在少之又少,仁光帝有这样的弟弟,绝对是捡到宝了,但也正因如此,现在才显得棘手,若颜龙涛澜不是这样的人,没有这样的重要性,仁光帝肯定二话不说就杀了。

“涛澜与朕是一母所生,那些人反朕的时候,好几次游说涛澜,预备拥立他为帝,他从没答应过,先是装醉,后来不惜翻脸动手,杀了几人,才止住那些人的妄想……这一路走来,涛澜他从没有背叛过朕,毫无怨言地在背后支持,他是朕最重要的弟弟……”

仁光帝缓缓说着,要用尽全身力气去压抑,才能让这些话不是用吼的吼出来,手握得死紧,指骨、掌骨都发出声响,却不敢击向地面,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焦躁与不甘,因为一个帝王就不可以让人发现他的软弱,更因为如果此事传到颜龙涛澜的耳中,恐怕一切将再无转圜,更会伤了这个弟弟的心。

对于这份挣扎与无奈,东方恋雪全看在眼里,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先前战斗中,颜龙涛澜取得突破,激发本命元气,化为真龙之气,当时颜龙涛澜的眼中,自始至尾没有半分喜意,有的只是愧疚、不安、懊悔,像是宁肯一早便死去,也不愿得到这不属于他的东西……

假若颜龙涛澜只是一个忠心的臣子,生怕得了真龙之气后,怀璧其罪,会为此丢掉性命,那倒也罢了,但从眼神就看得出来,他担心的不是自身安危,是害怕这样会导致兄弟之情破裂,怕这样会伤了兄长的心……这两兄弟都怕对方伤心,正是因为这份心情,所以事情才难搞……

“这种事……真的很难,我没你这么好运,没有这样的好弟弟,当然也可以说,我没你那么衰,没有这样的弟弟,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建议。”

“少来这一套,想什么就直说吧,你……真认为朕该动手?”

“动什么手?别开玩笑了,你以为我会劝你杀掉你弟弟?你有这样的好弟弟,我羡慕都还来不及咧,哪可能劝你杀他?再说他不但是你最忠诚的支持者,伴你一路走来,始终忠心不移,更还是你身边最重要的协调者,之前你可能还没有发现,不过现在连我都注意到了,这家伙太重要,如果杀了他,那就是自掘坟墓,你恐怕很快就要完蛋了。”

东方恋雪道:“再说,你怎么杀他?伪装是后党暗中刺杀吗?玩这种阴谋诡计,你只怕不是人家对手吧?要是被揭露真相,有人趁机推波助澜,你就死定了,到时候全天下都会说,连颜龙涛澜这样忠心的弟弟你都杀了,还有谁不能杀的?还有谁愿意对你效忠?”

仁光帝之前关心则乱,只想着兄弟情义,没想到其他方面,这时被东方恋雪点醒,从政治面一想,果然是万万不行。想到这里,仁光帝不忧反喜,这个心情变化更让他察觉到,自己确实是不愿意对弟弟动手的。

“不过……从长远来说,你弟弟比你受欢迎,能力才干就算没强过你,至少也不比你差,血统又和你一样高贵纯正,所差者不过是武功不如你而已,他有了真龙之气后,这个缺点也不是问题了,急起直追,并驾齐驱是早晚的事,说不定还此消彼长,最后压过你一头。”东方恋雪摇头道:“有个这样的弟弟,还任由他成长下去,陛下,你的未来惨淡,基本上,你已经是死定了。”

“……杀与不杀都是朕死?有没有搞错?”

“你怪我也没用啊,我才觉得头痛咧,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还以为多有希望和前景,没干两天,老板和公司就都不行了,早知道这公司如此不顶用,我当初就向后党递履历表了,至少人家是大公司、大品牌,存活度高一点吧?”

“喂,要你来是出谋划策,不是拼命浇冷水的,如果你是来奚落朕的,朕现在就成全你,给你一张推荐函去后党,这样要是不够,你提着朕的人头去,够分量了吧?”

“哪可能啊,这样的话,夜壶老太婆连找替死鬼背责任都不必,直接把我擒了问斩,追究我杀害皇帝之罪,我才没那么傻咧。”

东方恋雪挥了挥手,不再开玩笑,他看得出来,仁光帝已经给逼至极限,需要一个解救的出口,但在这件事情上,自己也真是没有办法,因为这问题需要的不光是智慧,还有决断,甚至可以说,不管怎么抉择,最后都是错的,因为摆在眼前的已是一盘残局、一条死路。

“吾主,这次就算你把李鹏学的位子让给我坐,我也没有办法了,因为你扔来的这个问题,它就没有正确答案可言,命运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搞笑,它看似给了你很多选择的机会,但到最后,你发现自己根本没得选择。”

东方恋雪笑道:“皇上你武功盖世,智仁勇三项都有出色表现,如果你甘于平凡,当个废人皇帝,不要那么多坚持、不要那么多理想,和后党亲如一家,你的日子肯定会好过很多,说到底,你和后党的大多数人本就是亲戚……问题是,你能吗?”

