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知县面无人色,只是喃喃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这是陷阱……陷阱……!”
蓝廷玉冷冷看了胡知县一眼,淡淡道:“方才本官还纳闷,半夜三更,你往大狱之中跑去所为何因?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档子事!”看向张大胡子,淡淡问道:“张轩,本官再问你,你为何要在狱中对赵县丞行凶?”
“这也是知县老爷吩咐下来。”张大胡子道:“县丞大人夜查大狱,知县老爷担心县丞大人看到那具尸首,事情便会张扬出去,惹来无穷事端,所以……所以老爷吩咐小的一不做二不休,将县丞大人也杀了,回头再诬陷是被楚欢等人越狱所杀……!”
赵县丞瞥了胡知县一眼,冷哼一声。
蓝廷玉一拍惊堂木,厉声道:“胡玮,你还有何话可说?”
胡知县擦去额头冷汗,道:“大人,这都是张轩血口喷人,下官……下官是被冤枉的!”
“冤枉?”蓝廷玉冷笑道:“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敢说这是冤枉你?否则张轩小小牢头,与赵县丞无冤无仇,为何要对赵县丞痛下杀手?你一县之尊,半夜三更跑去大狱,作何解释?”厉声道:“还不跪下!”
胡知县“噗通”跪倒在地,兀自硬着头皮道:“下官是受冤枉,不敢认罪!”又道:“下官要去总督府,请总督大人做主!”
他可不是真的想要总督做主,不过是想拖延时间,今夜不定案,只要拖下去,自己的后台只怕就要出手了。
蓝廷玉岂会给他这样的机会,淡淡道:“本官身为刑部司主事,云山府刑事俱归本官管辖,而且此番前来审讯,亦是奉了总督大人之命……怎么,胡大人莫非觉得本官不够资格审案?”
胡知县的身份与蓝廷玉相差甚远,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主薄何在!”
堂中立刻出来一人,小心翼翼道:“下官在!”
“案情始末,张轩已经交代清楚,你现在立刻将案情笔写出来!”蓝廷玉道。
主薄急忙令人找来笔墨,在旁战战兢兢将张大胡子交代的案情写了出来,这才呈给蓝廷玉,蓝廷玉看了一遍,才向胡知县道:“胡玮,本官不想撕破颜面,你好歹也是圣上下诏的朝廷命官,如今做下这等不法之事,本官希望你能俯首认罪,回头本官还能为你说说情!”
胡知县心中冷笑:“你们今夜突然而来,本就是要置本官于死地,为本官求情……还真当本官是三岁孩童吗?”淡淡道:“蓝大人,下官受人诬陷,绝不会胡乱认罪!”
卫天青霍然站起,冷笑道:“胡玮,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想顽抗吗?今夜大伙儿都在这里,你所作所为,人证物证俱全,抵赖也抵赖不了!”
胡知县看向卫天青,依旧负隅顽抗,道:“蓝大人,卫大人,张大胡子口口声声说下官要置楚欢于死地,甚至还要下毒毒害,下官实在不明白其中动机何在?下官下令抓捕楚欢,无非是因为楚欢杀人被告,下官不知所谓的忌惮楚欢从何而来?至若说楚欢是下官的绊脚石,下官想要将他踢除,下官更是不知从何说起……!”
蓝廷玉微笑点头道:“胡大人的意思,本官明白了。”沉声道:“传楚欢上堂!”
卫天青已经站起身道:“不必传了,楚欢就在堂外!”叫道:“楚欢上堂!”
声音落下,楚欢便已经缓步从堂外进来,众人面面相觑,楚欢却已经一脸淡定地到得堂中,看了蓝廷玉一眼,终是跪倒下去,“草民楚欢,见过大人!”
蓝廷玉抬手道:“楚欢,抬起头来!”
楚欢抬头,看向了蓝廷玉。
蓝廷玉淡淡问道:“楚欢,你可知罪?”
“草民不知身犯何罪!”
蓝廷玉拿起桌上的一份案宗,道:“你不知身犯何罪?本官来告诉你,你逞强斗狠,误伤人命,可有此事?”
楚欢闻言,便知这蓝廷玉话中有话,这“误伤人命”四字中的“误”字,可是大有含义。
胡知县此时干脆道:“蓝大人,楚欢伤人性命乃是事实,究竟是否误伤,却不能断言。此人好勇斗狠,殴斗之时,也未必没有存了狠毒心思!”
蓝廷玉瞥了胡知县一眼,也没有发作。
楚欢已经道:“回禀大人,当日和盛泉开窖,一群地痞流氓上门闹事,草民一时义愤,出手驱赶,或许打伤了人,但是草民出手自有分寸,绝没有误伤人命!”
胡知县冷哼道:“出手有分寸?你以为你是谁,有那等本事吗?赵宝被打之后,被抬出和盛泉,半道上就伤重而死,你休要抵赖!”
