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破虏笑道:“夷蛮人的战斗力,毋庸置疑,他们能否所向披靡,就看是由谁来指挥。”这话的意思,自然是指夷蛮人由他指挥,自可所向披靡。
周庭一时倒不好说什么,毕竟冯破虏确实算得上是战功累累。
“长陵侯还在担心?”冯破虏淡淡笑道:“本将当初率兵在漠北厮杀,向来都是以少胜多,楚欢的西北军,当年可是被西梁人打的狼狈不堪,而夷蛮人的战斗力,可不在西梁人之下。他们之前看似风光,只不过是打赢了西山军而已,乔明堂麾下的西山军,又如何能够与本侯手下的兵马相提并论?”
周庭神情凝重道:“如此说来,北勇侯是准备违抗圣上的旨意,弃城野战了?”
“弃城倒也谈不上。”冯破虏摇头道:“本侯会在城中留守兵马驻防,不过与其守在城内坐以待毙,还不如放手一搏。如果一战取胜,便可以解除楚欢对河西的威胁……!”
“如果失利呢?”周庭问道。
冯破虏皱起眉头,沉吟片刻,终是道:“那时候再退守云山城不迟。”又道:“长陵侯,本侯已经准备上书圣上,将本侯的计划禀明圣上,既然你来了,还望你与我一道上书。”
周庭却是显得颇有些忧虑,问道:“北勇侯,你是不是对楚欢的实力估计过低了?你莫忘记,楚欢在西北,可是连败乔明堂和肖焕章,此人并非泛泛之辈……!”
“战前深思熟虑是好的。”冯破虏面无表情道:“可是若无必胜之心,瞻前顾后,甚至心有畏敌之意,那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他这话说的颇有些不客气,周庭立时道:“北勇侯,我奉圣上之名前来,乃是协助你抵挡楚欢,凡事不过是小心一些而已,至若你说的畏敌,还请收回。”
冯破虏笑道:“长陵侯误会了,本侯并非说你畏敌,只是告诉你,既然下定决心要与楚欢决一死战,本侯就已经存了必胜之心。”抬头看了看天色,才道:“如果长陵侯不情愿,本侯一个人向圣上上折子。”
周庭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天黑时分,冯破虏麾下诸将都已经奉命前来,大帐之内,冯破虏大马金刀坐在当中,周庭则是坐在一旁,此外除了夷蛮四大万户,尚有数名重要将领。
术兀台和安雷依旧是怒目相视,只是在冯破虏面前,谁也不敢发作。
“诸位,本将已经得到军报,楚欢麾下兵马,蠢蠢欲动,不出意外的话,这几日便有可能出兵云山。”冯破虏沉声道:“长陵侯奉圣上之命,特来协助我等破敌……!”
众人都是看了看长陵侯周庭,见他一副文弱之态,都是从骨子里感到不屑。
无论是夷蛮四大万户,还是河西其他将领,那都是身经百战,宛若虎狼,周庭这样的儒雅文人,他们自然不放在眼中。
周庭自然也瞧出众人眉宇间流露出的不屑,却是不动声色,淡淡道:“北勇侯客气了,本侯手无缚鸡之力,真要破敌,还是要依仗诸位。”顿了顿,才道:“圣上旨意,全军固守云山府城,只要坚守两个月,朝廷自会派援兵……!”
他尚未说完,一名将领已经大声道:“固守待援?长陵侯,圣上当真有这样的旨意?”
周庭淡淡道:“莫非本侯还能伪造圣命不成?”
“长陵侯,咱们以骑兵为主,进城固守,骑兵岂不是自废武功?”一人大声道。
夷蛮万户伊布却已经站起身来,粗声道:“面对敌人,向后退缩,这不是我们夷蛮勇士的脾气,我也绝不允许我手下的勇士用这样的方法辱没自己的勇名。”
一时间,诸将纷纷叫嚷,竟是清一色要求与西北军决战。
周庭皱起眉头来,沉声道:“这是圣上的旨意,莫非你们想要抗旨?”