“朕不能!既然身为真龙天子,负有上天给我的能力,我就有我的责任,怎能安于庸碌一生?朕的帝国,绝对不许这样乌烟瘴气,朕想百姓能过更好的日子,大地能变得更好……”

“天赋使命?但如果真是老天赐给你,祂为什么不做事做到底,给你超卓能耐,又给你易于做事的环境,让你水到渠成?现在你除了武功超强,还有什么?老天给了你这身武功,给了你雄图大志,却又给了你荆棘满路,现在还给了你弟弟真龙之气,猛拆你的台……我怎么看,这贼老天摆明就是在玩你,以你的痛苦为乐,你还真确定天赋大任予你?”

“也许,这些困难都只是考验,而天命就是让我来克服这些考验……”仁光帝说了两句,讲不下去,觉得这种说法听起来,自己简直就像是被虐狂,听起来有够贱……

“东方,你说得很对,或者真就像你说的那样,如果朕不坚持,把那些想法都放下,对所有看不过眼的东西都当看不到,朕的日子可以好过很多,但这样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了?每个人心里都有些放不下的东西,这些东西叫牵挂,也叫坚持,朕有,相信你也有,因为在这些方面,你和朕确实是一类人,只是你从不愿意明说你的理想。”

仁光帝道:“旁的不论,朕现在就想听你说句真心话,如果今天换成是你,涛澜的事……你会怎么做?”第四章 天子御剑难断情义(下)

“这个……这种事没有标准答案的,甚至连正确答案都没有,我也想大半天啦,如果易地而处,我的选择大概和你差不多吧,毕竟,坚持了大半生的东西,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东方恋雪叹道:“我只能说,欢喜作,甘愿受,各人造业各人担……如此而已了。”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答案,仁光帝一时为之默然,但心里却像是得到了开解,眉间阴霾渐散,这时,外头传来了急急忙忙的跑步声,由于仁光帝心烦,一早便撤除了所有的警卫,这阵脚步声直驱而来,似乎是有什么紧急事情要通知。

东方恋雪奇道:“怎么了?有什么紧急军情吗?非人者在北地肆虐?还是后党提前发难,现在已经占据帝都,让陛下你成了光杆司令?”

“这应该不至于,一两年之内,他们还没法干得这么出格……”

仁光帝皱眉说完话,才刚把封闭气场打开,一名官员已经跌跌撞撞地冲进帐篷,慌慌张张地磕了几下头,这才结结巴巴冒出一句,“陛、陛下,王爷他……他……他自杀了,性命垂危……”

两人闻言,这一惊非同小可,转念再一想,己方目前所困扰的问题,显而易见,以颜龙涛澜的智慧,断然不会看不出,而他若要保持对兄长的忠心,除了以身殉主,抢着自杀,还真没有别的好办法。

情况糟糕之至,颜龙涛澜若死,后果无可收拾,仁光帝与东方恋雪没等这官员把话说完,立即飙冲出去,赶去看看状况。

幸好,颜龙涛澜只是伤重,勉强保住性命,他的死志甚坚,刎颈而过的那一剑,虽然没有割断喉管,却也重伤喉部,无法开口说话,而他之所以保住性命,那也不是因为他下手不力,是有人及时破帐篷闯入,险险将他救下。

这世上的聪明人不少,有时就连一些别人眼中的笨蛋,都会难得地聪明起来,立志要“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的陆云耕,早早就看出颜龙涛澜的不妥,生怕出个什么事,找了胡燕徒,一起躲在帐外窥探,见到颜龙涛澜的影子有异动,立即抢救,虽然迟了半步,破喉见血,但终究是把人给救了下来。

“徒弟、老胡,你们干得好,朕衷心感谢你们!”

