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咱门里头肯定有人向东王透露了不少咱们的事情。不然的话东王怎么知道咱们有多少武器。”韦昌荣与韦泽在办公室里头讨论着最机密的话题。韦昌荣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神色里头有着极大的不忿。若是现在抓到了告密的人,韦昌荣只怕能把那家伙给亲手杀了。
韦泽看着韦昌荣这义愤填膺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很是同情年轻人的直爽。而且韦昌荣与韦泽名为叔侄,实际上就是一个战壕里的好兄弟加亲密战友。正因为这层关系,韦泽看着韦昌荣恼火的模样,他甚至感到一种韦昌荣这么发火,替韦泽疏解了心中怨气的作用。
怨气疏解了,理性就在韦泽这里占据了上风。站起身拍了拍韦昌荣的肩头,韦泽让位长荣坐下,韦泽也坐下,这才说道:“昌荣,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的说。”
韦昌荣看韦泽如此镇定,心里也觉得有了主心骨,他集中起注意力,认真地问道:“四叔,你想说什么?”
“昌荣,我们两个当年为什么要加入太平军?”韦泽问道。
“这……”韦昌荣沉吟起来。虽然两人加入太平军还不到三年,但是其间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有了如此多的变故,韦昌荣猛然间还想不起两年多前的事情。仔细想了好一阵,韦昌荣才说道:“那时候咱们刚和土家打了一仗,你我都杀了好些人。那边悬赏五百两银子要咱们的脑袋。咱们觉得客家的吴长贵只怕想对咱们不利,可是也不能杀他。正好遇到了拜上帝教招兵买马,咱们就说先来拜上帝教混一段。”
说完之后,韦昌荣又皱着眉头想了想,跟了一句,“我记得是这样的。”
韦泽点点头,“我记得差不多也是这么一回事。然后呢,我们那时候商量,说咱们要造反,不能再这样了。咱们把官府推翻之后,咱们不用受气了,咱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还记得吧?”
听到韦泽提到这些旧事,韦昌荣旧日的回忆立刻复苏了,他拍着桌子说道:“四叔,那时候你还说咱们自己当了官府,那就什么都不怕了!你还记得么?”
韦泽也笑道:“当然记得!”
韦昌荣带着怀念的表情说道:“四叔,你虽然年纪比我小,可你啥时候都能说到我心里头去。咱们那时候杀人太多,仇家太多,心里头也害怕啊!多少人想要咱们的命,多少人去官府告咱们。你那时候一说咱们要是官府就好了,我心里头觉得你说的就是那么对!咱们当了官府,那就什么都不用怕啦!”
见韦昌荣上了道,韦泽接着说道:“对啊!咱们加入太平军的目的是要造反,是要推翻满清!我看天王不是个成事的人,昌荣你还记得咱们突出永安的时候,天王要了咱们几百套蓑衣与斗笠,让咱们兄弟们淋着雨,他那些不打仗的侍卫和老婆,还有那些车夫不用淋雨。你记得么?”
“嗯!我记得!”韦昌荣点头答道,“四叔,我看你脸色难看,我当时什么都不敢说!”
韦泽也点头说道:“在那时候之前,我就觉得东王能靠得住。那时候我更确信,东王靠得住。”
思忖了一下,韦昌荣低声说道:“可东王现在这么对咱们,说个难听的,他和那时候的天王有什么分别?”
见韦昌荣也冷静下来,韦泽这才说道:“昌荣,你先不要这么想。你按照我想的路子去想。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这是我的真心想法,我是以推翻满清为根本的目的。我做的一切,都是要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如果是为了这个目的,那么你觉得我应该不应该跟着东王干?”
韦昌荣先是皱着眉头想,想了一阵,他的眉头舒展开来。又想了一阵,那种怨怼的神色从韦昌荣脸上消失了,他叹口气说道:“为了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咱们只能参加太平军,参加了太平军之后,咱们也只能跟着东王干!”
“对啊!就是这样!”韦泽语气坚定地说道。
早在穿越最初的时代,韦泽之所以选择留在太平天国,那是因为他知道太平天国的反清事业从广西走到了南京城。而韦泽之所以选择了投奔东王杨秀清,那是因为杨秀清的确展现出了领导太平军不断获得胜利的能力。而且与洪秀全相比,杨秀清的认识水平以及对政治的观点更符合韦泽的态度。
正是基于反清这点,韦泽才会效忠于杨秀清。现在韦泽决定改变他自己的思路,并不是因为反清这个基础出现了破裂,而是韦泽与杨秀清之间的利益冲突。韦泽虽然不认同杨秀清削弱韦泽实力的做法,但这是基于合作基础之上的利益的冲突,这种更加表面化的利益冲突并不能当作否定反清这个合作基础的理由。
即便是不愿意再忠于杨秀清本人,韦泽依然觉得在反清这件事上,他必须坚定不移的与杨秀清进行合作。至少杨秀清吞并了韦泽的部下,剥夺了韦泽占据的安徽,目的依旧是为了与满清作战。韦泽还是非常赞赏杨秀清驱逐了江南大营清军的所作所为。
“昌荣!你给我记住一件事!现在咱们的兄弟里头有人给东王通风报信,其实我不怕这些人这么干。只要这些人这么干的结果,能够有助于打击满清。我们杀清妖,东王杀清妖,这都是杀清妖。没必要非得计较你杀我杀。”韦泽对韦昌荣说道。
韦昌荣虽然还是不太能接受,不过听了这话以后却也没有那么抵触了。
韦泽继续说道:“很多兄弟现在不高兴,那是因为兄弟们心向着我。觉得我吃亏了,我吃亏了,他们也就吃亏了!这也很正常么!有这样的好兄弟,我高兴啊!这真的是贴心!不过呢,这些事情我们知道就行了,却不能因为我们吃点亏,那就不驱逐鞑虏,不恢复中华了!鞑虏一定得驱逐,中华一定得恢复!不能因为我们暂时吃点亏,就不去驱逐鞑虏,反倒先和自家人纠缠起来。那就是鼠目寸光了!”
