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绩过来的时候,还以为楚欢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商量,到得厅中,楚欢已经含笑请裴绩坐下,裴绩问道:“二弟,明日就是大婚,可还有什么想不到的地方?这一下子几个姑娘入门,凡事都要琢磨的细一些,如今三位姑娘都已经算是几大家族的义女,这都是要脸面的人,咱们粗心大意不要紧,可莫让人家因为咱们的疏忽挑出礼来。”
眼见大婚将至,李夫子终究还是没能在大婚之前赶到,裴绩作为楚欢的结义兄长,有些事情,自然是当仁不让。
楚欢笑了笑,拍了拍桌上的盒子,微笑道:“大哥,这是送你的礼物。”
裴绩一怔,笑道:“是你大婚,不是我大婚。而且我这穷光蛋也拿不出什么厚礼,怎地你到反过头来送礼给我?”
“你先打开!”楚欢含笑道。
裴绩见楚欢笑的古怪,倒也有些奇怪,打开了木盒子,里面放着一只玉盒,抬头看了楚欢一眼,楚欢指着玉盒道:“再打开!”
裴绩心下好奇,取出玉盒,放在手心,打开来看了一眼,立时道:“这是……天山雪莲!”他见多识广,自然一眼就认出这雪莲。
“正是。”楚欢笑道:“这就是世间难求的天山雪莲,大哥,现在这雪莲就是你的了。”
裴绩关上玉盒,放进木盒子,皱眉道:“二弟,你这是要做什么?你可知道天山雪莲的价值?”
楚欢笑道:“兄弟之间馈赠礼物,莫非还要论价值?”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裴绩眼中倒还是显出一丝震惊之色,“二弟,天山雪莲,正如你所言,世间罕有。这是生在天山之巅的奇物,多少人想得而得不到,便是手握千金,也没有地方买去的。”顿了顿,肃然道:“你怎地有这样的东西?”
楚欢叹道:“是一位故人送来的厚礼,礼物在这里,人却没了踪迹。”
“此人当真是了不得。”裴绩点头道,却不多问,只是道:“既然是友人相赠,你就好好保存,这雪莲的作用,你若不明白,可以翻阅医术找寻,前朝的《金略药医》,最后一章,就有对天山雪莲的专门介绍……!”
“不必去看。”楚欢微笑道:“东西已经是大哥的,大哥知道怎么用就好。”
裴绩本是一个做事干脆的人,但此刻却依然摇头,“这东西便是为兄,那也不能收的。二弟,你习练武功,若是有这雪莲相助,必然会在武道之上更进一层。即使不用来习武,收藏起来,或许有朝一日,也能用上。”
楚欢收起笑容,正色道:“大哥,你的腿疾,说到底,不是骨骼的原因,而是经脉之故,这雪莲最大的作用之一,就是能够恢复经脉的生机,让经脉枯木逢春,我想过了,如果服下这雪莲,你这腿疾,只怕就可以痊愈。”
裴绩摇头苦笑到:“这是顽疾,不会治愈的,如此贵重的东西,用在一条腿上,实在是暴殄天物……!”顿了顿,才道:“我与医圣张一阳是故交,他的医术,你也是见识过的,连他那等本事,也是无计可施,不会因为一颗雪莲就会改变。”
楚欢摇头道:“医圣妙手回春,但是常言道的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没有真正的良药,有些病症,医圣只怕也是医治不了。这天山雪莲,却正是医治经脉的奇物,只要找到医圣,有了雪莲,他自然可以治愈大哥的腿疾。”
裴绩还是摇头道:“我已经习惯这样,不需要雪莲。二弟,将雪莲收好,此事不必再提!”
“既然如此……!”楚欢拿过玉盒,竟是走到一旁的火炉边上,看向裴绩,道:“对我而言,大哥的腿疾,比什么都重要,如果雪莲不用在大哥的腿上,那就再无价值,还不如丢下火中,一把火烧掉!”
裴绩苦笑道:“二弟,你……你又何必如此,这雪莲如此宝贵,即使我真的接受,也未必有用,白白浪费!”