仁光帝对着两人弯腰行了一个礼,以君拜臣,如此大礼,吓得周围众人全部跪倒,陆、胡两人也不敢受礼,下跪还礼。这一下动静闹得颇大,但仁光帝心里却舒坦多了,本来烦扰不已的问题,就在听见弟弟恶耗的瞬间,一下得到解答,别说什么杀与不杀,情感上自己根本就没法接受失去这个弟弟的后果,既然如此,答案就很简单了。

“涛澜!你这是在干什么?你以为自己死了,就是对朕效忠,就是解决问题?给朕清醒一点!以你的智慧,朕不信你会看不出来,你死了,这才真正是给朕制造问题。”

仁光帝不只是说话,手上更不停歇,按在颜龙涛澜的胸口,将真气源源不绝地输入。

颜龙涛澜先后两次受的伤,都已上药处理,此时输真气进去,除了镇痛,疗伤的意义不大,因为没什么瘀血需要打散,仁光帝的真气也不具生肌长肉异能,灌输真气入体,没什么效果可言,只是他们两人兄弟情深,仁光帝要作这没意义的动作,其他人也没得干涉。

陆云耕有些担心,毕竟仁光帝连续战斗之下,本身也伤得不轻,为雷错轰疗伤已耗真元,现在又给颜龙涛澜输气,连番竭尽施为下,伤势必然加剧,这着实让陆云耕慨叹,自己的这个师父,半点也不让人省心。

暗自叹息中,陆云耕不经意地一瞥,忽然发现颜龙涛澜神色有异,双眼瞪大,满面骇然,不由得吃了一惊,还以为仁光帝口中说得仁义,偷偷暗下毒手,刚想要出声,却见颜龙涛澜身上,发出淡淡的金色气芒。

各种护身功法,都有独特的运作征兆,更何况陆云耕最近看这金芒的次数着实不少,已看得相当熟悉,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正是龙体圣甲运作的气芒。

“陛下!你……”

这时,所有人都看出不妥,非但颜龙涛澜的表情骇然欲绝,连仁光帝的脸色都整个胀红,像随时都会滴出血来,身上更发出一股莫名高热,所有靠近的人都如入洪炉,燥热难当,纷纷后退,而当仁光帝的嘴角都开始渗血,在场大多数人都给吓着,不明究理的他们,除了跪地疯狂磕头,就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

仁光帝嘴角渗的血越来越多,另一边颜龙涛澜身上的金色气芒,却是越来越盛,到了让人难以直视的程度,在场有武术基础的人都看得出来,仁光帝不只是传输真气,更拼着大伤元气,正在替颜龙涛澜筑基,将某种功法传至他体内,助他加速练成。

这种几乎是手把手,牵着人一起修练的功法,是只在大门派、大势力中流传的无上秘法,操作很困难,风险更是极高,通常都是用来传功给重要人物。以仁光帝的绝世武功,要使用这套秘法也不算太难,但问题是他传给颜龙涛澜的那套东西,从气芒特征看来,怎么看都像是传说中的龙体圣甲。

龙体圣甲是帝国太祖所创的绝学,虽然没有订下“非帝王而私学此神功者,杀”的规矩,那也只是因为这套奇功修练太难,没有真龙之气,汇集不了万民愿力,就算想练都很难练成,倒也不用另外加规矩限制,不过,这套除了帝国太祖无人练成的绝学,素来被视为帝国之主的象征,偷练私学,肯定是超级重罪,而现在仁光帝竟要将之外传出去?

照理说,龙体圣甲不是那么好练的,但参与过华尔森林之战的众人都心里有数,颜龙涛澜如今也有真龙之气,已具备修练条件,只要仁光帝为其筑基,任真龙之气自然运转,龙体圣甲便水到渠成。

获此殊荣,颜龙涛澜眼中半点不见兴奋之色,有的就只是急惶不安,如果不是因为动弹不得,他肯定会跳起来拒绝,死也不接受这份过重的馈赠。

“涛澜,你给朕听好,从今之后,不许做任何的傻事,没朕许可,你不可以死!今天发生的事,也许就是命运对我们兄弟的玩弄,但朕会就这么认输吗?想都不要想啊!朕还就不信了,谁说我们兄弟就只能留一个的?你我兄弟齐心,共创大业,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朕不够格当皇帝了,你取朕而代之,朕没有第二句话说!”

仁光帝怒喝道:“命运想要让朕好看,朕就偏要让老天也失望,涛澜你是朕最重要的弟弟,永远都是!朕宁愿失去江山,凄惨收场,也不愿失去你这兄弟,孤零零一个雄霸天下!你听清楚了吗?”

