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汩城之战结束后的第二天清晨,港口内的船队,升起了铁锚,扬起了风帆,一艘接一艘的从港湾驶出,缓缓行向南方。
来之前,暮西和霜石的联军船队拥有船只42艘,包括三桅沙恩式货船7艘,双桅卡夫特式17艘,以及其它小型船只18艘。
而离开时,这只船队的规模已经扩充到了70艘,多出来的这些,都是在古汩城港口中俘获而来的各色船只。
古汩城一役,霜石联军在自身损失不超过一百人的前提下,解放城中奴隶约七千人,消灭敌军三百五十人,俘虏阿尔斯特降兵和平民约两千两百人,缴获各式财物折合两百八十万金币。
除此以外,联军还带回了一些极为特殊的战利品——战兽。这其中就包括了四十头巨狼、六只双头怪鸟和两只毒气巨鳄。
伴随着浓烟滚滚,熊熊燃烧的古汩城,在众人的视野中越来越远,重获自由的奴隶们和蛮族部落的族人们,站在船头用吼叫和呐喊,对着这座北境最有名的奴隶交易之都,尽情宣泄着多年来的宿怨和胜利后的喜悦。
托德站在船舷上静静看着这一切,眼中看不出任何感情。
当他回头的时候,北岛骑士团副团长小杰瑞那张憨笑的脸孔,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切恰如数年之前圣西德洛修道院时的场景,那个瘦瘦高高的憨直少年,亦步亦趋的在他身后,默默地跟随着他的脚步。
托德看向那张熟悉的、人畜无害的面孔,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走吧。”
耳边依然能听见隐约的欢呼声,托德脚步未停,步入底层的船室,看见了站在舱门旁的伊薇。
女武神静静擦拭着兵刃,朝着托德说道:“人已经带来了。”
托德朝着身后的杰瑞丢下一句『等在这里』,接着径直推开门,一张被殴打的面目全非的脸孔,出现在他的眼前。
一名奄奄一息的平原人,被绑在木架上,接受着两名蛮族拷问者酷刑的洗礼。
拷问者先是将一瓢海水,灌入受刑者的嘴中,接着一拳重重轰击在对方的小腹上,淡黄色的水伴随着淡粉色的血,从后者的嘴中喷涌而出。
“求求你们……停下来……”
没有理会这些人,托德找来一张椅子,坐到桌子前,翻看起部族缴获来的账本和笔记。
『5月7日,891名白货装船,成年男子230人,女子337人,老人和孩童若干。』
『航行途中病疫72人(已处理);正常性损耗24人(包含16个女人、5个男人和3名儿童);礼物赠送37人(名单已在附录)』
『市场收入:735人,折合金旭23761枚。』
『注:有一部分货品由于成色问题,被低价集中处理,并未计算在内。』
托德慢慢合上账本,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两只手由于情绪的波动而微微颤抖。
此时,拷问者正一把揪起对方的头发,大声吼道:“告诉我们!你的身份!”
受刑者睁开血肿的眼睛,看了他们一眼,轻轻说道:“芬顿公国的皮草商人。”
重重的一拳,直接打在对方的下巴上。
看着数颗滚落在自己脚下、带着鲜血的牙齿,托德伸出手暂停了这场拷问。
他走到受刑者的面前,先是翻看了一番对方的手掌,接着又低头看了看膝盖和足部。
“皮草商人?”托德找来一把椅子,坐到受刑者的面前:“挑选假身份之前,先动脑子好好想一想。”
“你的指甲缝隙里,都是常年使用墨水后留下的印记。我问你,一个不通文字、只和皮草和钱币打交道的人,为什么会长期接触笔墨?”
托德的质问让『皮草商人』低下了头。
“你的膝盖上有着厚重的老茧,但有趣的是,脚底板上却没有什么老茧。也就是说,你平日里常常使用跪姿,却并不经常行走。”托德朝对方微笑着说道:“你来告诉我,世界上有哪一个皮草商人,平时都是跪着和别人谈生意,而且不用四处赶路?”
