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欢出了素娘院子,天已大亮,正准备回屋歇息片刻,身后传来叫声:“楚大人!”
楚欢回过头,却见到是杜辅公正快步过来,见到杜辅公,楚欢脸上便显出笑容,背负双手,往前迎上几步,笑道:“杜先生,起得早啊!”
杜辅公道:“昨晚听说大人回来,便想过来,只是大人路途辛苦,没有打扰。”
楚欢含笑道:“杜先生也没吃早餐,咱们一起吃点早点。”
杜辅公也不拒绝,只是道:“大人走的这一阵子,许多事情不能禀报,今日回来,该向大人禀明的事情自是不能耽搁。”
楚欢也不急,与杜辅公先到了厅内,令人备好早餐过来,这才笑道:“这几个月,府中上下全赖杜先生照顾,真是辛苦了。”
杜辅公摇头道:“倒也没有做什么,只是按照大人的吩咐,帮着夫人处理一些账目上的事情,此外金玉街上的古董店,每个月都会将账目叫过来,支出进项,都有详细的明细,我已经整理好,大人请过目。”说完,已经奉上几份账本。
楚欢摇头道:“杜先生做事,我岂有不相信的道理,我对账目之事一窍不通,杜先生看着处理就是。”
杜辅公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古董坊沈万思倒是尽心在打理,他本就是古董行的老手,前阵子往那些熟客府中拜见,重新将顾客都揽了过来,生意倒是不缺。不过这古董行不比其他的行业,利润不差,但是成本也不低,除了要有好的顾客路子,最紧要的,还需要有识货的伙计,铺子里要人手,这外面也是要人手的。”
“哦?”楚欢来了兴趣,问道:“此话怎讲?”
“大人该知道,古董行的货源,有两项,一项便是客家卖入,客家急着用银子,手中有东西一时出不得手,就只能卖给古董行,古董行买入进来,再出手挣些差价,不过这种货物,中间的利润不会太高。”杜辅公尽职尽责解释道:“另一项货源,就是派出懂行的伙计,往全国各地搜罗古董字画,这类人不但眼力好,而且嘴皮子也好,他们往往能够搜罗到不少好的货物,而且低价卖入,到了京城,便可高价卖出,这一块,是各大古董行真正的利润来源。”
楚欢忙道:“这是好事啊,咱们有这么办吗?”
杜辅公道:“京中古董行倒也有几十家,不过要想在这一行立足,并不容易,下面的宝师越多,宝师的能耐越高,资格越老,这铺子也就越稳固。按照沈万思的说法,这宝师是古董行的根基,没有宝师的古董行,撑不了多久。”
楚欢并不知道这古董行还有这些门道,问道:“那咱们下面有没有宝师?”
杜辅公摇头道:“一个也没有!”
楚欢一阵汗颜,忙道:“这……是找不到宝师?”
“其实倒也不是找不到。”杜甫公道:“沈万思当初经营古董行,手下也有几个宝师,不过后来出了事儿,宝师也就另觅他路。”
“能否将他们请回来?”楚欢问道:“又或者去聘请一些宝师过来?”
杜辅公道:“这事儿也正是要与大人商量。这宝师因为职业特殊,所以待遇并非普通人可比。”想了一想,才道:“宝师前往各地寻宝,到了一地,便也会租赁一处门面,算是一处分号,只有宝师的月银都不低,那些眼力好,脑子灵活,经验丰富的宝师,每个月也少不了二三十两银子,在业内名号极响的,月银甚至接近百两,再加上租赁门面等其他费用,养一个宝师,一年下来花费的银子不在少数。”
楚欢微微颔首,“这一行本就不同寻常,月银多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另有一桩也必须告诉大人。”杜辅公肃然道:“有些宝师即使真的下去寻宝,可是运气不好的,有可能一年半载也不能找到奇珍异宝,真正的宝物,那是要机缘和运气,有可能寻到一件宝物,便能够获利极丰,但是有可能一年半载下来,就只能应付耗费之银,说不得还要贴些银子进去,颇有些风险……!”
楚欢笑道:“若是每一个宝师都能够必定寻到宝物,这古董行的生意谁都会做的。只要他们尽心做事,就算找不到宝物,那也怪不得他们。”想了想,道:“杜先生,回头你去和沈万思说,能够挖到宝师,咱们多多益善,银子的事儿,不用愁烦。”他府中还有好几箱金银财宝,财力实在不弱。
杜辅公含笑道:“大人既然应允,这事儿我便让沈万思去办。不过有了这些根基,终究不会亏本,只是要花些时间而已。而且这些宝师分散各地,对各地的诸般情况也会尽力搜罗,大人坐在府中,也会对天下事情了若指掌。”
楚欢哈哈一笑,只觉得杜辅公这话有些趣味,问道:“酒铺的事儿是否妥善?”
