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治十九年六月二十日,初秋。沈迁率三万大军从疏勒出发,跋涉千里,于七月初二抵达护密国都城塞伽审城。
从于阗镇出发的庞泽在七月初六抵达。他是率前军三千人作为先锋先抵达。中军一万七千人还在葱岭守捉、连云堡、瓦罕河南岸沿线的路途上。
护密国王屈里将沈迁等人请入皇宫,好生招待。
七月初二的晚上,屈里陪着沈迁、庞泽、杨纪等人在宫殿里吃过酒宴,带着黑黑的宦官从略显寒酸的正殿里出来。秋风吹过走廊,庭院,萧瑟难言。
屈里叹口气,对走在自己身边的心腹宦官低声道:“马苏德国王麻烦大了。他何苦去鞭打周使呢?现在惹来周朝大军了!”说罢摇摇头。他很不看好月氏国。
护密国小,他在这场战争中,是看客。
黑黑的宦官“嗯”了一声,没做声,跟着屈里国王走过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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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泽长途跋涉到护密国,下午略休息了会,晚上在皇宫里参加晚宴。护密国贫瘠,人口十万,他和沈迁等人都没有喝多少酒。酒宴后,一起到沈迁在皇宫里的住处,商议军情。
沈迁一身白衫,身姿修长,腰佩着将军剑。随行的亲兵在木桌上铺开军用地图,沈迁让亲兵拿来蜡烛,道:“庞兄一路辛苦。你既然到了护密国,我也就该出发了。”
庞泽时年三十岁,大鼻子短须,容貌丑陋。但穿着浅蓝色的澜衫,颇显精神。头戴唐巾,听沈迁这话,微感诧异,道:“于乔这话的意思是?”
沈迁笑一笑,用木杆指着地图:阿缓城位于乌浒河河畔。但是,从塞伽审城过去,不过六七百里的距离。骑兵只要六七天即可抵达。“庞兄,我打算亲率五千新军直扑阿缓城。由杨将军掩护我的后路。庞兄率大军徐徐推进。收复沿线诸国,保护粮道。”
沈迁第一次表露出个这个想法、战略,杨纪等七八名将校顿时兴奋的讨论起来。
庞泽本来还有些疑虑,但是看着沈迁一一回答着诸将的疑问,心里笑着摇头。没说话,安静的听着。
他本以为会是一路平推过去的战术。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打,一个小国一个小国的灭。没想到沈迁会用这样的战术。这仗打的会非常的活。此人果然是名将的料子啊!
如果战事顺利,那他们九月份就可以将粮食运回疏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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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晨光,刺透黎明前的黑暗,投射在阿缓城头。
巨大的战鼓声敲响在这座富庶的城市城头。这是十几年来,未曾有过之事:兵临城下。
呜呜的号角声在天地间回荡着。此起彼伏。一队队的月氏国士兵从城门里开出来。由大将军苏檀指挥,准备攻击周军简易的营寨和松散的阵型。
月氏国下辖十四州,人口约两百万。拥有十万人的常备军队。驻守在阿缓城中有三万精锐!
而城下突然出现,列阵而战的周军,只有三千人。这样的数量,即便是对大周帝国的温和派都不好意思说直接投降。望风而降,对一个地区大国而言,太损国体!
月氏国是吐火罗第一大国。
精美的皇宫中,月氏国王马苏德·哈马德纳迪在御书房中,会同几名文臣,正焦虑的等待着城外的战斗结果。
月氏国三大贵族姓氏:哈马德纳迪、哈迪德、萨勒姆。大将军苏檀的姓氏是哈迪德。
一名文臣道:“陛下,不必过于忧虑。周军只有三千人而已。”
马苏德时年五十多岁,胖胖的,皮肤微黑,缠着头巾,叹口气道:“当日苏檀背着我作出决定,鞭打周使。我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处罚自己的大将军。可是,现在周军来了!如果战胜周军,那和周朝可是大仇啊!如果战败,只怕我王位不保。唉……”
几名文臣低下头,沉默着。
要说苏檀大将鞭打周使,国王陛下不知情,这太假了。显然,国王陛下已经后悔。想将罪责推给苏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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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氏国的三万禁卫军中留一万人守城,两万人出城列阵,准备和兵临城下的周军野战。
整齐的阵列,缓缓的铺开在阿缓城东。不愧是月氏的精锐军队。
苏檀四十多岁,穿着一身金色的甲胄,在大旗下,眺望着周军松散的、奇怪的阵列。英俊的脸上掠过一抹冷笑。
他鞭打一个地方官派来的使者,为他的爱子出口气!没想到这个地方官居然能够调集军队杀来吐火罗!这与周朝的官制是不符合的!这简直是唐朝节度使的权限。
而唐朝时,安西节度使杀小国国王和杀一只鸡没有区别。宁可骂唐朝皇帝,不可辱安西节度使。
再者,周军突然出现在阿缓城外。这令阿缓城中许多人都吓破了胆,要把责任推给他。所以,这一战,他许胜不许败。否则,就是家族败亡之祸!
“大将军……”一名武将上前请示。
苏檀点点头,沉声下令:“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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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军的阵型,不是密集的方阵,而是以一个个三排火铳兵为单位展开。第一梯队和第二梯队的间隔距离约几十米。同时,设有炮兵阵地。掩护步兵阵,避免被弓弩袭击。
中军之中,沈迁骑着一匹雄健的白马,拿着千里镜看着出杀过来的月氏国军队,嘴角微微翘起来,“果然上钩了!”
