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由于淇关韩军的殊死抵抗,肃王军最终并没能在黄昏前攻克淇关。
但是尽管如此,在白昼里的攻坚战中,肃王军却打出了强气,以至于在当日后半阶段的攻坚战,肃王军几乎是死死压制着淇关韩军,让淇关韩军越打越是心惊。
在这种情况下,赵弘润果断选择了挑灯续战——他命黑鸦众在淇山放火,借淇山熊熊烈焰,照拂淇关一带的夜战,让商水军借淇山大火的光亮对淇关发动夜攻。
当时,荡阴侯韩阳忍不住惊呼:魏公子润疯了么?!
赵弘润当然不是疯了,他只是看出了韩军的疲倦,看出了韩军的后继无力,既然如此,他为何要退兵,给韩军修整喘息的机会?
“先登者,赏十户!”
赵弘润高声喊出了奖赏,刺激地麾下的商会军士卒们兴奋地嗷嗷直叫。
所谓的先登者,指的首名攻上敌占城墙的人;而“赏十户”,指的是封赏十户之地。也就是说,首位攻上淇关的商水军士卒,能得到大概十户之地——相当于一个小村落——的封地,摇身一变成为小贵族。
平心而论,赵弘润是没有权利册封贵族的,但是,他可以在他的封邑“商水郡”,划出一块土地分给有军功的将士们,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不得不说,在听到“赏十户”这样的赏赐后,别说商水军的一般士卒们兴奋地嗷嗷直叫,就连千人将等将官,亦为之怦然心动——别看十户之地的封邑小得可怜,但这好歹也是封邑,若能获得这个封赏,哪怕是寻常士卒,亦能摇身一变成为小贵族,泽被子孙后代。
如今肃王军中,有谁拥有封邑么?
一个也没有。
也就是说,这是首例,很有可能是会载入魏史的事迹。
在这种情况下,众商水军们嗷嗷叫着冲向琪关关墙,让守关的韩军难以置信——彼此都厮杀了四五个时辰了,对面这支魏军的士气与战斗力居然不减反增?!
“破关了——!”
随着一声高呼,如潮水般涌向琪关的肃王军士卒奋力杀向琪关内侧的关门,最终打开了淇关的关门,将城外其余的肃王军士卒放了进去。
“先登者,是冉滕千人队的士卒,央武!”
在攻破淇关的门户后,千人将冉滕高声喊道。
虽然有些遗憾那十户之地的封邑并非被他获得,但他麾下的悍卒央武得到了这份殊荣,他这名千人将亦有余荣。
听到这声高呼,那一带的商水军士卒们无疑感到十分沮丧,尤其是那些只比央武慢了半筹的士卒们,他们将心中的郁闷与失望发泄在对面的淇关韩军身上,让本来就因为关门被肃王军攻破而士气大跌的淇关韩军顿时崩溃。
“完了……”
在目睹这一幕后,荡阴侯韩阳神色黯然地叹了口气。
不可否认,即便是在淇关关门被肃王军攻破的情况下,荡阴侯韩阳仍努力想挽回劣势。但遗憾的是,随着关隘的门户被攻破,淇关韩军士气大跌,再也无力从魏军手中夺回关隘大门。
待等到临近亥时的时候,意识到大势已去的荡阴侯韩阳,在麾下将领的劝说下,决定放弃无谓的挣扎,从淇关的关后,向北撤离。
淇关的关后,便是淇水,河面上架有一座木桥,这是淇关韩军目前唯一的退路。
退到这座木桥旁,荡阴侯韩阳先让受伤的暴鸢退过木桥,自己则留下,亲自断后,尽可能地让更多的韩军撤离。
因为魏军即便是在攻克淇关的情况下,仍死咬着他们不放。
而此时,两支军队的士气差距已愈发明显,商水军的士卒见己方攻陷了淇关,一个个士气爆棚,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相比较之下,淇关韩军则萎靡不振,哪怕是耕种于田地的农夫都比他们看起来精神。
最终,当商水军的大将军伍忌亲自带兵杀到淇水河畔时,荡阴侯韩阳意识到此地已不可久留,顾不得那些仍未摆脱魏军纠缠的己方兵将,退到了淇水的东北岸,命士卒们用兵刃砍断了那座木桥。
不得不说,当淇水东北岸的韩军摧毁了木桥后,那些仍然在河对岸的韩军兵将们,皆流露出了绝望以及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们被抛弃了。
“……对不住。”
望着对河岸那些尚未来得及撤退的己方兵将,荡阴侯韩阳眼眸中闪过几丝痛苦之色,忍着黯然下令全军撤退。
他很清楚他的判断是正确的——此时若让魏军追过了淇水,那么,他麾下军队的损失就绝不止目前这个数。
但是,当那些河对岸那些被抛弃的兵将们那绝望以及难以置信的表情时,荡阴侯韩阳心中难免生起一种愧疚。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转过脑袋,下令全军向北撤离,不去看那些被抛弃的兵将们的绝望目光。
“……”
商水军大将军伍忌在河畔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他也明白荡阴侯韩阳这么做是逼不得已,但后者的做法,还是难免让他勾起了当初在楚国时的回忆——他无法猜测他的父亲、兄长,是否当真是战死沙场,亦或是,被楚国的某个将领在特殊情况下抛弃。
皱了皱眉,伍忌对身附近的商水军士卒吩咐道:“传令众军,降者不杀!”