声声字字入耳,颜龙涛澜心里暖得说不出话来,热泪盈眶,只能用尽力气,勉强点头表示,心里发誓,无论如何也要效忠兄长,追随他直到世界的尽头。

皇帝的这一番真情话语,打动的不只是颜龙涛澜,陆云耕、胡燕徒都非常激动,他们两个都重视情义,见皇帝作出这样的决断,又是佩服,又是庆幸自己没跟错人,当下很自然地单膝跪地,向皇帝陛下表示忠诚。

东方恋雪不是没有被触动到,只不过身为这小组织中,脑袋最清醒的一个,他的目光扫在其他官员身上,发现这家伙一个个表情木然,似乎没有什么特别感觉,这着实使他心中微叹。

(唉,在这个世道,好人真是难做啊……要是我不帮这家伙,他真的会死的,只有尽量多帮他撑些时候了……)第五章 名花有主情丝难断(上)

仁光帝与颜龙涛澜的心结,在仁光帝的诚意付出下,暂时是解除了,兄弟两人齐心合力,预备结合一双真龙之力,共创大业。不过,这也只是暂时性的,人心善变,将来的事情会怎么发展,现在就没有人能预测。

目睹了相同的一幕,每个人却有着不尽相同的感想,有些人认为,真情难得,这两人的兄弟情如此真挚,将来必能冲破层层险阻,没有猜忌隔阂,终成大业;但也有人认为,世途无奈,哪怕现在两兄弟一条心,最终仍抵不过现实摧残,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两种不同的想法,在人生走到最尽头之前,很难说谁对谁错,陆云耕三人离开了帐篷,三兄弟默默不语,各怀心思,都在思考未来的方向,这时华尔森林里的官兵忽然又叫了起来,说是找到人了,三人都觉得讶异。

“圣莲教的小公主早被带出来了,其余倒下的人,一早就被化尸摧魂,连魂魄都被灭得干干净净,当然更不可能有尸体,那……只剩下两个毛皮商人了。”陆云耕道:“他们还在啊?我还以为……不可能找到他们呢。”

大家都不是傻瓜,重创天妖的那个神秘高手,来得全无征兆,毛皮客商三人组剩余的两人又迟迟不见踪影,怎么看都大有问题,而若说仁光帝大派人手,想在华尔森林内找出些什么,除了那两个人,再没有其他可能了。

陆云耕以为那两人早已跑了,听到华尔森林内又找出人来,实在有些惊奇,刚想回去请仁光帝出来,却发现东方恋雪的表情不好看,似乎在烦扰什么。

“东方,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坦白说,还真有一点,我有一个预感,等一下他们抬出来的……恐怕是一个超级大麻烦。”

东方恋雪只能苦笑,战斗结束后,他虽然与仁光帝等人同处,却已用了许多方法找寻凤香,包括连两人私下专用的魔法符鹤都放了出去,却没得到任何回音,而自己也不认为,小叔会在这上头撒谎,虚言恫吓自己,这不是小叔的作风,他从不说空话的……凤香定然已落入他手中,要是不打倒他,凤香绝对有生命危险,而自己这个同命的,也要陪葬。

问题是,天妖被打倒了,凤香却没了下落,天妖逃逸时连宝都没忘记掉下来,可偏偏就是忘记留下凤香的消息,东方恋雪不知为此暗骂了多少句,觉得自己被坑了,现在听到森林中找着人,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凤香大概被找着了。

凤香的存在,一直是自己刻意保留的秘密,这不但是因为底牌不能轻易现于人前,很大的一个理由,也是为了保护凤香,不光是保护她的安全,更保护她平安度日的梦想。

当初吉尔菲哈特不惜身死,也要尽力守护女儿,不想女儿被这个世界所发现,希望让女儿远离江湖,这番努力让东方恋雪看在眼里,多少有些触动,再加上与凤香的相处,确实感受得到,她非常不愿沾染这个江湖,如果不是自己为了需要,硬拖她出江湖,帮着打造各种东西,她很有可能完全隐姓埋名,埋没本身的才能,就这么当一个悠闲的凡人度日也未可知。

现在凤香若给人从华尔森林里抬出来,在这么人多眼杂的情况下,她的存在必然受到注意,哪怕自己替她找理由遮掩,终究瞒不过明眼人,只是延缓纸包不住火的那一天到来,换句话说,之前的种种努力,可以说是都白费了……

(不过,我真正遗憾的是什么呢?如果真要好好保护她,打一开始我就不该找她出来,直接让她好好隐居,断绝所有连络,这才是真正让她安全的办法;而既然已经决定拖她出来,就该利用到尽,管她什么心愿不心愿,刚好趁这机会,迫使她从幕后走到台前,为我所用……为何我这么首鼠两端,弄到自己啥都不是了?)

东方恋雪暗自苦笑,朝着那群从森林里走出的官兵行去,脑里的结还没能解开,却是更深想了一层。

(我担心的东西,是她的才能?还是她本人?我屡屡找她出来作事,只是为了要她帮我做东西?还是……我想看见她?因为我想能够多见见她,才维持与她的联系,才一再找她出来?干,不会吧?现在的我,哪能和女人谈感情啊?而且我都二十几岁了,怎么还像个少年小伙子一样,动这种心思啊?)