他带了五千人前来奔袭。但留下2千骑兵在战场之外隐蔽,作为预备队使用。而只带了三千人在阿缓城外列阵。果不其然,月氏国的军队出城野战。
徐伯还是忠实的护卫在沈迁身边,逼近的月氏过步兵,担忧的道:“二爷……这……”
对面的可是三万精锐大军啊!这可不像疏勒会战时,疏勒联军是一群乌合之众。
“怕什么?是时候让他们见识下新战术了。”沈迁仰头一笑,喝道:“传令下去,按照训练的守则,敌军逼近三十步时才可开枪。”
沈迁身边的亲兵骑马飞奔着去传令。
稍后,两只军队猛烈的碰撞在一起。
“砰!”“砰!”“砰!”
周军的阵前,硝烟弥漫,散发着呛人的气息。燧发枪,提供的火力支持,比火绳枪要猛烈得多!在一个平面的空间内,无论是铅弹的密度,还是发射的速度,都远远超出。
月氏国用来做试探性攻击的一千精锐步兵,瞬间就被打崩溃!
月氏国军队中,苏檀脸色微变,喝令道:“让骑兵从侧翼绕过去冲击他们。”
当月氏国的骑兵出动时,周军的阵中,号角声响起。新式战术的出现,要求士兵懂旗号、命令,要求将领懂得各种阵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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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流走。
御书房中,月氏国王马苏德·哈马德纳迪正焦虑的来回走动着,几名文臣沉默着。
城外的枪炮声从剧烈逐步的变得稀少。由此推测,结果应该要出来了。马苏德穿着黑金色的长袍,烦躁的催促着身边的宦官,“再去城头看看情况。”
“是,陛下。”
然而,宦官还没有来得及走出金碧辉煌的御书房。一名高个宦官踉跄的从门外跑进来,噗通跪在地上,哭道:“陛下,周军赢了。苏檀大将军战死!”
“什么?”书房中的三名文臣惊讶的霍然站起来。三万大军打三千人都打不过?
呆立了半晌之后,国王马苏德扶着龙椅,喟然一声长叹,道:“开城门投降吧!”
……
……
阿缓城外的战斗,从上午时打到午后,结果便已经出来。周军大胜,月氏国野战的军队被周军击溃,四散逃跑。其主帅苏檀战死。
临近傍晚时分,阿缓城的城门徐徐打开,国王马苏德带着四十多名文武大臣出城,来到周军的营地中投降。
周军的营地颇为简陋,没有木栅栏和营帐。但错落有致,非常有章法。营地中,随处可见在土堆旁休息、说笑的士兵。大胜之下,众将士们都非常放松。他们衣衫褴褛,不整。但却是虎贲之士。
来回巡逻、送信的骑兵,看着步行而来服饰华丽的马苏德君臣一行。轻轻的冷哼一声。
这帮孙子!早干什么去了?
一名亲兵将马苏德一行带到沈迁面前。
马苏德一身白袍,将一只放着月氏国泥土的金盘高高举起,跪在土地上,用汉语道:“小王马苏德妄罪天使,抗拒天兵,擅动刀兵。特向将军请降。恳请将军治罪。望将军勿伤我国百姓。”
说完,深深的低下头。身后的文武官员全部都低下头颅。他们曾经高傲过!以为月氏国是大国,胜兵十万,想要保持自己的地位,而不承认大周宗主国的地位。
沈迁正坐在一门火炮后的土袋子上,随口吩咐或签署着命令。大战之后,作为主将,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他身边几十名亲兵环立,英俊的脸上还带着血污。他在预备队投入战场后,亲率骑兵追杀溃兵。这会忙碌的处理着军务,还没有来得及擦洗。
沈迁接受着月氏国国王、大臣们的跪拜、谦卑的臣服。他并没有伸手扶起马苏德,而是有些不屑的看着他们。这些软弱的墙头草!还不如最后在战场上自刎的苏檀。
他在出征前,和贾环详谈过。对吐火罗地区,对敢于抵挡朝廷大军者,杀无赦!但是,对当地的官府,不必血洗。而是要选择性的处理。周军对吐火罗地区,首要目的,是大量的掠夺这里的钱粮,而不是建立统治!
疏勒这里,始终是一个偏战场。并没有足够人力、物力、精力来设立州县。来日方长!
“起来吧!”沈迁吩咐一声,让亲兵取走象征着臣服的泥土,淡淡的道:“我大周王者之师,不会滥杀无辜百姓。但是,对你等君臣,该有的处罚不会少。”
马苏德心中一松,颤抖的道:“谢将军不杀之恩。”
大周雍治十九年七月十七日,宣威将军、疏勒军都指挥使沈迁沈于乔置沿途城市不取,率部急袭阿缓城,一战而下!
消息传出,吐火罗地区震动!天下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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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治十九年,六月二十八日,郭家的商队在郭维的率领下,出天山南脉山口,抵达突骑施人控制的丝路节点城市,纳伦城。
在这里,他们听到了漠北王妃乌尼日抵达碎叶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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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二,八万拔野古联军抵达金山以北的草原。援军统帅,伊林可汗的次子,拔野古科罗派出信使,去寻找拔野古孝德,“叫那小子来见我!”
在吐火罗的战火未熄灭之时,北庭大战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