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赵弘润紧急召见砀山军、成皋军、商水军这三支军队中帅级以及副帅级的将领们。
即砀山军的大将军司马安,大将闻续、白方鸣;成皋军的大将军朱亥,大将封夙、周奎;以及商水军的掌兵将军伍忌,以及将领翟璜。
这总共八位将军。
因为是魏军的内部军议,因此,除了赵弘润身边的宗卫们担任警哨外,就只有御史补官邱毓这位名义上的“监军”,以及坐在角落仿佛空气人般的芈姜,没有任何一名三川部落的族长们参与。
“雒水联军……”
当赵弘润将白羊部落的族长哈勒戈赫与孟氏部落族长孟良的请战之意告诉了在座的诸位将军后,这些位将军都像当时的赵弘润似的,感到十分的吃惊与意外。
尤其是司马安,毕竟这位大将军如今对那些三川部落的态度,只不过是“你只要不背叛我大魏就可以了”而已,其他的,司马安也并未指望什么。
可没想到,那些部落族长们,居然主动提起了这件事,心甘情愿与魏军一同抗击羯角部落的大军。
要知道,羱族与羯族,从某种意义上说可是同一族的人,很难想象似白羊这样的羱族部落,会为了魏国与羯角部落发动战争。
而对此,成皋军大将军朱亥一脸欣慰地说道:“三川部落中,本来就有许多心向我大魏的部落,只要我大魏递出善意,自然会得到回应。此番巩、雒两地的羱羝部落心甘情愿为肃王所用,此正是人心所向……只晓得用武力解决一切争端的屠夫,是不会理解的。”
“哼。”听闻此言,司马安轻哼一声,冷冷嘲讽道:“说什么人心所向,不过是‘为利所驱’罢了,若不是肃王殿下提出了‘商贸’,用日后数之不尽的交易所得的财富拴住了那些羱、羝两族部落的族长们,那些部落会站在我大魏这边与羯族人打仗?朱亥,你的智慧,果真只是三岁小儿的程度么?!”
听了这话,朱亥气地面色涨红,立刻反唇讥讽道:“肃王殿下提出的‘商贸’之策,固然是诱使那些族长们站在我大魏一方,但是肃王殿下亦彰显了他的真诚!……我可听说了,司马安,你前一阵子在三川制造屠杀,攻灭好几个羱、羝两族的部落,然而在事后,那可是肃王殿下屈尊向纶氏部落、向孟氏部落,向那些羱族人、羝族人低头,行礼致歉……你了一堆臭不可闻的屎,却是肃王殿下在给你擦屁股!你的行为,却是连三岁小儿都不如!”
“……咱能换个话题么?”
赵弘润面色尴尬地望着朱亥,不得不说,他被朱亥这位大将军那个糟糕的比喻被恶心坏了。
无奈之下,赵弘润给伍忌使了一个眼色。
见此,商水军的伍忌连忙站起身来,安抚俨然要拔剑相向的两位大将军,善言安抚道:“两位,两位……两位大将军,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好好商谈嘛。已过去的事,无论说再说也无法挽回,当务之急,咱们是要商讨出一个对付二十余万羯角大军的对策来……光阴可不等人呐。”
“……”剑拔弩张的司马安与朱亥不约而同地望了一眼伍忌,这才作罢了争锋相对的意图。
毕竟从种种迹象可以得出,商水军已从当初的降军摇身一变成为了肃王赵弘润的嫡系军队,更配给了似连弩、投石车这等战争利器,因此,司马安与朱亥多少要卖伍忌一个面子。
更何况,还是当着赵弘润的面。
“这两位……简直比二十余万羯角大军还要棘手啊。”
“怪不得陛下将他俩一人安置在西边、一人安置在东边,这碰上了,果真没啥好事……”
毡帐内众将彼此望了一眼,皆有些汗颜。
“咳,总之,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咳嗽一声,赵弘润忽视了方才的一幕,岔开话题说道:“不知诸位有什么要说的?……咳,两位大将军可能累了,先歇息片刻,白方(鸣)将军,封(夙)将军,就从两位开始吧。”
不得不承认,赵弘润也算是怕了司马安与朱亥这两位大将军了。
“那就……由末将先说罢。”与对面而坐的封夙互望了一眼,白方鸣摸着下巴说道:“其实末将也没啥好说的……不过,感觉,早知如此的话,歃盟之事缓缓或许更加有利。”
“唔……”
赵弘润颇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
的确,若是歃盟之事不是那么着急的话,他本可联合巩、雒两地的部落算计羯角部落一回,比如,叫白羊部落的族长哈勒戈赫他们将族人撤出雒城,然后将羯角的大军骗到城内居住。
只要事先赵弘润先在城内埋下数百桶石油,之后在夜里,趁羯角大军歇息时,悄悄出动三百架投石车尽情地宣泄油弹,使雒城变成一座火城,别说二十余万羯角大军,就是正如羯族人所夸口的百万大军又能如何?一夜就将其全部送至阴曹!