韦泽的这番高调倒也是真正的道理,韦昌荣已经渐渐没了方才的那股子怒气,完全是基于委屈,其基础还是忠于杨秀清。韦昌荣认为自己忠于了杨秀清,而杨秀清并没有给这份忠诚以足够的回报。
当年赵匡胤陈桥兵变之后说:汝辈自贪富贵,强立我为天子,能从我命令则可,不然,我不能为若主也!这番话说的就是部下服从的问题,赵匡胤明确表示自己要求得到属下的绝对服从。而杨秀清要求的与赵匡胤一样,他让效忠的部属从兜里头掏出实实在在的玩意兑现他们效忠于杨秀清的誓言。这本无可厚非,然后韦泽手下的这帮兄弟们就炸刺了。
这种炸刺只能说明韦昌荣还在潜意识里头效忠东王,所以韦昌荣按照自己对世界的判断,认为杨秀清得给与韦昌荣对等的报偿。而韦泽就没这么幼稚,在他轻松的决定要改变以前忠于东王的政策之后,韦泽已经没有了对杨秀清的感情因素,现在他恰恰能够不带任何情绪,从容自若的看待问题。
当然,在韦泽看来,改变了忠于东王的政策,可不等于就要和东王对着干,更不等于现在就开始在内部狂查不忠于韦泽的份子。韦泽眼下的主要矛盾还是与满清之间不死不休的关系,基于这点,韦泽必须用统一战线的视角来解决眼下的局面。
就在韦泽不断理顺自己情绪的时候,韦昌荣稍带委屈地说道:“四叔,咱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怎么打清妖?”
“什么都没有了?哈哈哈!!”韦泽被韦昌荣的话逗得大笑起来。
看韦泽笑的开心,韦昌荣完全没明白怎么一回事。他只能带双重委屈的表情看着韦泽。
笑了好一阵,韦泽才勉强停下来,“昌荣,你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吧。我们刚加入太平军的时候,咱们两个人除了一人一杆枪之外,咱们还有什么啊?现在咱们手里面三万兵马,还有三个军一万五千人在到镇江的路上。等那三个军到了镇江,我们手里头九个军,四万五千人。东王还向我说了,我们打下江浙,他不要我们纳粮。我们管好自己的粮草就行了。有这兵强马壮的九个军,还有镇江这出发地,你竟然告诉我说,咱们什么都没有了!昌荣,你……你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啊!”
“可咱们的安徽……”韦昌荣还尝试着辩解一下。
韦泽摆摆手,“行了行了!别嘴硬了!你还真喜欢安徽?你到了扬州之后就大赞扬州好,我看你的意思,能不回安徽的话,你是根本不想回去。这会儿你又想起安徽了?”
韦昌荣此时已经接受了韦泽的想法,抵触情绪大减,又知道韦泽已经下了决心,他也只能无力的反抗道:“那不是安徽和扬州,我想都拿到手么!”
“昌荣,这四万多老兄弟,这几万条枪……”韦泽说道。
“四万多人里头还有一万女营呢!枪还得上贡两万条呢!”韦昌荣找到了反驳一下韦泽的理由,立刻就反击起来。
韦泽也不和他计较,“好吧,那三万兄弟,都是咱们积累起来的。只要有这些老兄弟,咱们还能有比安徽更好的地方!存人失地,人地皆得。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这才是根本啊!”
韦昌荣又过了好一阵才长叹一声,“四叔,若是咱们打下江浙,东王又这么来一遍。咱们该怎么办?”
韦泽起身,拍了拍韦昌荣的肩头,“昌荣,你放心。我还是有分寸的。我不会让咱们兄弟吃亏的。但是,在全军里头,你得先和我一条心,我不计较,你也不能计较!你要是不和我一条心,我找谁说去啊?我找谁说,人家一张嘴就能说,韦昌荣还怎么怎么样?你得先和我一条心!你得跟着我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你明白了么?”
韦昌荣见韦泽态度如此坚决,他抓耳挠腮了半天,最终才起身,对着韦泽认真说道:“四叔!我跟着你走,你可不能让我们这么卖命之后没结果!”
韦泽正色答道:“这个你放心好了!咱们现在就有了这四万多人,这难道不是结果么?以后咱们会有更多结果!要把眼界放开阔,要明白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