“试一试,总比不试的好。”楚欢道,“大哥,我的为人,你应该清楚,我做事情,说到做到。”将那玉盒放在火炉上,只要一松手,便要落进火炉之中。
裴绩长叹一声,道:“既是如此,你先留着,等我瞧瞧应该如何使用这雪莲。”
楚欢听裴绩答应,这才笑起来,走过来,将玉盒塞到裴绩手中,笑道:“已经是你的东西,我可不收着。你都说了,天山雪莲,宝贵至极,我怕放在身边,连觉都睡不好。”
“你睡不好觉,将雪莲给我,在我手中,我难道又能睡好?”裴绩摇摇头,眼眸子深处,却是显出感激之色。
“你是大哥,这些事情,你就多担待。”
……
……
一日时间,转眼即过,朔泉城只要稍微有些档次的酒楼,都已经被通通包下,这当然是苏钱洪三家的大手笔。
苏老太爷是最早与礼部司进行接触,早早确定琳琅要从苏府出门,按照西北的风俗,闺女出嫁的时候,女方会邀请亲朋好友前来参加酒席,酒席过后,在亲朋好友的瞩目下,新娘子才会登上男方派来的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回到男方家中,而男方在晚上会举行一场盛大的晚宴。
对女方家族来说,中午的这一顿酒宴,自然是十分重要。
苏家如今依然是西关道最大的家族,在苏老太爷而言,琳琅本就是苏家的闺女,而且在苏家落难之时,是琳琅收留苏家老小,伺候苏家能够东山再起,也正是因为楚欢帮忙,如今自家的闺女要嫁给西关道总督,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苏家十年难得一次的大事,所以确定婚期之后,苏老太爷第一时间将朔泉城内最大的四家酒楼全部包圆,非但如此,稍低一些档次的酒楼,也有不少被苏老太爷定了下来。
等到钱家和洪家认了义女,欢天喜地准备婚事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他们要去预定酒楼,酒楼却都已经被苏家所占。
对外而言,西关七姓和西关的大小士绅是一体,但是在内部而言,各大家族自有各大家族的颜面,钱家家主钱伯夷和洪家家主洪胜涛二话不说,一同到了苏府,一开始还是有说有笑,希望老太爷认出两家酒楼来,苏老太爷装聋作哑,啰嗦半天,没有松口的迹象。
洪胜涛性子急,当场发飙,声称要是老太爷不让出酒楼,他派人到四家酒楼各放一把火,烧了酒楼,大家一个都轮不上。
老太爷依然是装聋作哑,最后还是钱伯夷再三劝说,又劝说洪胜涛一起说了无数好话,这才让老太爷松口。
只是随即三人又为道路争吵起来。
三家府邸不在一起,分散在城中,相较而言,林黛儿所住的钱家,距离总督府最近,老太爷的苏家府邸次之,洪家最远。
但是三家都在朔泉东面,所以到最后往总督府去,都会走上同一条街道,那是朔泉的正街明泉街,老太爷慢条斯理地分析过后,提出来酒楼可以让,但是为了避免到时候争道,所以这时间上要区分开,要有个先来后到。
洪胜涛距离最远,老太爷这般说,立马赞成,可是两句话过后,再次翻脸,按照老太爷的意思,楚欢和琳琅是早就定下了终身,所以第一个到总督府的,当然就应该是琳琅,所以其他两家必须在琳琅的送亲队伍走过之后,才能进入明泉街。
洪胜涛自然是不可能答应,素娘是楚欢的正方,是要八抬大轿,他声称从没有见过八抬大轿给六抬大轿让路的道理。
钱伯夷语气虽然温和,但是却也坚持,虽然琳琅与楚欢早已经约定终身,素娘又是正妻,但是林黛儿却已经为楚欢生下了孩子,这当然是由林黛儿的送亲队伍第一个进入明泉街。
三位家主,各不相让,到了后来,干脆不欢而散。
等钱洪二人离开,老太爷立刻召来族人,令他们做好准备,只怕送亲之时,少不得一场纷争。
到了大婚这日,老太爷终究还是讲道理,让出了两家大酒楼,钱洪两家一人一家,苏家占两家,各大家族,少不得将亲朋好友全都请过来。
只是有些情况,却是让朔泉附近的士绅们十分为难。
苏钱洪三家,那都是西关的豪门大族,西关大小士绅,与这三家关系都是不错,三家亲事凑在一起,都是在同一时间举办酒席,去了这家,得罪了那家,去了那家,得罪了这家,实在没有法子,许多士绅只能往每家各派一人,而各士绅的家主却都托病不能出席,否则即使没家派人,若是家住出来,依然分不清楚。
