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欢受伤,王甫心中对楚欢有愧疚,却是尽力照顾,回到署门,天一亮就派人去找郎中来瞧病,而且让楚欢尽管休息,好好养伤,巡逻的差事暂时不必过问,为了让楚欢清净养伤,王甫更是将那间房屋腾出来,他与另一名武京卫搬出来,甚至派人专门将房间内打扫干净。
王甫心中有愧,是想弥补一二,他自然不知道,楚欢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楚欢从王甫口中得知他的家境,虽然明白小公主一事与王甫脱不了干系,但是他能从王甫的神情举止中看出惭愧,王甫这般殷勤弥补,却也足以看出他的悔过之心。
楚欢乐得清闲,接下来几日便在署门里休息。
楚欢不知道接下来张斗利那伙人是否还会给自己下套,经过前两次的阴谋,楚欢深知自己踏足京城的土地之后,实际上就已经踏入了步步惊心的险境,自己日后每一步都要走的小心,走得谨慎,一个不小心,便可能魂飞湮灭。
武京卫配发的金疮药倒是上等的伤药,外敷作用十分明显,此外神衣卫那位谷百户留下的药丸,楚欢一开始并不敢服用,里面有二十多颗药丸,楚欢专门取出一颗碾碎,查看里面的成分,甚至在郎中前来为自己看病的时候,让郎中检查了药丸,最终确定药丸绝对无毒,这才服用。
说也奇怪,楚欢的剑伤贯穿肋下,虽然不至于丧命,却也十分严重,几日下来一直隐隐作疼,晚上甚至都不能安心睡觉,这药丸服用之后,虽然不至于药到病除,但是效果却也明显,至少伤口深处那疼痛感已经消除不少,晚上已经能够安心入睡,不至于被伤痛影响,本来左肋被刺穿,那夜为了掐住刺客,用力过度,导致了内筋几处伤损,杀死刺客之后,楚欢的左臂一度不能使力甚至不能活动,但是这药丸服下之后,手臂却已经能够活动开,而且能够抓住东西。
楚欢知道神衣卫是个神奇的衙门,他们有这种药效奇佳的药丸,倒也不是意外之事,不过当日那谷百户为何对自己那般友善,竟然给自己留下如此灵药,需知神衣卫的人素来眼高于顶,哪怕是一个百户,对达官贵人也都是不假辞色,却对自己一个小小的武京卫如此眷顾。
他也隐隐感觉到或许是因为杀死了那名刺客。
他还记得当日谷百户已经认出了那把宝剑的来历,成为吞云剑,甚至于谷百户也似乎对此刻有一些了解。
只是吞云剑究竟是何物,楚欢却是从未听说过。
他感觉其中有异,但是至少目前他对刺客和那把宝剑的来历一无所知。
王甫对楚欢倒是很为照顾,不但腾出了这间房子,而且每日里对楚欢的伙食是另外安排,虽然不至于山珍海味,但是鸡鸭鱼肉却也是少不了的,楚欢并不客气,他知道这些伙食对他的身体恢复有极大的帮助,所以每日里大鱼大肉尽情饱食,他也知道一日三顿如此伙食,开销不小,王甫这样安排,定然也是动用了自己借给他的一百两银子,楚欢知道那些银子还要用来救命,所以又掏了五十两银子给王甫,即使是这样的伙食,五十两银子也足够支撑很长时间,王甫一开始极力推辞,但拗不过楚欢,最后只好收了,对楚欢的照顾也就更加周到。
谢谢了五六日,楚欢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不少,体力和精力已经完全恢复,他的身体本就是铁打的,虽然受重伤,但是复原能力也是极强。
成日里闷在屋里却也是有些烦闷,齐王那边迟迟没有消息过来,就连那小公主似乎也已经消失,上次热呼呼地嚷着要拜师学艺,回宫之后,便再也没见她人影,对于这两个人,楚欢态度截然不同,他希望齐王的传召能早些过来,但是对小公主,却希望不再相见。
这日想到有阵子没有见到裴绩,当日从客栈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告诉裴绩自己的下落,当日裴绩还说最近有可能要离开洛安城,也不知道如今是否还在,心里念着,也就忍不住想去看一看,找到王甫告假,要出去转一转,王甫倒没有阻拦,只是嘱咐小心伤势,要派人跟着照顾,被楚欢拒绝,王甫只能作罢。
楚欢骑了自己的那匹大黑马,轻装而行,从西门署往百通坊的道路楚欢倒是记得一清二楚,在路上买了一大坛子酒,又买了一些熟食有荷叶包起来,知道秦雷喜欢吃鸭掌,更买了一包鸭掌,这才来到裴绩的木屋子。
尚未进到木屋子,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笑声,里面倒似乎正有人在说话,敞着半边门,楚欢翻身下马,拎了东西到门边瞧了瞧,裴绩向外看来,见到楚欢,脸上显出欣喜之色,急忙过来,道:“二弟,这几日可好!”
