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人的节日经济理念很明显的还没有深入人心,书院赚钱已经赚得天怒人怨了,长安东西两市依然在走自己的老节奏,过年赚钱会被人家笑话的,一年到头驴子都需要多加两把豆料养养膘,更不要说辛苦一年的伙计了。
赚到了钱的书院学生自然很高兴,可是骨子里到底是学问人,也觉得自己这样赚钱实在是有失厚道,这如何是好?为了让自己的心灵不至于被金钱所玷污,他们决定济贫,玉山附近没有让他们显示善良之心的地方,于是,一个折中的方案就出台了,连续三天,东羊河开始对平民开放,不收费,但是花样却一样都不许少。
云烨站在自家的门前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恼怒,那些学生就没有预料过整个长安城的会赶过来么?十几万人站在东羊河上都会把整条河塞得严严实实,还能玩个屁啊,集会活动是一门大学问,不是你把人聚拢过来就能行得通的,卫生,安全,吃饭喝水都要考虑到里面,尤其是东羊河的出口异常的狭窄,如果出现踩踏现象,绝对是一场大灾难。
“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侯爷多虑了,长安城的灯会也是人山人海,不也是好好地,老奴以为这样就很好,人多才能旺地,这么些人过来,玉山的地价又该往上涨涨了。”
云烨没好气的看了老钱一眼,朱雀街多宽?二十几丈宽的路面是玉山的羊肠小道能比的?必须告诉庞玉海一声,好好地学生不能毁在这件事情上。
事实证明云烨想多了,长安百姓早就在长安城严格的军事化管理制度下很清楚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该怎办,不用人指挥,按照先来后到的原则,人家一个坊,一个坊的轮着进玉山,秩序井然的令人发指,小孩子没有熊猫车可以坐,能摸一下熊猫就心满意足的乐半天。
唯一不好的就是随地大小便的问题,整座北山人是上不去了,来年这里一定草木旺盛,在璀璨的灯光照耀下,老人孩子,男人,女人都是一副乐陶陶的样子,拜佛,拜老子,还有拜龙灯,凤凰灯的,有些虔诚地看到冰像都要拜一下,不管是谁,也不管是哪路神灵,只要能满足他们朝拜的愿望就好。
因为是放假期间,玉山书院准许百姓借宿,很奇怪,长安人除了让孩子去玉山书院住一晚,其余的,就算是老人和妇人都宁愿在空地上抗一宿也不进去,后来那些学生才弄明白,百姓们把孩子送进去,认为孩子是最纯净的,想沾一点文气,其余的阿猫阿狗进去就是贱足踏了贵地,会折寿的。
人一多,这还看哪门子的景啊,都是匆匆的瞄一眼就下了山,就这,还满足的不得了,大呼不虚此行,几十口大锅一字排开别的不做,就是一道红烧肉,三个大子一碗,外带一巨碗米饭,一个鸡蛋能打一大锅的蛋花汤管够,长安人没有不在这里停步的。炊烟整整缭绕了三天,云家庄子附近的猪肉全被吃完,云家庄子储存的土豆也全部被吃完,这才熄了灶火,厨子很想再接着做,可惜没有原料了,对着没吃到的人一个劲地拱手致歉,并且发誓说明年一定早早的备料。
一道菜能让一半长安人吃的恋恋不舍,厨子认为这是自己这辈子最了不起的成就。虽然累得半死,可是走路都开始带风声了。
黄鼠遗憾的望着远去的人群,一个劲地叹息,这几天刷锅水都能卖得出去,这样的好机会因为没有备足食材,硬是被自己给糟蹋了。
来玉山看冰灯的人直到衙门开印,坊市开市,这才消失,开印的这一天照例是大朝会,侍御史早就发话了,不得缺席,他们准备按照册子点名。
节后上班要多无趣就有多无趣,天还黑乎乎的时候,一个个就蹲在宫门前开始打哈欠,就数云烨最过分,躺在马车上不下来,非要睡到宫门大开的那一刻。
迷迷糊糊地进宫,迷迷糊糊地朝拜皇帝,然后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让薛万彻挡住自己,靠在他的后背上继续睡觉。
直到薛万彻揪着云烨的脖领子带他出宫,这才知道大朝会结束了,说来也怪,刚从宫里出来,立刻就变得精神抖擞,随便抓了一个倒霉的纨绔请客,一群人立刻就车马簇簇的杀向了燕来楼。