楚欢瞥了胡知县一眼,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卫天青却已经在旁淡淡道:“胡玮,你是文人出身,不知学武之人的分寸。学武之人,对火候把握的极佳,出手轻重,心中自有分寸。”
“卫大人,下官确实不是习武之人,但是赵宝尸首上的伤势,却是不可作伪。”胡知县回应道。
“好!”卫天青冷笑道:“既然如此,这验尸自是必不可免!”
胡知县却已经道:“蓝大人,卫大人,赵宝尸首出事当日便已经由仵作检验过,而且尸检文书已经记录在册。”
蓝廷玉沉声道:“仵作可在?”
人群中一人出来,跪倒在地,“小人叶全,乃是本县仵作!”
蓝廷玉抚须问道:“叶全,本官问你,尸首检查过,你可确定赵宝是被打死?”
叶全眼角余光看向赵县丞,只见赵县丞神情淡定,面无表情,也全急忙回回道:“启禀大人,小人确实检查过尸首,只是……只是赵宝身上有多处伤痕,小人……小人却也不知赵宝是否身有隐疾……!”
胡知县看到叶全瞥向赵县丞的目光之后,心里“咯噔”就是一沉,只觉得事情更加的诡异,一股不祥之兆袭上心头。
“如此说来,你并不确定赵宝是被人打死?”蓝廷玉问道。
叶全忙道:“小人……小人颇有疏忽……!”
“叶全,你身为仵作,怎会有疏忽?”胡知县急道:“尸首你可是验过,致命之伤在头部……!”
“也不必争论。”蓝廷玉道:“如今大家都在这里,当堂验尸便是。”沉声问道:“本县捕头何在?”
一直在人群中心惊胆战的黄捕头终于站出来:“小人在!”
“你速去抬来赵宝尸首,当堂验尸!”
卫天青沉声道:“来人,陪同他一起去取尸首!”两名府城来的武士立刻出列,黄捕头领着人迅速离去,大堂一时沉寂下来。
夜色幽静,大堂之内的气氛亦是死一般的寂静。
并没有等候太长时间,赵宝的尸首便即被抬来,放在堂下,蓝廷玉沉声道:“叶全,你现在便当堂验尸,务须小心谨慎,绝不能出差错!”
叶全急忙称是,看了赵县丞一眼,这才过去开始检验尸首,脱去衣服,“啊”地一声,顿时变了颜色,在场众人看他吃惊之色,都是十分疑惑。
卫天青已经走到尸首边上,只看了两眼,脸上立时显出古怪之色,看向胡知县,问道:“胡玮,你刚才说赵宝的致命之伤是在头部?”
“是!”胡知县斩钉截铁道:“是被楚欢重击头部而死!”
卫天青神情更加古怪,继续问道:“本官问你,楚欢伤人之时,是徒手还是握有武器?”
胡知县立刻道:“是徒手。”但是立刻又摇头道:“据下官所知,楚欢还用过椅子……!”他已经感觉到卫天青的问话有些古怪。
“你确定楚欢当时手中没有刀具?”卫天青咄咄逼人。
胡知县皱起眉头,微一沉吟,才道:“据下官所知……楚欢行凶之时,并无刀具……我大秦禁止民间使用刀具,楚欢就算藏有刀具,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取出来!”
卫天青哈哈大笑起来,这大笑十分突兀,堂中之人面面相觑,胡知县却觉得这笑声十分刺耳,似乎也带着某种陷阱。
卫天青笑声戛然而止,盯着叶仵作,道:“叶全,你现在就检查,告诉本官,赵宝是因何而死?”
叶全缓缓起身来,朗声道:“启禀诸位大人,赵宝……是被匕首刺死!”
胡知县失声道:“胡说!”几步间冲过来,看向尸首,只见尸首的心脏处、小腹处竟然出现了两处刀伤,瞧那刀口,显然是新伤。
胡知县一时间只感觉全身冰冷。
蓝廷玉此时也终于站起身来,背负双手走到堂下,看了尸首一眼,瞥向胡知县,淡淡道:“胡玮,今日若非我们及时赶来审讯此案,你是否会就此草草结案?若不是本官下令重新验尸,你是否还要在验尸文书上声称是被击中头颅而死?”
胡知县只觉得浑身发软,脑中一片空白,身体晃了晃,终于一屁股坐了下去。
“明明是被匕首刺中要害而死,你却声称是被楚欢击中头颅而死。”蓝廷玉冷笑道:“毫无疑问,你这是掩盖事实,是恶意冤枉楚欢。楚欢并无杀人,你却将他拘押下狱……这中间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背负双手,面无表情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胡知县,一字一句道:“你方才还说没有害人动机,但是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胡知县瘫坐在地,他怎么也想不通,尸首身上怎地会多出刀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