“云山那边苏东家派了人来。”杜辅公道:“酒铺也已经经营起来,不过和盛泉虽然也是御酒,不过大秦各道各州,都有御酒之家,大部分在京中都有分号,这和盛泉也是刚刚进入京城,名气暂时还没有打响,想要红火起来,还需要时间的积累。”
楚欢笑道:“一切就劳烦杜先生和各位掌柜尽心了。”想了想,问道:“那家绣庄的情况如何?”
“大人是说玉老板的绣庄?”杜辅公想了想,才道:“生意倒也没有多少起色,雇了几个绣娘,不过生意谈不上好。那位玉老板倒是很少了露面,沈万思与绣庄一墙之隔,平日里也是很少见到这位玉老板,她似乎对绣庄的生意并不如何感兴趣。前两日沈万思还说起,说绣庄雇佣的绣娘和伙计每个月的花销不低,但是生意不多,玉老板似乎也不在乎生意的好坏,似乎是在倒贴银子撑门面。”
“哦?”楚欢嘴角泛起笑意,想着那个胸脯十分丰满的玉红妆,总感觉这女子有些特别,可是到底有什么特别,一时也说不上来。
此时下人已经将早点送上来,楚欢和杜辅公一同用餐,问道:“杜先生,我手里还有些闲散银子,若是再买下两家铺面,做些其他生意,你看可好?”
“一切都由大人做主。”杜辅公说话十分小心,张了张嘴,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楚欢自然看在眼里,夹起一张油煎饼放在杜辅公的碟子里,道:“杜先生,你也知道,我对生意一窍不通,你若是有什么建议,尽管说来。”
杜辅公欲言又止,沉吟片刻,看着楚欢的眼睛,反问道:“大人,你觉得这时候再在京城买铺面,时机合适?”
楚欢一怔,只觉得杜辅公这话大有玄机,问道:“杜先生此话怎讲?”
杜辅公略带深意一笑,拿起豆浆,饮了一口,只是笑道:“大人请用早点,你回来到现在,也没好好歇息,吃完好好歇息一阵。”
楚欢道:“杜先生,你是否有什么话不方便说?”
杜辅公终于道:“大人,我一介书生,若是说错了什么话,你也莫在意。”
“杜先生但讲无妨!”
“大人这几个月一直在安邑,可能有些事情没有注意。”杜辅公道:“这两个月,从金陵道那边迁过来大批的士绅,据我私下得知,金陵道如今人心不安,有家财的,变卖家私,成车成车往京城这边运过来,前几日我还瞧见一位熟人,那人是金陵道下面的一位县令,他已经将一家老小送到了京城这边来……!”
楚欢皱起眉头,他不是笨人,隐隐明白了什么。
帝国的帝都洛安京城,地处玉陵道境内,居于南边,玉陵道和金陵道相邻,隔了金陵道,便是江淮道之地。
江淮道狼烟四起,楚欢对那边的战况也并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战局似乎十分的激烈,朝廷虽然派出了雷孤衡大将军平定天门之乱,但是进展似乎并不是十分顺利。
杜辅公曾经是欧阳志府上的门客,欧阳志也曾是户部要员,杜辅公认识一名地方上的县令,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杜先生,是否江淮的战事,已经蔓延到了金陵?”
杜辅公微微颔首,“据那位县令说,雷将军虽然在江淮四处平乱,但是天门道的信徒是越打越多,江淮的战事,天门道似乎还占了上风。雷将军麾下的兵马,总有兵变发生,就在一个多月前,有近千官兵竟然全部兵变,内切袭击了官兵的营地,雷将军虽然及时赶到,但是官兵也受到了重创……!”
楚欢眯起眼睛来。
“天门道闹得最凶的是江淮道和东海道,金陵道之前听说还没有什么骚动,各城官兵也都是严加防守,防止意外,而且金陵道一再下令,严禁境内百姓聚集,但有十人以上聚在一起,就要被拘押下狱……!”杜辅公神情淡定无比,声音也是异常平静:“不过就在两个多月前,金陵府的一位官员青天白日在大街上被人刺杀,刺客被抓,当街就说他是天门道徒,替天行道,此事一出,金陵道如今也已经是人心惶惶,都在风传,天门道马上就要打进金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