裴绩与楚欢倾心相交,刺杀驸马之后,两人数日没有来往,但是裴绩心中却还是挂念楚欢,只怕楚欢生出意外,他知道楚欢住在汇缘客栈,所以事后也偶尔往汇缘客栈附近过去,但是一直不见楚欢踪迹,他并不知道楚欢被调去武京卫,所以心里倒是一直担心,今日见到楚欢过来,心中自然欢喜。
楚欢一手拎着酒,一手拎着包好的熟食,走进屋内,笑道:“这几日自己喝闷酒,很是无聊,所以过来与大哥喝上几杯。”
屋内那张破旧的桌子边,坐着一名道人,身着青色道袍,见楚欢进来,也起身来,裴寂已经介绍道:“这位是鸿羽道长,道长,这位是我的结拜义弟楚欢!”
那道人四十多岁模样,已经笑道:“多次听裴居士提起,贫道鸿羽!”
楚欢将酒食放下,拱手道:“在下楚欢,见过道长!”
道人微微一笑,裴绩让两人坐下,楚欢这才扫了屋内一遍,见到秦雷坐在屋子角落处,手里竟然捧着一本书,大是奇怪,秦雷天生神力他是领略过的,想不到这小子还能看书,裴绩却已经笑道:“雷儿以前念过书,倒也识得几个字,只是性格不喜文章,我花了心思,找了一些闲书,虽是野记,却含道理,让他读着懂懂道理,人之伦理纲常,世之是非善恶,总是要让他认清的。”
楚欢知道裴绩这是有心要教育秦雷,裴绩与秦雷之父是师兄弟,同窗半载,其实倒也未必真的感情深厚,但是师兄遗子裴绩却尽心照顾,此人倒确实是极重情意。
秦雷本来看书就勉强,见到楚欢过来,注意力更是不集中,咧嘴笑问道:“二叔,我们去吃东西不?”
他要吃东西,楚欢倒可以理解,上次带秦雷去吃饭,想来秦雷记忆在新,见到自己便想吃东西,但是秦雷称呼自己为“二叔”,却是让楚欢有些奇怪。
裴绩笑道:“他的父亲与我是师兄弟,称我一声叔叔倒也恰当,你是我结拜义弟,称你二叔应该不会错。”
楚欢笑道:“哈哈,我如今成了二叔,总要有礼物送给他。”打开熟食包,取出荷叶包好的鸭掌,还不等他说话,秦雷已经闻到熟悉的香味,再也忍不住,猴子般跳起来,两下就跳到楚欢面前,正要伸手抢荷叶包,裴绩咳嗽一声,沉下脸去,秦雷挠挠头,站直身子,道:“谢谢二叔!”他生就一副顽劣的模样,这般正经起来,倒显得十分滑稽,楚欢哈哈大小,将荷叶包递给秦雷,秦雷欢喜接过,抱着荷叶包过去,对付那一包鸭掌。
鸿羽道长却是一直打量着楚欢,就似乎楚欢脸上有花一样,楚欢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道长,我有什么不对吗?”
鸿羽道长微一沉吟,问道:“楚居士,贫道有一言想问,不知方不方便?”
楚欢笑道:“道长想问什么?”
鸿羽道长道:“不知楚居士今年多大岁数?可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
楚欢道:“再过三个月,在下便年满二十三岁。”他倒是从楚李氏那里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当下也说了,鸿羽道长若有所思,掐着手指,沉吟许久。
楚欢不知道这鸿羽道长鼓弄什么玄虚,片刻之后,鸿羽道长又问道:“楚居士,能否让贫道摸摸你的面骨?”
他这要求就已经有些过分了。
裴绩笑道:“道长是否又看出什么玄机了?”
鸿羽道长正色道:“裴居士,贫道确实看出了一些奇怪之事,但是不敢确定,要想确定,需要用摸骨之法,才能得窥奥妙。”
裴绩向楚欢笑道:“鸿羽道长精通相术,为兄摆摊之时,认识道长,兄弟若是有意,倒可让他相相。”旋即向鸿羽道长道:“道长,话先说明白了,咱们可没有银钱给你。”
鸿羽道长摇头笑了笑,楚欢见事到这般,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头道:“道长请!”
鸿羽道长卷起长袖,伸出左手,先是在楚欢的脑门子上摸了摸,随即又在楚欢的面颊摸了摸。他的神色渐渐变的古怪起来,甚至手有些发抖,很快,手落在楚欢的人中处,当他的手指碰上楚欢人中,陡然一颤,往回缩过去,脸上神色大变,就像见到鬼一样,楚欢和裴绩见他如此一样,对视一眼,也都显出疑惑之色。
“道长,你怎么了?”见鸿羽道长神色古怪,裴绩皱眉问道。
鸿羽道长低下头,片刻之后才抬头道:“贫道不能说,说了不得会让两位不悦,两位也不会相信!”
裴绩笑道:“天下无数玄妙之事,都有其道理存在,阴阳乾坤,有何不可言?”
鸿羽道长叹道:“贫道测命其实是混口饭吃,凡夫俗子的命运,上天注定,阴阳有道,难破自然,只是……!”他神色凝重,凝视楚欢道:“楚居士,你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