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等到七月份的时候,事关“成皋合狩”之事的消息总算是真正传出来了,不过朝廷对外公布的消息,是魏天子要再次举行狩猎,并隐瞒了狩猎的真正地点,以及在秋狩期间准备与阴戎接触交涉的事实。
比如赵弘润的皇姐玉珑公主,以及他的弟弟赵弘宣,许多人都只以为这只是一次像往年一样的狩猎娱乐,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知道,这次秋狩背后的真正意图。
正因为对外公布的消息是皇家狩猎,因此,有很多人对此报以高度的热情。
比如赵弘润的弟弟赵弘宣,这小子大清早就兴致勃勃地从宫里溜出来,跑到赵弘润的肃王府将尚且还在睡觉的他从床榻上给拽了起来。
“哥,咱们在这次狩猎中比试一下如何?”
“比试什么?”还未睡醒的赵弘润一脸的莫名其妙。
直到赵弘宣兴致勃勃地对赵弘润解释了一番,赵弘润这才恍然,原来他弟弟赵弘宣竟然也在这次秋狩的大名单内。
说实话,这挺不可思议的,毕竟赵弘润的弟弟赵弘宣尚且是未出阁辟府的皇子,属于还未被允许拥有“家业”的“未成年人”,按理来说,是不会被允许参与狩猎的才对。
毕竟是秋季狩猎,这个时节正是野兽们疯狂敛食、养膘过冬的季节,野兽的出现率最高,存在着一定的危险,因此,像赵弘宣这种未成年的皇子,一般是不被允许参与的。
比如去年的赵弘润,哦,不对,去年的这个时候,赵弘润正率领浚水营士卒与楚暘城君熊拓的大军作战,而魏国也取消了当年的狩猎活动,应该再往前推,比如十三岁时候的赵弘润,十二岁时候的赵弘润。
不夸张地说,赵弘润长这么大,只远远地看过狩猎的队伍,从未亲身经历过。
“比试什么?当然是比试谁狩猎的猎物更多咯!”
赵弘宣扁着嘴不满地说道,但是转念又变得开心起来。
望着他满心喜悦的模样,赵弘润实在不想打击他:即便父皇允许你参加秋狩,多半也不会允许你带着你的宗卫们单独去狩猎的。
果不其然,到了七月五日正式狩猎的那一日,前两日还终日兴致勃勃的赵弘宣,耷拉着脑袋坐在他父皇魏天子的龙辇上,用羡慕的目光望着他那那些位有资格单独与各自宗卫们一起狩猎的兄长们,其中就包括他的哥哥赵弘润。
“哇喔,好强的怨气……”
期间,赵弘润偷偷瞄了一眼他的弟弟,只感觉他那位不知在低声碎碎念什么的弟弟,怎么看都像是曾经被排除在狩猎大名单外的他自己。
“因为是兄弟,所以像么?”
赵弘润摸了摸下巴,可能是因为心态的改变,他感觉他弟弟赵弘宣,或者说是曾经的他,感觉着实有些好笑。
唔,挺孩子气的。
狩猎的队伍,在大梁城的西郊集合,随后缓缓朝着中牟方向进发。
不得不说这个队伍着实庞大,满满当当竟然有几千号人。
“哪来这么多人?”
赵弘润惊讶地打量着自己所处的队伍。
毕竟他以往以为,所谓的秋狩顶多就是他父皇带着东宫、雍王等几个他赵弘润的兄长,充其量再加几位朝中的要臣,仅此而已。
可事实证明,这支队伍的规模,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这不,刨除了他父皇与东宫太子弘礼、雍王弘誉、襄王弘璟、肃王弘润以及皇七子弘殷、皇九子弘宣这几位熟面孔外,就连他赵弘润的二伯、宗府的宗正赵元俨,亦带着三个儿子策马在队伍当中,他那几个儿子中,就有曾经两度将赵弘润带到宗府的堂兄赵弘旻。
“肃王殿下。”
一声轻唤,让赵弘润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他惊讶的发现,与他打招呼的竟然是垂拱殿的中书令蔺玉阳与中书左臣虞子启。
“两位亦一同前往?”赵弘润一脸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倒不是说他看不起这两位垂拱殿的中书大臣,事实上,这两位的品秩可不比六部尚书逊色,赵弘润只是纳闷,蔺玉阳与虞子启都是文官,怎么会在狩猎的队伍中呢?