对自己的深层心理稍一剖析,东方恋雪冷汗直流,这时已经看得清楚,官兵们所抬的担架上,躺着一个女人,衣服形貌,正是凤香。

“唉呀,真是不好,越漂亮的女人,越是有麻烦啊……”

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东方恋雪打了个哈哈,想要先鬼扯几句,把场面搞混乱,然后混水摸鱼,不料才刚一开口,旁边的陆云耕脸色立变。

“东方,你说得真是没错,确实是个超级大麻烦,这个麻烦……真的是太大了。”

“咦?老大,这关你……”

东方恋雪见陆云耕面色凝重,快步奔了过去,心中讶异,连忙抢奔上去,胡燕徒一副等看好戏的模样,也跟了上前,三人一前两后,都赶到担架旁边。担架上的人果然是凤香,与洁芝被抬出来的时候一样,睡得甚熟,只不过一个娴静美丽,一个娇俏可爱,各具不同风情而已。

“她是我……”

“她是我的……”

东方恋雪与陆云耕同时出声,彼此撞声之后,互看一眼,都觉得奇怪,不解对方为何开口。陆云耕抢先问道:“东方,你认识她吗?她与你……”

“我?老大你弄错了,我不认识她呀。”心知有异,东方恋雪索性再装糊涂,推得一干二净,“老大你误会了,我刚刚是要说,她是我这辈子看过最美的女人,我可以和她有一腿吗?老大你说呢?”

“呃,这个……我想应该是不行吧,因为……”

陆云耕抓了抓头,好像非常苦闷的样子,看那个表情,他的懊恼程度,简直比刚才的仁光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迟疑了好一会儿,这才叹了口气,说出了那句不想出口的话。

“她是我的未婚妻,是家里早年给我定下的亲事……我为了不想她受伤害,让她待在老家别出来……”

“什么?”

东方恋雪这一惊吓得不小,饶是他镇定功夫不错,一下也觉得天旋地转,双腿像灌满了醋,软得险些当场跪倒,这个反应倒吓着了陆云耕。

“东方,你怎么了?一副晴天霹雳的样子。”

“没、没什么,只是很吃惊,老大你长得不帅,居然有这么漂亮的未婚妻,这实在太神奇了吧?”

“那也不用吓成这样,你这也未免太没礼貌了。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帅哥,也不敢自夸一表人才,但怎么也没丑成那德性吧?”

陆云耕摇摇头,道:“我让她留在老家,没想到她跟到帝都来,我们大吵过一架,这事老胡知道的,我已经让她立刻回去,别留在帝都涉险,想不到她居然跟到华尔森林来……唉,我就一直担心会出这种事,没想到还是发生了,幸亏她平安无事,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边陆云耕不经意地说着,那边东方恋雪脑子转得飞快,开始将所有事情串组在一起。

白银谷之中,吉尔菲哈特亲口说过,凤香是不可能嫁给自己的,当时自己以为是吉尔菲哈特看自己看不上,却忽略了其他可能,没想到凤香早已许配订亲,有了对象,而这个对象还那么凑巧地被自己遇上,选为扶助目标……第五章 名花有主情丝难断(中)

(虽然说这个世界是很小,总会遇上,但弄成这样,世界也未免太小了吧?还有,这件事怎么想怎么古怪,他们父女躲在白银谷里,与外界几乎不往来,哪里来的对象订亲?这种订亲的事情,要嘛是和亲戚、世交,要嘛就是和邻居指腹为婚……他们哪来的邻居啊?总不会陆家米铺以前开白银谷隔壁吧?)

越想越觉得不合理,东方恋雪正想问得仔细一点,忽然想到凤香身边人脉关系网的一环,心中骤然一动,发现了自己的一个盲点:与圣莲教有仇的陆家人。

“老大,我忽然想起来,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啊?”

“东方你怎么会忽然问起家兄?不过这次你问得没错,家兄确实与此事有关。”陆云耕道:“家兄的名字是陆云儒,当年追随异人学艺,凤香就是那位异人之女……其实我也不清楚那位异人是什么人,家父要我别问,凤香也从来不说,不过满早以前,家父就告诉我,说我兄长为我订下了亲事,而这门亲事更成了我兄长的遗愿,我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却也不可能拒绝……”

陆云儒!

