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上房,是一片很大的院落,有各式房屋。住着大小丫鬟,洗衣房、厨房等等仆妇。供应贾母一人。
平儿和贾环转过几处回廊,到一处安静的暖阁中。
平儿容貌清俊,很美丽的女子,今日穿着一件翠绿绸缎的对襟褂子,神情复杂的看着贾环,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说道:“三爷,二爷在外头有儿子的事,你知道吧?”
冬日的阳光很暖和。落在屋檐上,愈发显得暖阁中的幽静,清冷。贾环看看平儿担忧、纠结的表情,就知道她想什么,揉着额头,他酒有点高,道:“平儿姑娘,这种小事,我怎么会知道?刚听你说的。”
平儿一阵无语。
好吧,对她和她们奶奶天大的事:长子不是嫡长子,这事不大么?但,对三爷来说,确实是一件小事。
贾环笑一笑,诚恳的道:“平儿,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不会允许琏二哥休妻。”王凤姐要对抗有儿子的尤二姐,那只能自己生一个儿子。贾琏,最大的特点不是他长的英俊,而是他好色啊!以王熙凤的美貌……
当然,这种夫妻间的私密之事,贾环肯定不会和平儿说。不好说嘛!
平儿无奈的道:“三爷,那二爷如今天天住在外头,与和离有什么分别?我打听了,是三爷你不许她搬进府里来。照理说,二爷和她的事,官府都认了……”
官府对贾琏在国孝、家孝期间偷取尤二姐的处罚是罚银。而罚款,同时意味着,朝廷承认两人的婚姻关系。
就比如:不丹的牧民,到洞朗地区放牧,对我们缴税,就可以证明,那地方是我们的土地。这是一个道理。
贾环摇摇头,轻轻的呼出一口气,道:“平儿,凤嫂子什么人,你比我清楚。我不可能每年都在府里,包括琏二哥,一出事,就是人命,有伤天和。”
王熙凤心狠手辣。这一点,不可能改变。只是,被他压着的。但是,他不可能一直呆在贾府里,当镇宅神兽,远的不说,他明年开春,就要去江南接薇薇。
而贾琏,说不定,那天又有个跑腿的事,要他办。到时候,尤二姐,跟小白兔似的,王凤姐还不是想怎么炮制,就怎么炮制?还是在府外安全些。
因柳湘莲跟着薛蝌、薛蟠往江南行商赚钱,他武力值比较高。尤三姐和尤二姐住在一起。尤三姐,还是能拿的了主意。不会受欺负。
“唉……”平儿轻轻的叹口气,“谢三爷实话告知我。”愁绪满怀的离开暖阁。以平儿的聪明,自然明白,所有问题的根结,不在贾环,不在尤二姐,在她们奶奶!
贾环目送平儿离开,笑着摇一摇头。平儿估计是背着王熙凤来找他的。贾琏的家事,估摸日后一团糟。闹点什么分家产的豪门恩怨,怕有八成的概率。
当然,清官难断家务事。他是不打算管贾琏的私事。
他的底线是:第一,贾琏不能休王熙凤。离了贾琏,王熙凤的结果大约只能如红学研究中的某种:一个美人拿扫帚扫着园子,然后在寒风中死去。第二,不许王熙凤杀尤二姐。
……
……
贾环出了暖阁,顺着回廊,往贾母上房的正中走去,刚转过一个回廊,就见鸳鸯带着酒后的酡红,妩媚俏丽,迎面走过来,笑语盈盈的道:“三爷。”她一身粉色的棉袄,系着白绉绸汗巾儿,身姿高挑,腰细腿长。
贾环是什么人?哪里会相信什么偶遇。禁不住好笑,和鸳鸯在回廊里站着,道:“今天倒是巧了,连着碰到你和平儿。鸳鸯姐姐,有什么事找我?”
鸳鸯轻轻的一笑,眼睛看着贾环,有些罕见的柔媚,道:“没事便不能来找三爷说说话吗?”
贾环一笑。确实可以。他和鸳鸯的私交很不错。这锦口绣心的姑娘。
鸳鸯指指贾环额前的疤痕,在武英殿里整出来的,轻声问,“还疼吗?”