于是乎,在楚欢大婚这一日,朔泉城便有许多家族的家主在同一时间患病。
总督府那头,当然也是早早准备,派出了三支迎亲队伍,仇如血率领一支队伍迎娶琳琅,祁宏带领一支队伍迎娶素娘,孙子空则是带领迎亲队伍,直奔钱府,迎娶林黛儿。
楚欢一起从简,不想搞得太大动干戈,但是总督府的意思,却不等于三大家族的意思,虽然派出的迎亲队伍并不浩大,但是各府却都准备好了浩大的送亲队伍,对于三大家主来说,酒楼的酒宴,已经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谁的花轿第一个登上总督府。
按照西北的风俗,无论新娘子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哪怕是普通老百姓家的闺女,出阁的时辰,都必须过了午时,进入末时才能出门。
所以亲朋好友必须在末时之前结束酒宴,云集府邸,末时一到,立刻出门。
苏家这头,送亲队伍的头儿是苏家七夜苏仲彦,得到苏老太爷的吩咐,在末时之前,不管酒宴是否结束,参加苏家酒宴的宾客,必须在末时之前聚集在苏府外,而轿子停在正门外,在末时到达之前,就必须将琳琅背到府门前,踩着点,只要末时一到,立刻上轿,然后有多快就跑多快,一定要赶在其他两家之前先进入明泉道。
他倒不担心洪家,洪家离得远一些,就算跑,那也快不过自己这边,倒是钱府距离最近,只是路途相差也不算太远,只要这边的脚力快一些,未必不能赶在钱家之前进入明泉道,事先老太爷更是亲自嘱咐琳琅,送亲之时,因为要抢速度,可能要受一些颠簸,让琳琅无论如何也要委屈忍耐一下。
琳琅哭笑不得,可是心里却也清楚,老太爷这也是为了家族争面子,作为苏家家主,老太爷将苏家的颜面和名誉看的极重,知道老爷子的心思,只能遵从。
迎亲的队伍,其实早早就赶到了苏府,老太爷请了仇如血过去,少不得给迎亲的人每人发一封红包,拉着仇如血的手,询问仇如血手底下这迎亲队伍之中,是否有什么武林高手,脚力极快的,如果可以,换上这批人,仇如血不明白意思,等老太爷一解释,才恍然大悟,大笑起来,说要是早知如此,那就该专门请一些江湖朋友来助阵,不过告诉老太爷,这手底下都是近卫军兄弟,久经训练,有脚力快的,过去挑一挑。
几大家族的酒宴,不约而同都是早早就开了,宾客们先都是在酒楼觥筹交错,这时候,各府则是在为新娘子打扮。
距离出阁还有一段时间,琳琅贴身丫头翠屏为琳琅竖着发髻,看到镜中美丽的容貌,翠屏心中却也是颇为激动,轻声道:“小姐,只可惜拜堂的时候,不能掀开红盖头,否则素娘夫人和林姑娘一定比不上你。”
“莫瞎说。”琳琅脸颊带着红晕,娇艳欲滴,今日出阁嫁给楚欢,那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她不计较一切,只要能够成为楚欢的妻子,一切就都已经足够。
翠屏小心翼翼为琳琅竖着发髻,忽然间叹了口气,琳琅奇怪,问道:“小丫头,又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
“小姐,翠屏胡说几句,你可不要怪我。”翠屏轻声道:“你说以后是素娘夫人做正房,她能管得了一府子的人?她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如果……!”
“翠屏,住口!”不等翠屏说完,琳琅已经蹙起柳眉,“你这句话,就该打嘴。”
翠屏吐了吐舌头,不敢多言。
“你是我陪嫁丫头,进了楚家,以后就代表我,你的一言一行,不是你自己,而是我,也是苏家。”琳琅轻声提醒道:“记住,进了楚家的门,要对素娘夫人恭恭敬敬,她虽然没念书,可却是个好人,以前楚郎离家的时候,是她和婆婆相依为命,而且她对楚郎很好,这就已经足够。以后不但不能说素娘夫人的是非,还要帮助素娘夫人维持府里的安宁,不能让楚郎因为家中琐事烦心,你可听到?”
翠屏知道琳琅性子虽然看起来柔和,但是外柔内刚,有些话说出来不怒自威,知道自己失言,急忙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