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东方恋雪就知道自己料对了,失落的环节找到,所有线索一下子串了起来。

当年陆云儒追随吉尔菲哈特学艺,成为这位大炼金术师的二弟子,一生忠心耿耿,在与圣莲教翻脸的那个夜晚,他豁出性命,以身殉师,掩护师父一家离开,自己却因而惨死……或许是他生前说过什么,又或者是他死前真有什么遗愿,让吉尔菲哈特念念不忘,这才在他死后,执着地完成这门亲事,万里迢迢与陆家订亲。

凤香是重情义的女子,无论她自己有什么想法,都不可能会拒绝,以她性情,这种事她大概对自己难以启齿吧,那倒也不能怪她,自己不能对她开口的事,可也堆得像山一样高,彼此彼此,没什么好怪的,倒是自己的反应过大,这才是奇怪。

(听到凤香有未婚夫,我居然给晴天霹雳到,这至于吗?不是早就已经许过愿,绝不允许出现那么影响我的东西?还好发现得早,不然时间再久一点,她在我心里的位置更重,早晚会成为我的心腹大患……)

魔门中人,都有一种“绝”的特质,所修练的功法也有此性质,东方恋雪出身魔门,更不能避免,稍一定神,他便把这件事在心头压下,当成事不关己一样,割舍开来,表情也恢复平静,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问道:“唉,老大,这下你麻烦啰,不该来也来了,人家摆明对你是痴心一片啊,要早知道未来大嫂是这么有情有义的奇女子,我就不让你练什么童子金身啦,你们直接在这里洞房,我和老胡去卖门票,别的人不好说,至少你皇帝师父一定愿意花钱入场看……”

“东方你别乱说啊,我和凤香到目前都清清白白,有什么……”

“哈,别人是男女交往,清清白白是种荣耀,你们两个连亲都订了,早晚行礼成婚,你……”

东方恋雪话还没说完,旁边胡燕徒已插了一句,“已经拜堂了,他们家里行过礼了,只是缺了新郎,他在拜堂前一刻,穿着喜服,破门逃了出来,跑来找我一起去参加大比……”

“呃!这么屌?”东方恋雪愣了一下,开始用一种崇敬的目光打量陆云耕,“老大,我本来以为你这个人迂腐无趣到了极点,没想到你也曾经雄起过啊,拜堂之前,穿着喜服,破门逃婚……啧啧啧,他奶奶的,你怎么不直接从喜堂上狂奔逃跑算了?超经典啊!”

想到那个画面,东方恋雪还不好说什么,亲眼看过陆云耕穿喜服跑出来的胡燕徒,已忍不住捧腹大笑。

“我说老大,这姑娘看起来挺正啊,人美腰细波又大,你是为什么要逃婚啊?难道她人长得漂亮,其实却是个脑残,平常会流口水的那种?或者……她的大波……是作出来的假货?我靠!这太罪恶了!我最恨假波和假屁股了,看我为世间男性除害!”

东方恋雪说着,还作势往凤香的担架踢去,陆云耕慌忙拦住,很尴尬地道:“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兄长的事情未了,实在无心成亲,而且我自己……我自己……”

“行啦,师兄,你这个已成亲的未婚妻都还晕着,你在这里猛说个什么东西啊?快点把人弄醒吧。”

胡燕徒的提醒来得及时,陆云耕试图把担架上的美人弄醒,却不知如何着手,东方恋雪在旁笑道:“老大,这有啥不会搞的?很多故事里,唤醒沉睡美女的唯一方法,就是深情一吻啊,你是没有深情?还是不会一吻啊?”

“一吻?这个……我、我……我恐怕不太行,还是交给东方你来吧。”

“我来?哇哇,老大你够意思,那我就说声谢谢老大赏赐了。”

东方恋雪一脸兴奋,伸手抹抹嘴,就要凑近过去,用力印下一吻,却被陆云耕急忙拦住,“东方,不是这样,是……你不是还有一招究极上仙唤灵术吗?”

“什么骗鬼唤灵术?喔,你说那一招啊,早说嘛,扯了半天,原来是你自己不忍心下手,行,黑锅兄弟背,这本来就是兄弟的义务,让开,我替你搞定。”

东方恋雪说干就干,伸手重重一下,就往凤香的脸上掴去,本来以为,这一巴掌不会那么容易打到,或是被陆云耕、胡燕徒给拦下,又或是凤香会忽然醒来,哪知道凤香没醒,陆胡两人也没阻拦,这一巴掌打下去,响起一声清脆,凤香娇嫩的脸蛋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呃……你们……为什么不拦我?”

“痛……谁、谁打我?”