贾环摸一下,道:“早好了。”
鸳鸯柔声道:“三爷在外头,做的是大事。婢子在府里,什么都不懂。论理不该多嘴的。只愿三爷保重自己。若是三爷有个好歹,叫我……叫我们怎么办?”
鸳鸯本来想要劝谏贾环。自称婢子。但是,因她是酒后,话说的快了些,不自觉的将心里话都给说出来。说完,惊觉不对,情不自禁的将头低下来。
看着低下头,娇羞不胜的鸳鸯,蜂腰俏臀,正是青涩、半熟之时的美人,贾环心中浮起微醉的感觉。酒不醉人花醉人。伸手,挑起鸳鸯的下巴。
她的皮肤很白,透着健康的光泽。鹅蛋脸朝天,姿容俏丽,腮边处有着淡淡的雀斑。眼睛,紧紧的闭着。呼吸紊乱。白皙的俏脸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通透的红苹果。
鸳鸯感觉心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三爷这个动作太轻佻。如果,接下来三爷要轻薄她,她是拒绝,还是顺从?是反抗,还是迁就他?二十一岁的女孩,她有什么不懂的?
而今天,她专程来找他说话,本意是劝一句,没想着把心里话说出来。看起来,就像她送上门一样。这不是让三爷看轻她吗?她不是这样的人。
无数的头绪,如同乱麻一般,纠缠在鸳鸯的心头。度秒如年,心中委屈的快要哭起来。这时,耳边听得贾环的声音,“鸳鸯姐姐心里有我?”
贾环放开鸳鸯的下巴,没再戏弄她。他亦是酒后,行止略显轻佻。轻轻的捋了下鸳鸯鬓角垂落下的秀发,整理到她柔软的耳后,道:“傻姑娘!”
鸳鸯心里松口气,睁开眼睛,看着贾环远去的背影,愣愣的,一时间,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眼泪,忽而流出来。
……
……
贾环从外面进垂花门,贾母上房处的酒宴已经散了。贾环便出角门,回到无忧堂中。
贾府冬至酒宴,就此结束。余波,还要慢慢的在京城中扩散。
第二日上午,探春打发丫鬟来找贾环,找他有事相商。贾环去赵姨娘面前略坐了一会儿,到大观园的议事厅找探春。一时,回话的媳妇都散去。
贾环和探春姐弟俩,出了议事厅,顺着小路,在大观园中,闲逛,说话。
探春今天换了薄荷色的长裙,罩在外面,俊眉修眼,风采精华,顾盼神飞。很美丽的女子。
三姐姐,已经十六岁多,到了要许人的年纪。
两人的丫鬟们,都远远的坠后。方便两人说话。探春缓缓的走在鹅暖石路上,看着天边的云,道:“三弟弟,昨日冬至,蜀王到贺。永清郡主进来和我说了一会话。她说,蜀王爱慕我。”
贾环微怔。
出乎意料啊!他在吴王府教书,怎么可能不知道永清郡主宁潇和蜀王宁恪间若有若无的情愫?当然,两人肯定不可能。他没想到宁潇会帮蜀王追求探春。
他昨天,很悠闲。倒没想到大观园中,有这样“精彩的”一面。探春的性格:巾帼不让须眉。正所谓:才自精明志自高。她曾说:我但凡是个男人……
而宁潇,性子亦很大气。她弟弟、吴王世子宁澄就很服她:认为若他姐姐是男子,皇室宗亲里的子弟,谁都不如她。她们两在一起谈话,只怕是碰撞的到处是火花啊!
沉默着,贾环和探春一起走了一会,贾环缓缓的道:“三姐姐,我不建议你和蜀王结亲。贾皇子的死,背后,便是蜀王的姨娘,杨皇后。”
他只是干掉了所有的直接凶手。对元春的恶意,真正是谁?他难道会不知道?杨皇后杨燕燕!
有些帐,暂时是要不回来的。但,公理、正义永远不会缺席,只是迟到。
齐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
探春,转过头,一脸震惊的,看着她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