『皮草商人』的身体开始战栗不止。
托德伸出手,慢慢摩挲着对方胸前的银制十字架:“基督徒吗……对于你们这些人,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说出真话。”
用手划出一个正方形的形状,托德用非常温柔的语气,对面前之人说道:“有一个最简单和常用的办法,我们会用石头和水泥建造七十公分见方,一百三十公分见高的全封闭石屋。在石屋的顶部开一个口子,将你扔进去,再将开口封闭起来。”
“在那个密不透风、一片黑暗的小屋中,你没有办法躺下睡觉,也没有办法站起来活动。在那里,你将失去对时间的把握,同时失去对视觉的控制。你的听觉和感官,将变得无比的敏感,哪怕是灰尘掉落的声音,都能将那些无法抑制的恐惧和噩梦,从你的内心深处引出,一点点侵蚀你的灵魂……”
托德的言语就像一把生了锈的锯子,慢慢割着在场之人的神经,就连蛮族里见惯了血腥的拷问者,都不自觉的打着寒颤。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不,这才只是开始。在石屋里的第三天,我们会给你送去两件东西。”托德轻轻弹了弹对方胸前的十字架:“一把匕首和一盆人血。”
“摆在你面前的,将有两条路。一、用匕首自杀,根据教义,你将永远堕入地狱;二、喝下人血,苟延残喘,成为圣灵所不齿的不洁者。”(基督教义中,自杀就是谋杀,是对神造之物的重罪,死后将进入地狱;鲜血象征着基督的救赎,吞食血液者被视作不洁的存在,将永远遭受信徒的唾弃。)
“天父在上!我说!我愿意说出一切!”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的『皮草商人』,抬起满脸血污的头颅,哭喊着说道:“我是费利柴尔德,是教廷中枢的执事!”
“教廷中枢?”托德问道:“你归属于哪一个教会部门?”
“不,不!我们并不属于教会的单个行政部门,我们直接听令于亚历山大教宗!”
“教宗?那么这只运输奴隶的船队,也属于教宗?”
“它在名义上属于教廷骑士们自发组织的一个慈善会,专门用来解救宗教迫害的信徒,或是申请庇护的难民。”
“慈善会?!”托德冷哼了数声:“那贩卖奴隶的财富,又是如何处理的?”
“这笔钱会以捐款或是赎罪券的方式,并入教廷的金库。”
托德用着鄙夷的语气说道:“与其说是教廷的金库,不如说是进入某些人的腰包吧。”
停顿了片刻,他又朝着费利柴尔德问道:“奴隶贩卖的生意,教会经营多久了?”
后者咽了口唾沫:“之前的我不清楚,但我接手这件事,已经有一年多了。我听说,船队原本的目的地是南方帝国,后来因为阿拔斯帝国和阿尤布帝国之间的战争,不得已将奴隶贩售地改为了古汩城。”
托德听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我问你,你们运输的这些奴隶究竟从何而来?”
“教区王国之间时有战争,战胜者在处理俘虏的时候,教廷会先出面救下这些俘虏,再以慈善救助的形式将他们送上货船,最后把这些人贩卖到南方帝国或者北境诸国之中。”
托德的心中有些不确定的忧虑,正在时隐时现,他继续问道:“你们最近一批贩卖的奴隶,来自于哪里?”
费利柴尔德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小声地说道:“圣卫城……”
愤怒的托德咬紧牙根,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将其拎到空中:“让我猜猜,圣卫城中目前分成三股势力。一个是维护国王的保皇派,一个是争取独立的自由派,还有一个是甘做走狗的教会派。所以,你们就和那帮教会派的混蛋,勾结起来,将圣卫城的子民当做牲畜一样去贩卖?!”
悬在半空中的费利柴尔德,扑腾着手脚,口中喊着我不知道,眼中却闪烁过一丝让人存疑的慌乱。
托德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皱起了眉头,松开双手,任由费利柴尔德跌坐在地上。
“有些事情,看来你是不会说实话了……”托德的右手进化为暴君形态,尖利的铁爪变为了锋利的长针,刺向了费利柴尔德的额头:“很好,反正我也失去了耐心,与其等着你一件一件慢慢告诉我,不如让我打开你的脑子,自己去找找看你知道些什么!”
面前这恐怖而又残酷的一幕,让蛮族拷问者们纷纷跪了下来。他们惊恐的看着,被尖针刺入头颅的费利柴尔德,双眼泛白,全身抽搐,嘴角流涎。
数秒钟后,费利柴尔德的嘴中无意识说道:“与教会进行奴隶交易的幕后人,是圣卫城自由派的领导人,圣卫国王的长子——辛克莱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