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罗娜拉扯着止血绷带,在为坎古处理了十处伤口之后,便是转头向厄里加特这么嘱咐道:“要包扎的地方太多了,厄里加特,你过来搭我把手。”
厄里加特眼神犹豫了一下,转身回答道:“可是我得专注于戒备周围的情况。”
菲罗娜有些不耐烦地催促起来:“那头酸蚀霸蝾毫无疑问已经毙命了,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更何况坎古先生浑身这么多皮肉伤,我一个人怎么处理得过来?你不帮忙,他得多流失一大堆不必要的血,到时候情况可就更加危险了。”
厄里加特看了一眼坎古那染血的身躯,觉得菲罗娜说的也不无道理,再加上坎古原先也是为保护自己与耶尘才身受重伤,他自然也不希望让这位可敬的老前辈面临更多风险,所以当即便是改变了主意,俯身蹲伏于菲罗娜的对面,开始为坎古另一侧身躯做起包扎处理。
尽管二人因为昨晚的争吵而对彼此心生芥蒂,不过如今他们都希望能够给予前辈最大的援手,所以也就心有灵犀地暂时将恩怨放在一边,互相合作,协同着手于眼前对坎古的救治当中。
而另一边的耶尘,则是在快步走向百米开外,那埋有酸蚀霸蝾尸体的沙坑。
行走的过程中,他顺手从猎人黑环内取出润血药水与止痛药水,将里面的液体依次灌入了自己的口中,以此恢复自己的气血,并且为接下来可能降临的新一轮战斗做好准备。
而耶尘之所以会对酸蚀霸蝾自爆身亡这一点感到无比疑惑,正是因为他过去曾经与深渊怪物打过不少交道。
以耶尘的经验来讲,深渊怪物们狡猾、贪婪、但是都很会权衡利弊,遇到不对的情况就会立刻跑路,全都不失精明。
但是,这头酸蚀霸蝾在被耶尘一行人逼到绝境之后,首先想到的却不是转身逃跑,而是原地自爆,完全没有半点贪生怕死的意思,实在与耶尘印象当中的深渊形象不符。
太奇怪了……
这头深渊酸蚀霸蝾,自爆得实在太果断了……
深渊不该是这样的……
它们应当是更自私,更卑鄙,更阴险才对……
深渊本体种也就算了,可是被深渊污染的迷宫生物,一切行为应该只会从自己的角度来考虑……就算这头酸蚀霸蝾真的通过自爆把我们一行人全灭了,那么到时候它自己也得一起陪葬才行,与其这样,转身逃跑,完全会有更多的求生机会……可是为什么,它没有这样做呢?
耶尘一边在脑海内暗想,一边向酸蚀霸蝾所位于的沙坑走去。
期间,酸蚀霸蝾先前自爆所挥洒出来的血肉,伴随着残留的腐蚀酸液,已是遍布了耶尘四面八方的沙地之上,持续性地嘶嘶作响,生出一阵阵带有刺激性气味的浓浓黑烟。
而在这阵阵黑烟的源头之间,更是有着无数残存的小深渊群体,眼下正在此起彼伏地哀嚎与惨叫,令耶尘的耳畔不断被它们那诡异的嗓音所侵扰。
“为什么你要向我们动手呢……”
“我们并不是你的敌人呀……”
“快点加入我们……”
“吞噬掉这个世界……”
“让大家永远地融为一体吧……”
耶尘聆听着一道道鬼魅般的低语,带着厌恶的面目,低头看向脚边这些埋藏在烂肉中的深渊物质。
只不过,这些恶心的玩意此时已经处于自行灰飞烟灭的状态之中,并不需要耶尘动手,仅是在弥留之际不停叨扰着他的鼓膜而已。
“要死就赶快死。”
耶尘憎恶地看了一眼这些已然开始消亡的小深渊群体,冷冷回了一句,不过同时心里的疑惑也因此变得更加浓厚了起来。
既然这些深渊物质真的开始消散了,那也就是说,那头酸蚀霸蝾真的就这么死掉了么?
抱着心中的疑惑,耶尘最终走到了沙坑的边缘,探头向下望去。
然后,他便是看见了一具怪物的躯体,正半埋在淡黄的沙土之中。
那是一具表皮破裂,肤色灰白,脑壳崩碎,四肢扭曲,脏器横流,浑身布满了干涸血迹的干瘪躯体。
如同先前菲罗娜所说,耶尘在它的身上已经看不到深渊的任何足迹。
这头酸蚀霸蝾,似乎真的已经命丧于此了。
目睹此景,纵使耶尘的内心仍然感到有些难以信服,但是眼神却也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几丝安心之意。
然而,这些安心的色彩,仅是在他的眼瞳中闪烁了短短一瞬,即是赫然消失。
因为,耶尘猛然发觉,眼下的这具躯体,虽然要皮有皮,要血有血,要肉有肉……
但是,他却无法在其中找到那最关键的事物……
那就是……“骨”!
耶尘在这具开膛破肚的躯体之间,看不到任何类似于“骨头”的事物!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耶尘那戴有异丝手套的左手,毫不犹豫地当即猛挥出一条血绳,直接勒住沙坑下方那具尸骸的脖颈,而后再是大力往上方一拽。
那股传达进掌心的手感,完全是轻飘飘的,远远不如耶尘料想当中的那般沉重。
紧接着,他就将酸蚀霸蝾的整幅躯体,轻而易举地一把拉扯到了地面,摔在了自己的脚边。
然后,当耶尘低头下望时,他的神情终究是凝结了下来。
尽管这具酸蚀霸蝾那裂开的躯干内,塞满了无数破碎的脏器,但它们不过是由一堆又一堆烂肉堆砌而成的“模型”而已,完全就是一堆空心物。
如今,被耶尘拖拽到脚边的,不过是一副巨大的空壳。
这里面,别说是脊椎了,就连任何一块骨片都找不到,就连酸蚀霸蝾的四肢,也不过是一条条软塌塌的皮囊而已。
耶尘的眼神迟疑瞬息,立刻转头向沙坑的下方望去。
一道硕大的漆黑沙洞,随即就出现在了他视野的尽头,由沙坑起步,直通向沙土的地底。
目睹如此情景,耶尘瞬间就察觉到了事实的真相。
酸蚀霸蝾,没有死。
一切,不过是它伪装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