一点也不浪漫的唤醒法,这一巴掌打在凤香的脸上,痛到让少女立刻醒过来,第一眼看到东方恋雪,登时暴怒,一把揪住东方恋雪的衣领,怒喝出声。

“果然是你!我就晓得,除了你没人敢……”

话喊到一半,清醒的人终于发现不对,在她眼前的人,不只是一个东方恋雪,还有胡燕徒,与……陆云耕。

“你、你们……”

“幸会了,大嫂,小弟东方恋雪,虽然是第一次与您见面,不过,这两位你想必很熟,这位是老胡,而这一位……是你已拜堂的夫君陆云耕,就不用我来介绍啦。”第五章 名花有主情丝难断(下)

东方恋雪嘻皮笑脸,一段话说得欢天喜地,而与他的灿烂笑容相比,凤香的表情就心虚到了极点……

“我说啊,没认识你之前,虽然我知道女人都会撒谎,却真是没想到,一个女人能那么会撒谎啊,先是什么见鬼的同命戒指,然后又一下子冒出了未婚夫,不,是已婚夫。”

东方恋雪耸耸肩,道:“之前还说什么来帝都找朋友,顺便自己考试试身手呢,搞了半天,居然是追着你老公来的,唉呀呀,我还以为自己很会撒谎了呢,没想到与某人相比,道行根本是不能比啊,女人真不愧是天生就擅长扯谎的强大物种。”

哪怕此地人多眼杂,走到哪里都有人,但以东方恋雪之能,要找出一个极短时间内不被人发现的说话所在,仍然是作得到的。本来他一直暗骂自己愚蠢,居然连这片刻时间也忍不下,非要在这危险地方、危险时候,把凤香找出来说话,但几经压抑,还是忍耐不住,正好凤香也很想私下与他一谈,两人一拍即合,一起溜到不起眼的静处。

东方恋雪满腔不平,忍不住想要发泄,一开口就说了半天,最后连他自己都有些讶异,既然都已经决定要放下情感,割舍无谓的情绪,现在这满肚子的辛酸气恼,却又是为何?说到底,凤香又真有作错些什么吗?这一点……其实自己也明白,她什么都没作错。

“对、对不起……”

自始至终,凤香没有辩解半句话,只是像一个作错事的小媳妇,不断低着头,说着道歉的话语。

“我……我并不是故意想要瞒你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少女低低的声音,满是歉疚与哀戚,晶莹的泪珠,一下在眼角绽开,正要沿着脸庞滑下,一根手指及时伸来,将泪珠一抹,轻轻拭去。

简单的一指,碰触在肌肤上的感觉,却比烙铁还要烫,但不知为何,却又给着人温暖的感觉,当她睁开眼睛,抬头仰望,映入眼中的那个男子,脸上的微笑比太阳还要灿烂……

“好啦,别掉眼泪了,大家打生打死,作了那么多努力,还不就是为了不让你掉泪,现在你哭了,大家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吗?”

东方恋雪没有说“大家”是指哪些人,他相信凤香是知道的,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只要她不掉泪,一切便已足够。

“我可不是什么滥好人喔,你骗了我,把我当猴子一样耍,我丢脸丢大啦,这笔帐可不能放过,早晚定要你还,往后的合作,你可得给我更多的折扣和优惠,不过……也就这样了,不要你作什么别的,现在起,该叫你嫂子了。”

东方恋雪伸了伸懒腰,猛吸了一口空气,笑道:“其实,你的选择没有错,老大他是个好人,比我要好得多,是真正值得信赖、值得讬付的人,后头你就好好跟着他过吧,我看他似乎还不是真的很想要你,你还得加把劲咧,这方面的事,只能靠你自己努力,我帮不上忙了,还有啊……这个什么同命戒指的,还是早点摘下来吧,该与你生死同命的人不是我,拖我陪葬可没什么道理,刚才打了你一巴掌,我的脸痛到现在啊。”

“东方……”

“别用哽咽的声音说话嘛,这样会让我很难作耶,又不是我弄哭你的,唉,算了算了,你喜欢什么时候拔,就什么时候拔了……我这个人啊,碰到女孩子哭,就是一个巴掌打下去,什么都解决了,但碰到打不下手的,那……真的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东方恋雪不回头,只是举起了手,对着身后的凤香挥了挥,道:“别多想,我找你过来说话,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想告诉你,你的选择没作错,我支持你,你没对不起我什么,更不必对我有罪恶感,否则只会让我们更扯不清……从今往后,我们仍是朋友,以前的事,我会守口如瓶……”

挥了挥手,似乎想不到还有什么话可说,东方恋雪飘然而去,走得是那么潇洒,毫不留恋,就连他自己都有些讶异,想不到自己可以走得这样洒脱……

凤香看着东方恋雪离开,说不了什么,心里的感觉就是五味杂陈,隐约更带着一丝迷惘,说不清这到底是个结束,或是另一个开始……

东方恋雪从凤香身边离开,本来想去找仁光帝说话,趁机露个脸,省得被人注意到自己消失了一段时间,不过,想是这样想,却不自觉地在森林中到处乱走,速度还越走越快,当他自己查觉到的时候,已经在森林中高速飞驰起来了。

(真奇怪,我到底在作什么?为何我会这么不知所谓的?该说的话已经说完,我还有大把事情要作,在这里狂奔乱走干什么?)

