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单飞才稍睁开眼眸,就有脚步声传来,石来入帐道:“单飞,司空请你……和晨雨姑娘一块过去。”
单飞有些意外。
黑山军眼下的人手暂时划分给曹洪部统领,曹洪在商言商,在出兵时亦是有统帅的风格,终究还是在军营划出一块地来供黑山军众休憩,还分给他们几顶帐篷。
黑山军都是知道分寸,在张飞燕率领下极为安分,主动给单飞、晨雨搭个帐篷,更多人只是睡在干草上。
单飞知道众人的善意,亦没有拒绝众人的好意,他和晨雨如以前般,均盘膝在帐中休憩。
虽出了绝境,单飞从未有一日停止过武功习练。
成功人士能够成功最大的一个特性本来就是比常人要勤奋太多,在单飞的字典里,依靠中彩票的算不上成功,只能说是好命。
单飞这些日子感觉内息益发的充沛浑厚,似乎都要充盈到指甲发根,倒真的好奇这么不停的练下去,会变成怎样的情况?
他不意外曹操找他,可曹操找晨雨做什么?
晨雨并未拒绝,对她而言,去哪里都是一样,只要单飞在就好。
单飞带着困惑,和晨雨再次入了中军大帐,就见曹操正手持文书观看,不知是军情还是许都的动静,许褚立在他的身后。一动不动。
听闻脚步声,曹操放下文书抬起头来,招手道:“坐吧。”等单飞、晨雨落座后,曹操沉吟片刻,微笑道:“军中可过得习惯。”
单飞、晨雨都是点头,晨雨根本不说废话,也不喜欢和无关的人说话,单飞却知道曹操作为领导人,照例是在说些套话。
点点头,单飞就听曹操缓缓道:“还不知道晨雨姑娘出身何处?”
晨雨未言。
单飞感觉到曹操略有尴尬,解围道:“她……她是个孤儿。”说到这里,单飞心中微动,暗想只听说晨雨是被诗言捡回来的,但晨雨肯定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晨雨父母是哪个?
她从来没有想过去找?还是找了却无所获?晨雨期待寻找父母吗?
单飞暗怪自己粗心大意,这种事情也不关心,有些歉然的望向晨雨,就见她眼眸中并没有什么伤感之意。
曹操惋惜道:“原来如此,天下大乱,不知道多少人失去了双亲子女。孤当年前往洛阳时,见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心下早立志一定要还天下个太平。”
单飞知道领导做这种报告时都希望手下应两句,遂赞道:“若平河北,再讨辽东,北方一定,天下离太平也不远矣。”
曹操目光微闪。
他的确是如单飞所想,发发感慨和单飞、晨雨找点共同话题,不想单飞一开口就说穿他的宏图规划,倒让他微有诧异。
单飞果如郭嘉所言般,若论见识,远超寻常百姓。
心中赞赏,曹操终于道:“听闻晨雨姑娘有制服山魈的能力?”
单飞恍然。
曹操最担心的其实不是邺城、亦不是袁尚、袁谭,而是鬼丰带的一群变异人种。曹操不知是从郭嘉、还是石来这些人口中得知晨雨能够抵抗山魈,这才找晨雨来求助。
晨雨望着曹操道:“你想让我帮手?”
曹操略有尴尬,他堂堂司空,可说如今天下最为尊崇的人物,皇帝见他也是客客气气的,见眼前这少女出口无忌,难免有些不自在。
沉吟良久,曹操才道:“不错,还请姑娘援手,解救天下无辜的百姓。”
晨雨仍是看着曹操,“只要你不再滥杀无辜,不再让无辜之人送死,我就帮你。”
“你说什么?”许褚喝道,不由上前一步。
曹操脸色微冷。
单飞心中微震,没想到晨雨竟然也看出这点,可他并没有阻拦,也不想阻拦。晨雨要做的事情,或许直接些,却绝不任性。
良久,曹操并未回避晨雨的眸光,只是道:“姑娘想必是为昨日那些盾牌兵抱打不平?”
晨雨直言不讳道:“你昨日知道那些人会送命的,可你还是让他们去了,他们很无辜。”
“你懂什么?”许褚叱道。
曹操伸手止住许褚的上前,轻轻叹口气道:“孤并不知道审配如何来做,亦知道什么事情可能都会发生。昨日那种情形,晨雨姑娘若是孤,又该如何去做?任由辛毗亲人的尸体堆在城下?任由归顺孤的手下忿忿不平?任由审配对孤肆意羞辱?还是任由此事过去,当作全然没有发生?”
