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战争期间的日子,让赵弘润改变了些许曾经在作息方面的习惯,以至于次日,他在巳时前后便早早地醒了过来。
严格说来,巳时已谈不上早,不过对于赵弘润这种曾经不到日上三竿不起来的懒鬼而言,这已经是非常罕见的早起了。
穿好衣服步出寝居,赵弘润诧异地发现芈姜正坐在前殿,喝着一杯茶。
似乎这个女人对喝茶情有独钟。
“早。”赵弘润打着招呼道。
然而听到这句话,芈姜眼中却露出了几分诧异之色,淡淡说道:“早?都快临近午时了。”
“对于一贯午时、未时起身的我来说,巳时,已蛮早了。”赵弘润耸耸肩解释道。
“哼。”芈姜轻哼了一声,淡淡讽刺说道:“看来你们魏人要比我原想的惰懒许多。”
听闻此言,赵弘润亦反唇讥讽道:“可能是我魏人的日子比较好过吧,你也知道,我魏人的赋税要低得多,所以,哪怕稍微偷懒些,也能活得有滋有味……”
“……”
芈姜闻言眼中闪过几丝不悦之色,她当然听得出赵弘润是在讽刺什么。
“算了,我不想与你斗嘴……今日有什么异状么?”
“唔。”赵弘润闻言抓了抓头发,说道:“以往不到午时、未时不会醒来的我,今日巳时就醒了,这算不算异状?”
“……”芈姜冷冷看来一眼赵弘润,自顾自喝茶,不再理睬后者。
见对方似乎有生气的迹象,赵弘润笑着改口道:“逗逗你而已,不用这么严肃吧?……昨日我听那蠢丫头说,你似乎是不善于表达息怒……”
芈姜自然明白赵弘润口中的蠢丫头指着正是她的妹妹芈芮,一边在心中暗暗责怪妹妹又被眼前这家伙套出了些什么,一边提醒对方她方才的疑问:“异状。”
“好好好,异状。”赵弘润仔细回想了片刻,耸耸肩说道:“至今为止,没有什么异状。”
“没有么?”芈姜点了点头,自顾自喝茶。
望着这个女人那淡然处世的样子,赵弘润一时也猜不透对方心中所想,试探着问道:“据你所知,那什么情蛊何时会……唔,有所征兆表现出来?”
“说不好。”芈姜捧着茶杯淡淡回覆道:“正如你所说,那是许久以前的传说,我又从何得知?不过看你前些日子搂着那个叫做羊舌杏的小姑娘,一脸自得的样子,应该是暂时还未有什么事吧?”
“一脸自得?”赵弘润面色古怪地瞅了芈姜一眼,逗她道:“莫非心中不是滋味?”
“……”芈姜用莫名的眼神看了赵弘润一眼,露出一种仿佛无以言喻的眼神,无语地摇了摇头。
“无趣!”
赵弘润暗自撇了撇嘴。
他简直不敢想象,若是他日后当真因为那什么情蛊的关系迎娶了这个不会笑、不会哭的女人,那日后的日子将会是何等的凄苦。
好在那什么情蛊至今都没有任何征兆,弄得赵弘润都忍不住开始怀疑,怀疑那什么蛊虫是不是早就已经悄悄死去了,让他俩白白在这猜测、顾忌。
但是不管怎么来说,赵弘润此时对那什么情蛊的忌惮,已远远不似当初还在楚地的那会儿了,想想也是,毕竟他这回来的时候,因为小丫头羊舌杏不会骑马的关系,一路上他可是搂着她这么过来的,虽然没有什么肌肤之亲,但二人也算足够靠近了吧?
可即便如此,赵弘润还是没有丝毫的异状。
对此,赵弘润只能如此得出结论:要么就是年仅十四岁的羊舌杏还根本不能称作女人,要么,就是那什么情蛊被夸大了,其实那种邪物根本没有这种骇人听闻的功效,只是以讹传讹而已。
“可能仅仅只是一种模样渗人寄生虫……”
赵弘润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当然了,在没有确切认知那种虫子之前,赵弘润可不敢贸然地叫御医抓几副药药死那条虫,他准备前到宗府查查相关文献资料再说。
不过,宗府是一个相当特殊的府衙,即便是赵弘润,也不是想去就去的,因此,他决定先派人向宗府知会一声。
当然,他会找个借口什么的,毕竟这种事可大可小,在事情还未有所眉目之前,他不想弄得人人皆知,尤其是不想他的母妃沈淑妃因此而担心。
就在这个时候,宗卫高括从殿外走了进来,瞧见自家殿下今日早早就起来了,着实愣了一下。
“殿下,早。”
“早,高括。”
在芈姜暗暗摇头的无语目光中,赵弘润与高括相互打了声招呼。
“高括,浚水营回驻地了么?”