“很久没去过了,也不知道那里的小娘子是否风骚。”这就是长孙冲这个斯文败类发出的感慨,薛万彻认为自己今天精神大好,只要是弟兄们看不上的,可以全部给他,引得众纨绔佩服不已,并且开出了盘口赌老薛会败在何种女人的裙下。
这回不要李承乾,也不要李泰,李家兄弟一个都不要,不是不喜欢他们,而是带着他们去逛青楼,会被皇后揍得很惨,这种事故发生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以看艳舞,谁耐烦和李承乾去谈话,虽然李承乾说他家的艳舞要比燕来楼的好看十倍,大家还是决定还是去燕来楼,李承乾家的舞姬不好下手。
李承乾大吼了一嗓子“牲口”就带着自己的弟弟们回东宫享受他家的歌舞去了。
纨绔太多,姐儿太少,薛万彻连老鸨子都抱进了房间,这还是上午呢,坐在大厅里的就剩下云烨和襄城公主的丈夫萧锐和南平公主的第二任丈夫刘玄意。
南平的第一任老公王进直也就是王珪的小儿子,这一回因为和侯君集谋反不知道是怎么挂上勾的,被皇帝发配到了岭南,还特意告诉云烨不得照顾。
老王珪因为这事被气得中了风,如今躺在床上眼看着就剩了一口气,风度翩翩的刘玄意恰好被南平相中,一个小小的敬事郎一跃而成为驸马都尉。
十几年了,那个瞽目琴师还活着,那个牵着他的小童,如今也抱着一张琴一同走了过来,老琴师朝四周恭敬的施了一礼朗声说:“今日乃是小徒出师的日子,还请诸位贵人多多抬举,小老儿在此谢过了。”
青年琴师见到只有三个人不免心下惨然,依然恭敬的施礼,看样子他并不打算退却。萧锐笑着说:“别看只有三人,如果你的琴技还过得去,你就算是成功扬名了,只要云侯肯给你鼓吹两句,你这一辈子都会受用不尽。”
“想要我们说好话,就拿出本事来。”云烨很讨厌那些虚词,妓女都被几十个纨绔扛到房间里去了,所以没艳舞好看,只好将就着听一段古筝。
小琴师弹的很是认真,瞽目老叟不断地点头,遇到节点还会出手相助,一曲《长相思》道尽了相思的痴苦缠绵,云烨这样丝毫不懂欣赏的人也能听出几分酸涩意,听一遍也就罢了,偏偏这首曲子就是靠来回反复不断地演奏来达到长相思的目的,于是喝了两杯酒的云烨又开始瞌睡了,昨晚就没睡多长时间,兴致勃发的那日暮要给夫君讲完她在草原上的故事,无非就是几只羊的故事而已,听了无数遍了。
为了不折磨自己的耳朵,就和那日暮敦伦了一次,谁知道敦伦完了,那日暮还是絮絮叨叨的说那只差点被狼吃掉的小黑羊,云烨大怒之下又敦伦了一次,这一次才把那日暮的精力消耗光搂着夫君入睡,可是鸡已经开始叫了,云烨必须起身去参加大朝会,刚才精神起来,纯粹是下班后的正常反应,现在觉得无聊,又开始发困了。
裂帛一声响,惊得云烨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吃惊地看着那个年轻的琴师,他疯了,这是连命都不要了?年轻人怎么这么孟浪。
“乐声为我生命所系,焉能为俗人所误,古时奏乐虽鬼神都侧耳聆听,如今伦于风月地已是凄惨,何能再有所轻侮,裴神符无能伺候不了贵人,这就告退。”
云烨嗤笑道:“我又不靠它吃饭,为何要尊敬?”
年轻的裴神符霍然起身道:“您是贵人自然不需要,可是奴人需要用它来换取每日的饭食,天下以乐声为食者不知凡几,贵人因此而轻贱吗?”
刘玄意正要发怒,却被云烨所阻止,叹了口气说:“事关他人的饭碗,确实是我的不对,这个世界上天大地大,饭碗最大,我可以不尊敬你的音乐,但是我必须尊敬你的饭碗,任何能养活人的手艺都必须获得尊敬,你再弹过,这一次我会凝神静听,手艺不好依然不给钱。”
萧锐抚掌大笑道:“云侯的见解总是出人预料之外,这套饭碗论确实精辟,萧锐受教了,从今后再也不敢小觑任何一样谋生手段。”
云烨之所以忍耐,是因为他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有才能的人脾气一般都比较大,如果这个叫做裴神符的家伙并不能表现出和脾气相一致的琴艺,他认为痛殴一顿是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这样的情形换了别的纨绔,他早就死透了,揍一顿其实是在救他。
“贵人请宽座,且听裴神符一曲《孤愤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