他说到最后,神色萧冷,“孤不忌惮以最残忍的走向来猜测对手,亦想敌人能少做些残忍的事情,但疆场本如此,敌人只比孤想象的更加残忍,孤也不想这种事情发生。可为了取信归附孤的手下,孤可以做很多事情。”
“包括明知那些盾牌兵会死,你也一定要他们去做抢尸这种事情?”晨雨反问道。
曹操脸有怒容,许褚更是愤怒,暗想这种事情谁能完全料定?可能会有,但因为可能而不去做,那就根本不用去做任何事情。
“那晨雨姑娘觉得孤应该怎么做?”曹操冷然反问道。
晨雨未答,只是叹口气道:“你和曹棺真的很像。”
“什么?”曹操倒有些不解。
单飞见晨雨将他想问的事情说出来,一旁苦笑道:“司空,晨雨的意思是……我们或许能找到更好的方法。”
“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许褚忍不住喝道。他跟随曹操多年,一直对曹操忠心耿耿,更对曹操行事无条件服从,见晨雨、单飞竟有质疑曹操之意,暗想这种年轻人会有什么高见,不由屡次喝止。
曹操亦是双眉微竖,似有怒意的样子,有虎卫入内道:“司空,于将军、曹洪将军还有张郃将军等人均已奉命到帐外。”
帐内微静。
静中带点儿难言的尴尬。
曹操双眉缓平,神色间有些疲惫之意,只是那疲惫很快被肃穆遮掩,“让他们进来。”
张郃?
单飞一听这名字,微有动容。此人不是和张辽般,同为五子良将之列?听闻此人战功赫赫,没想到如今也在围打邺城。
于禁、曹洪并肩入帐,荀奇倒是一直跟在于禁之后,辛毗又在于禁之后,郭嘉穿着木屐和曹丕一起入帐,最后进来那人身材高瘦,乍望去那人身着甲胄颇为矫健,但细看却觉得那人神色从容,隐带些儒雅气息。
见单飞望来,那人微笑点头示意。
单飞暗想这人自然就是张郃,为何像认识他一样,又对他这般客气?心中困惑,不过他还是点头报以微笑。
于禁见单飞、晨雨在此,微有意外道:“司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曹操恢复了平日的从容,微笑道:“文则要说什么?”
“军中本禁女色,司空似不应该让女人出现在军中。”于禁铁面无私道。
众人忍不住向单飞看了一眼,他们或多或少的知道于禁和单飞之间的矛盾,知道于禁这么说话,说的是晨雨,矛头却是直指单飞。
曹操道:“晨雨姑娘本是孤请来的,和军情有关,文则不用介意。”
于禁没想到曹操揽下此事,自觉一脚踢在铁板上,哼了声道:“司空这次召我等前来,本是商量军机要事,似乎无关人等也不用在此?”
曹操略皱了下眉头,平和道:“都坐吧,没有无关的人了。”
众人互望一眼,曹洪、于禁自然坐在近曹操的地方,郭嘉却是随意坐在了大帐入口处,张郃捡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了。
这座位一事看似微小,但在古今都是大有门道。
曹操不拘一格,议论军情远没有朝廷庙堂尊卑分得等级森严,众人不免以习惯落座。
单飞知道离领导近的多是自视功高重要或认为和领导关系不错,显摆的心思是有的。离得远的人或是不想参与其中,或是想要保持冷静客观。
张郃捡个折中的位置坐下,如果以单飞的判断,最少张郃很是谨慎,不居功、但也不自卑。
曹丕拎着胡椅却在靠单飞身旁坐下。
单飞一愣,见曹丕向他笑笑,暗自不解,不知道曹丕这是有几个意思?
曹操见众人落座,沉声道:“昨日之事你等均已知晓……不过今日孤有个更不太妙的消息。”
他一举手上的文书,径直道:“有消息传来,袁尚连失涉县、邯郸等地,终知形势不妙,已有意带兵回援邺城。你等如何来看?”
众人多数倒是意料之中,只是暂有沉默。
曹操见众人这般,皱了下眉头道:“儁乂,你如何来看?”
张郃看了众人一眼,才要起身,却被曹操止住道:“不用拘礼。”张郃亦不客气,沉吟道:“邺城审配极为忠心袁氏,从昨日……一事,可见其在向司空表明势不两立之心。”
众人缓缓点头,暗想都说“做人留一面,日后好相见”,审配见曹军前来,不但不留情面,还将辛毗家人斩尽杀绝,那就是向所有人宣告死战到底了。
辛毗眼圈又红,霍然起身道:“司空,袁尚无甚远见,性情更是狐疑,对其兄袁谭都是睚眦必报,为人统帅无方,即使回援何足为惧?辛毗早和于将军昨晚详谈,都觉得应该加派人手攻城,在袁尚回转前可下邺城。袁尚若失邺城,无疑成无根之木,溃败在即。”
曹丕缓缓点头,暗想辛毗说的大有道理。
张郃被辛毗插话,并不动怒,只是静静听完,沉默下来。
于禁向单飞斜睨一眼,傲然道:“不知道单统领如何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