听闻此言,没过多久,商水军士卒们便喊出了“降者不杀”的口号,这让那些本身就已经失去了斗志的淇关韩军,纷纷丢下兵器,选择投降。
而随着这些韩军士卒的投降,淇水之战就此告终,以魏军的胜利而告终。
大约半个时辰后,肃王赵弘润骑着战马来到了淇水西岸,看到了这边许多抱着脑袋跪在地上的韩军士卒们。
见此,伍忌立即来到赵弘润面前,叩地抱拳,告罪道:“末将擅做主张,请殿下责罚。”
“起来吧。”
赵弘润抬了抬手,示意伍忌起身,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毕竟他从来都不是嗜杀的人,若两军交战,那死伤在所难免;而倘若战事已经结束,他自然不会去屠杀愿意投降的敌军俘虏。
别看去年赵弘润让二十万秦军全军覆没,到最后没剩下多少人活着逃回秦国,但那只是因为秦人一个个悍不畏死,拒不投降而已。
既然眼前这些韩军士卒愿意投降,那么赵弘润自然不会继续下令屠杀——屠杀俘虏,这在中原也是一桩会引起负面舆论的大事。
至于这些俘虏留着做什么用,赵弘润暂时没有什么想法,不过留着这些俘虏,日后与韩国谈判,倒也不失是一个筹码。
反正赵弘润也没指望通过这场战役使韩国灭亡,既然如此,日后与韩国谈判言和肯定是必然的。
当然,从赵弘润的私心出发,他肯定会将谈判的日期延后至他攻陷韩国的王都邯郸之后。
因为他要给韩国一个深刻的教训,毕竟近几十年来,韩国在他魏国面前实在是太嚣张,几乎就跟当初齐王吕僖攻打楚国那样,全凭心情——心情好,攻打楚国助助兴;心情不好,攻打楚国泄泄愤。
以至于不知有多少楚人日夜诅咒齐王吕僖早亡。
待等到次日天明,商水军才着手收容俘虏,并且清理战场。
根据战后的敌我伤亡清点,此战商水军共有三千余名士卒的伤亡,这个数字让赵弘润很不满意。
毕竟此番商水军可是拥有武罡车这件战场利器的,它使淇关韩军的骑兵、步兵、弩兵都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水平。而在这种优势局面下,商水军仍然出现了三千余人的伤亡,这也变相地彰显淇关韩军的武力水准。
毫不夸张地说,倘若此番攻打淇关的并非肃王军,并且也没有配备武罡车这等战争利器,相信魏军的伤亡数字必然会翻个几番,甚至到最后都未见得能攻克这座关隘。
而相比较商水军的伤亡数字,淇关作为守关的一方,伤亡居然是商水军的近三倍,甚至于这还不包括最后放下武器投降的约千余名韩军士卒。
不得不说,淇关一战,荡阴侯韩阳麾下的步卒,几乎是死伤了九成。相比之下,在防守战中几乎派不上什么用处的韩军骑兵,除了在韩将暴鸢亲自率领骑兵突袭商水军时战死了约两千余骑外,其余几乎是毫发无损,并且在最终,绝大多数都撤到了淇水对岸。
不过对于这些骑兵的侥幸逃离,赵弘润亦全然不放在心上。
因为近几日的战事,其实可以说是武罡车的战场测试,测试结果使赵弘润非常满意,这种战车大幅度地克制了韩国骑兵。
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的战事就较为简单了,只要参照最近一阵子的方式,稳扎稳打地进攻即可,用赵弘润记忆中的某个术语说,这叫平推。
又过了一日,肃王军修复了淇水河面上的木桥,大军渡过淇水,继续向北挺进。
淇关的北面即是“淇县”,倘若魏军想要继续向北进攻,那么,淇县也是一座必须得攻陷的城池。
而就在赵弘润思忖着如何攻陷淇县的时候,他忽然收到了一则战报,言将军姜鄙所率领的北三军在太原郡的晋阳县遭逢战败,姜鄙本人身受重伤。
对此,赵弘润惊地目瞪口呆。
韩国的太原郡,竟然还藏着能够使姜鄙身受重伤的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