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东方恋雪却不想停下,心里有种感觉,就是不想见人,脚下越奔越快,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林中到处乱走。

(理智上,我清楚知道自己作的没有错,就该这样做才对,但胸口的这股痛是怎么回事?既然作得都没错,又为何要痛了?魔门的心法,不是能够帮助断情绝义,让心平静冰冷吗?怎么我明明运了心法,还搞得自己心这么难受了?狗屁魔门,什么心法都是吃屎等级的!)

脑里越来越乱,胸口越来越痛,这种差劲到极点的感觉,只能用狂奔来发泄,偏偏随着奔跑,一幕幕往事竟在眼前迅速流过。

在山庄中初见凤香……

在实验室中首次见到她的真面目……

为了抢救被附身的她,浴血与黑云孤寂死战,紫电霹雳中的曼妙倩影……

不算太长的相处时间里,却已有了够多的惊心动魄,深深烙印在记忆里,纵是想忘,却清晰地一一浮现,到了后来,不只是胸口抽痛,连泪水都从眼角飙落下来。

“可恶!”

东方恋雪怒啸一声,横臂重重轰在旁边的一棵树上,臂力加上高速飙冲的撞击力,这棵碗口粗细的木头应声而折,但却只是半断,未有全折。华尔森林之内的迷幻效果消失,一度取回的地阶力量也没了,只凭中阶修为的奋力一击,断树之后,手臂也疼到快要骨折。

魔门的功法,强调要尽量克制情绪波动,现在东方恋雪不但克制不住,还形诸于外,连眼泪都掉下来,这是非常犯忌讳的事,对本身修为更绝对有害,这些他都很清楚,只是克制不住而已。

情感,就是这么麻烦,看不见也摸不着,却是天底下任何高手、强人的克星,东方恋雪对这点深有感叹,想要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但一时间却难以作到,而当他稍稍定神,却发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又回到早前的战场,眼前一片残破景像,大片区域被夷平,树木摧折,泥土翻掀,满目疮痍中,就只有绝崖边的那一块大石,仍旧稳稳立在崖边,不摇不晃。

见到奇鳞石,东方恋雪多少冷静了一些,心思从眼前的伤痛,迅速被牵转到早先的激战。

这一战,打得很乱,也打得很莫名其妙,虽然一轮混战后,打得参战双方人人受伤,甚至是重伤,但究其所以,没有人说得清到底是为什么非打这一场不可,可以说是最无谓的战斗。

要从源头来说,这一战之所以发生,都是叶狐兰蔻的阴谋,是她的指示,让众人侵犯华尔森林,与天妖死斗,天妖该是被迫还击的受害者,但从整个战斗过程看来,天妖又似乎是早有预谋,准备好的这个华尔森林大迷阵,简直就是专门替众人掘好的大坑,等着这些小辈往下跳的。

最后众人击败天妖,整个过程中,也有太多的巧合,若不是天妖神智尽失、若不是几名后辈靠着迷阵之助,提升到目前所能计算的最高境界,爆发出极限之力,这一仗的结果绝不会是两败俱伤,而是天妖轻易宰掉所有入侵者。

(问题是……巧合真的只是巧合吗?或者一切只是小叔你的布局?以你的能耐,如果真要杀光他们,不出手也可以作到,犯不着搞出那么多风风雨雨,若你是刻意助他们提升……你傻啊!这么作到底是为什么?出关就出关,想作事就作事,为什么要特别给自己留对手呢?你不是说过,要和我一起唾弃那些脑子进水,为了无敌寂寞,给自己制造对手的傻瓜吗?你不可能是那种人啊!)

叶狐兰蔻的命令、天妖在华尔森林中的种种布置,看起来就像双方私下合作,布下的一个圈套,若非如此,似乎就难以解释,为何天妖能预知众人的到来,提前发动了华尔森林的大迷阵。

不过,东方恋雪知道,情形不一定是这样,因为天妖精擅的部分,不只是武功,他同时也是魔门中首屈一指的大魔法师,甚至一直有人怀疑,他已突破大魔法师的层次,到达更上一层的境界,而天妖所精研的魔法系统中,就包括因果、预知这两门,令他身上总有先知的神秘气质,说的话也高深莫测,让人有听没有懂,直到许久之后,才为之恍然。

……正如他上次与东方恋雪分别前,在这奇鳞石上所说的那一句……

作者感言

罗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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