但是眼下,这条计策就行不通了,毕竟雒水河畔歃盟之事弄得场面那么大,保不准其中会混着羯族人的奸细,若是赵弘润仍企图欺骗羯族人的话,很有可能欺骗不成,反而叫哈勒戈赫等族长们白白丧命。
“话不是这么说的。”
就在赵弘润暗自感觉遗憾之际,成皋军大将封夙摇摇头,反驳道:“肃王殿下之所以首肯今日就与那些部落歃血为盟,更是考虑到那些族长们或仍有异心。而似眼下,他们与我大魏已正式歃血为盟,此事若传到羯族人耳中,羯族人也肯定不会饶过那些部落族长们。因此,那些部落族长们才会站在我大魏这边,因为他们知道,眼下只有帮助我军打败了羯族人,他们才能得到我大魏的友谊,才能得到日后数之不尽的交易所得的财富;而若是羯族人胜利了,他们将一无所有。”
“对……”
赵弘润又一次点了点头。
事实上,他就是想到这一点,才会首肯如此仓促地举行祭天歃盟之事,否则,似这种大事,肯定是要通知国内朝廷礼部,让礼部派专门负责祭祀的祭官过来的主持的,怎么可能由一个半吊子的御史补官,外加一个专精于巴巫知识的楚女来主持?
叹了口气,赵弘润问道:“那么,关于那些已与我大魏结盟的部落希望楚兵支持我军,诸位将军有何建议?闻(续)将军?”
见赵弘润点名,砀山军大将闻续思忖了片刻,正色说道:“能用的兵卒,固然是越多越好。但是,阴……唔,三川部落的军队体制,与我大魏不同,彼此既不熟悉,又不通语言,更何况还刚刚发生一场交战,在这种情况下,末将实在不建议将他们召至战场,使战局变得更加凌乱。”
这一点闻续说得没错,要知道成皋军与砀山军,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熟悉战场兵阵的,哪怕是楚军出身的商水军,也清楚阵型、防线在战场上的重要性。
可是三川部落的战士呢?
他们根本不懂得什么是阵型,所谓的进攻,就是凭着一腔热血,一股脑地冲上战场,要么杀死敌军、要么被敌军所杀。
平心而论,若是身边存在着这样的军队,谁能保证这些人在冲锋或撤退时,会不会搅乱友军的阵型,致使友军阵型崩溃?
要知道像砀山军这样“虽然兵数不多但贵在皆是精锐”的军队,一旦阵型被搅乱,后果不堪设想,很有可能会被海量的羯族大军一口吞掉。
“也就是说,或有可能帮倒忙么?”赵弘润皱眉问道。
在座的诸位将军们对视一眼,莫有默契的点了点头。
是的,不管那些羱族、羝族人如何精于骑术,如何擅长骑马作战,但未经过严格的训练就是不足以让这些职业军人信任对方。
这些将领,宁可要战斗力平平但能服从指挥的友军,也不想要一些在冲锋时因为过于激动而将友军撞倒在地的所谓悍卒。
除非是将对方当可消耗的炮灰使,但很遗憾,这样会破坏好不容易构筑起来的“雒水之盟”,因此,那些巩、雒部落的部落战士,在砀山军、成皋军、商水军等诸位将军看来,说实话起不到什么作用。
而这,让赵弘润有些犯难了。
其一,这是那些巩、雒部落的族长们主动提起的,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不可否认这是一份善意,不能随便践踏。
其二,若是魏军与那些部落的战士组成“联军”,共同应战如今势大的羯角大军,这份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友情谊,或许会成为彼此加深感情的催化剂。
因此,赵弘润本心是希望与诸部落的联军一同迎击羯角大军的,只可惜,他麾下的将军们提出了确凿的反对意见。
“难道真的不可以用么?可若是要用,又该如何运用呢?”
仍不想放弃那股强大助力的赵弘润,陷入了苦苦思索中。
当晚,按照计划,砀山军与成皋军离开了雒城,分别在雒城的北侧与南侧大概二十余里的位置搭建了一座简易的军营,毕竟这是一场动辄数十万人的战争,已经不是单单一个战场可以解决的了。
不出意外的话,雒城北、西、南数十里地,都将成为魏军与羯角大军爆发战争的战场。
而单凭赵弘润区区一人,是无法同时指挥数个战场的,好在他身边有两位能独当一面的大将军。
次日,负责在前方侦查敌情的羝族纶氏部落的战士,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冒死送回了消息,羯族人似乎是得知了巩、雒两地部落与魏国结盟的消息,对那些纶氏部落的战士展开了攻击。
同时,羯族的大军亦一分为三,刚好对应魏军这边。
“(羱族语)要么是城内有奸细!要么就是我们当中,出现了叛徒!”
纶氏部落的族长禄巴隆在合上了那名牺牲的勇敢战士的双目后,一脸愤怒地指出了这一点。
因为此事显而易见,若是没有人私下通风报信的话,尚在三四十里外的羯族人,怎么可能会得知巩、雒两地的部落族长们已臣服于魏国,而对纶氏部落的战士毫不留情地展开攻击呢?
而对此,“雒水之盟”的二十三位部落族长们,皆愤慨地表示自己绝没有背叛联盟。
“这可真是……最糟糕的开局啊!”
望着眼前那群相互怀疑的诸部落族长们,赵弘润颇感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