好在蔺玉阳与虞子启二人早就熟悉了这位肃王殿下,对他这句谈不上怎么礼貌的话不以为意,笑着解释道:“陛下仁厚,特允我二人随同队伍一道出城散散心。”
“原来如此。”赵弘润恍然大悟,心说怪不得这两位一身便服,也未带着什么用于狩猎的弓弩,原来是纯粹来当看客的。
“话说,怎么不见冯大人?”赵弘润好奇地张望着,因为他发现中书右丞冯玉似乎并未与蔺玉阳、虞子启二人同行。
听闻此言,蔺玉阳与虞子启对视一眼,颇有些诡异地笑了笑。
旋即,虞子启嘿嘿笑道:“总得留个人在垂拱殿嘛,冯大人深明大义,主动留下……”
“啊啊,赤裸裸的欺负新人啊……”
赵弘润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可能是注意到赵弘润怪异的眼神,蔺玉阳咳嗽一声,讪讪说道:“这是传统啊,殿下,下官与子启,都是这么过来的。”
的确,欺负新人、不,应该是教新人规矩做人,这是官途上司空见惯的事,无可厚非。
毕竟魏国对资历是非常讲究的,打个比方说,哪怕中书左丞虞子启其实品秩与中书右丞冯玉平级,但不可否认虞子启就是冯玉的前辈,冯玉必须给予虞子启足够的尊重。
这种风俗,在工部以及冶造局这种官风严谨的部府与司署,尤其普遍。
比如冶造局的局丞王甫,他因为在冶造局的资历仅仅八年,因此他在面对资历超过二十年的郎官陈宕时,并不好随意呵斥,毕竟从某种角度而言,陈宕是王甫的前辈。
寒暄着,三人策马缓缓跟着队伍向前进发。
期间,虞子启好奇问道:“似乎庆王殿下并不在队伍中?”
“唔。”赵弘润点了点头,小声补充道:“本王的三伯……南梁王也不在。”
的确,这件发现赵弘润早已反复证实过,他的三伯南梁王赵元佐,以及他五王兄庆王弘信,皆不在这次出城狩猎的队伍当中。
倘若赵弘润没猜错的话,这两位应该还在大梁城的东南的禹水营,训练那支新军。
(注:关于新军的人数BUG,前几章是我算错了,实在不好意思。在此改为:从大魏境内的县城,按县城大小抽调一百人至三百人,凑足五万之数。)
而蔺玉阳与虞子启皆是垂拱殿的中书大臣,自然也明白南梁王赵元佐与庆王赵弘信为何不在这次外出的狩猎队伍中,了然于胸地点了点头。
“说起来……”
期间,赵弘润指了指队伍中的一些人,小声询问道:“两位大人,那些是什么人?本王看着好是眼生。”
蔺玉阳与虞子启回头瞧了几眼,这才告诉赵弘润,那些是大梁城内与皇室沾亲带故的人,也就是所谓的皇亲国戚。
“那么多人?”赵弘润闻言惊愕道,毕竟他以往并不是很关注那些人,以至于,感觉那些人仿佛凭空跳出来似的,让他感觉十分突兀。
而这时,虞子启面带着几分讥讽,小声对赵弘润补充道:“更多的嘛,则是为了沾几分皇气而来……”
“沾几分皇气?这是什么说法?”
赵弘润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直到虞子启有意无意地指了指魏天子的龙辇,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是希望能在魏天子这边得到些什么恩赐、好处的投机者……不,是世族。
三人聊了片刻,这时,赵弘润的六王叔赵元俼带着他那些宗卫们从队伍的后头赶来上来。
见此,蔺玉阳与虞子启很识相地借故离去了。
望着蔺玉阳与虞子启二人的背景,赵元俼略有些意外地调侃道:“弘润,你的人脉了得啊,就连垂拱殿的中书大臣也……”
“只是相识而已。”赵弘润笑着解释道。
说实话,他与蔺玉阳、虞子启二人的交情,不过是君子之交,未参合丝毫利益之事。
在他看来,这样的交情才可称之为朋友。而这类朋友,赵弘润并不多,数来数去也只有那么几位而已,比如工部的左侍郎孟隗。
“那可是中书大臣啊……”
赵元俼用颇为怪异的眼神打量着这个侄子,毕竟据他所知,似东宫、雍王、襄王那几位,可没少花力气拉拢垂拱殿的中书令蔺玉阳与中书左丞虞子启,毕竟这两位可是相当“有用”的人脉。
不过一想到这位侄子与自己一样,对皇位并不感兴趣,赵元俼也就恍然了:可能正是因为如此,蔺玉阳与虞子启那两位中书大臣,才会对他另眼相看,愿意与他走动吧。
“唔,人还是活得轻松点为好。”
赵元俼笑着点了点头。
“哈?”赵弘润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这位六王叔。
“哈哈,先不说这个了,让六叔瞧瞧你的队伍。”
说罢,赵元俼回头望向赵弘润的身后方,望着身背弓弩的宗卫沈彧等人点了点头,可待等他瞧见芈姜、芈芮两姐妹亦在宗卫的队伍中时,表情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然而这并不算什么,让他表情出现明显改变的,还是混在宗卫当中,正与芈芮小声交谈着什么的玉珑公主。
“弘润,你带她来做什么?”
赵元俼皱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