“是的,昨日就已经回浚水了。”高括点点头,将他所知的消息告诉了赵弘润:“不过百里跋大将军,以及李岌、曹玠、宫渊、于淳、吴贲五位将军,仍暂住在城内的驿馆。”
“屈塍、晏墨、巫马焦他们呢?”赵弘润问道。
其实此番与浚水军一同前来大梁的,还有商水军与鄢水军,兵数不多,两军各自仅五百人而已,但是除了留守在商水的谷粱崴,以及留守在鄢陵、长平一带的左洵溪与左丘穆两名将军外,其余屈塍、晏墨、巫马焦、伍忌、华嵛、公冶胜等原平暘军的将领,此番亦随同浚水军来到了大梁,其用意,无非就是向魏天子以及大魏朝廷表明心迹而已。
“两军各五百军士,此刻亦暂驻在浚水,与浚水军一起。至于屈塍、晏墨、巫马焦、伍忌、华嵛、公冶胜等人,眼下则与百里将军、曹玠将军一样,住在城内的驿馆……”说到这里,高括好似想到了什么,提醒赵弘润道:“殿下,据我方才打听到了消息,朝廷对于殿下越权私自分派军队驻扎在商水与鄢陵、长平三县,似乎有些不满……尤其是兵部的几位大人,他们普遍觉得,殿下不应该在战后仍旧保留那两支全然由楚人组成的军队,或许是几位大人觉得楚人不可信……”
“哼。”芈姜听到这里轻哼了一声。
望了一眼明显有些不渝的芈姜,赵弘润挥挥手说道:“兵部的不满,无所谓……商水军与鄢水军皆是跟随本王立下汗马功劳的,虽是楚人,也理当封赏!……父皇不会因此而区别对待的。”
说着,赵弘润好似想起了什么,吩咐道:“对了,高括,你亲自走一趟宗府,就说……唔,本王想去拜会一下二伯。”
“宗府?”高括闻言一愣,好奇问道:“殿下去宗府做什么?”
也难怪他心中纳闷,毕竟赵弘润中了芈姜情蛊的这件事,赵弘润只告诉过沈彧、卫骄、吕牧三名老成持重的宗卫。另外,屈塍与晏墨或有这方面的猜测,毕竟当初赵弘润将重伤的芈姜带回正阳县时,曾拐弯抹角地向他们询问有关于巫蛊的事,只可惜没有什么收获。
而其余人,哪怕信任如百里跋,亲近于羊舌杏,甚至是赵弘润一贯的心腹高括等其余宗卫,并不清楚此事。
论及原因,无非就是赵弘润不希望此事泄露而已。
“没什么,就是去拜会一下二伯。”
“俨王爷?”高括面色有些古怪。
倒不是他对赵弘润的那位二伯有何成见,问题是那位二王爷如今执掌着宗府,除了几位姬氏一族的老人,即赵弘润以往口中的“老头子”外,如今宗府的第一人。
即便是姬氏一族的子孙,在没有什么要事的情况下也是不得随随便便进出宗府的。
“殿下有什么要紧事么?”高括好奇问道。
见高括出言询问,赵弘润亦有些头疼,含糊说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先去了再说。”
不过更让他头疼,俨然还是那位整日板着脸的二伯,若不是没有办法,他也不希望去拜会那位。
“喔。”高括点了点头,同时已经做好了被宗府的人赶出来的心理准备。
刚要转身离去,他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殿下,是今日去拜会俨王爷么?”
“这个……”赵弘润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芈姜,语气古怪说道:“明日吧,待会,本王要去一趟……唔,一方水榭。”
“原来如此。”
高括心中了然,露出几分坏笑,不过在看了一眼芈姜后,他脸上的那种坏笑立马便收了起来。
毕竟除了沈彧、卫骄、吕牧三人外,其余宗卫们至今都还摸不透他们殿下与芈姜这位楚国巫女的关系。
“快去!”
“是!”
高括抱了抱拳,转身而去。
瞥了一眼离去的高括,芈姜忽然开口问道:“一方水榭……是你那位倾心的红颜知己所居住的地方么?”
显然,她是注意到了赵弘润与高括方才曾频频拿眼偷偷观瞧她,而期间高括的那种捉狭的目光更是不言而喻。
“不知死活。”芈姜嘴里冷冷地吐出一句话,旋即,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揉了揉因为跪坐了许久而有些发酸的小腿,淡淡说道:“我与你一道去。”
赵弘润闻言皱了皱眉:“你去做什么?”
“去看看你肃王姬润曾经提过的那位红颜知己……你以为我会这么说?”瞥了一眼赵弘润脸上那古怪的神色,芈姜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是为何?”
“我……不喜呆在似这般的宫殿内。”芈姜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眸中隐约有些伤感。
赵弘润见此恍然,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那可也是楚国的熊氏大贵族出身,按照大魏的说法,相当于郡主的身份。
不过理解归理解,带着芈姜去见那位苏姑娘,赵弘润总感觉有些不妥。
见此,芈姜淡淡说道:“你还在等什么?是在等羊舌家的小丫头,还是在等我妹?”
“……”
见芈姜搬出她妹妹芈芮来,赵弘润一阵恶寒,他可不想被那个蠢丫头给缠上。
“算你狠!”
赵弘润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下来。
可能是瞥见赵弘润脸上那不悦的神色,芈姜暗自叹了口气。
“虽然我不知该如何解蛊,不过,若是你当真因为别的女人而毒发,我有办法可以救你……说不出口啊,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