术兀台因为与安雷的争斗,憋了一肚子火正无处发泄,站起身来,大声道:“我们前来中原,是帮助你们秦国剿灭叛乱,可不是所在城里当孬种。”
安雷虽然与术兀台水火不容,但是骨子里却也反对固守城池。
对夷蛮人来说,战争的重要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击垮敌人,最为重要的是通过击败敌手获取丰富的战利品。
他们虽然骁勇善战,但都是缺乏真正的战略眼光,在他们看来,要想获取战功以及获得丰富的战利品,只能是通过进攻取得。
而且此番调往中原的夷蛮兵,几乎都是从各部族挑选出来的精锐骑兵,骨子里便是嗜杀好战,他们心中很清楚,夷蛮骑兵要发挥最大的战斗力,只能是进行野战,龟缩于城内固守,本就不是他们所擅长。
周庭皱眉还要说话,冯破虏已经抬手止住道:“长陵侯,你也瞧见了,大家都是士气如虹,在座的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他们既然都觉得应该出战,我想还是听从大家的意见为好。”
周庭心知这种情况下,想要说服这些人退守云山府城的可能性已经是微乎其微,叹道:“北勇侯,一旦失礼,圣上追究下来,你可想过后果?”
“圣上的意思,自然也不会有错。”冯破虏道:“云山府城,也还是要守住的,本侯并非丢下城池不管,长陵侯,不如这样,云山府城,就交给你来镇守,本侯在城中已经驻有近两千兵马,而且长陵侯大可以去找城里的那些士绅,让他们出来组织城中精壮,加强守城力量,咱们既战且防,你以为如何?”
周庭微一沉吟,终于问道:“北勇侯既然要打这场仗,可有具体的计划?楚欢麾下也有不少骑兵……!”
冯破虏却已经站起身来,转身走到身后一张地图前,抬手道:“这是西山道的地图,本侯已经想过,就在秋风原列阵,迎击西北军。”
周庭起身来,缓步走过去,其他诸将也都围拢上前。
“长陵侯且看,这里便是秋风原,在云山府城以南不过百里……!”冯破虏伸手指着地图上一处道:“这中间是一处盆地,宽阔平坦,一马平川,正是骑兵最喜欢的地方,横宽有十几里地,在他左右两面,则有两处高地,居高临下……!”
周庭道:“这里我曾经见过,你是说要在这里驻兵?”
“正是。”冯破虏含笑道:“这是最合适的地方,而且本侯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术兀台的兵马,如今就驻营在秋风原,也是我军驻营最前线。”
周庭轻抚胡须,若有所思。
“楚欢此番出关的总兵力,不过三万之众,他要在西谷关、梁州、通州各处留守兵马,特别是梁州,南边就是徐昶的势力范围,楚欢便是再胆大包天,也必然要在梁州留驻兵马,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处地方,至少要分散他五六千人马,能够真正用来攻打云山的,最大也不过两万多人而已。”冯破虏倒显得颇为自信,“他的骑兵,据我派人所探,也不过数千之众,主要还是一步卒为主,本侯手头上有九千骑兵,四千步卒,除了留守云山府城两千步卒,尚有两千步卒可以用来出战,此外尚有西山数千兵马,加起来,那也有一万三四千人,足以与楚欢一决雌雄。”
“是了,西山军如今状况如何?”周庭问道。
冯破虏道:“乔明堂畏罪逃窜之后,本侯已经对云山的兵马进行了整编,倒也有三千多人,还算有些战斗力。如今这支兵马就驻扎在秋风原一带,一旦开战,大可以用他们作为先锋。”
周庭微微颔首,随即想到什么,问道:“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自然也是想到,这些兵马原本隶属于乔明堂麾下,如今乔明堂下落不明,这支兵马是否真的甘心听从冯破虏调遣,全力以赴。
冯破虏却是淡淡一笑,道:“他们毕竟还是秦国的兵马,乔明堂谋反之罪,已经公之于众,他们若还念着乔明堂,那也是一群反贼,如果在战场上能够全力厮杀,战后本侯自会为他们向朝廷请功,否则……!”握起拳头,冷笑道:“正好为朝廷将这支乱军也剿灭。”
周庭微一沉吟,终于道:“北勇侯既然执意要与楚欢决战,我自知也无法劝说你改变主意,只是却要小心筹划,对西北军绝不能有轻视之心。”
冯破虏扫了众人一眼,才道:“本侯不会小瞧西北军,但是对我手下这帮弟兄,却是充满信心。”肃然道:“诸位,今次一战,也是你们真正扬名立万的时候,只要击败楚欢,荣华富贵高贵厚禄对你们来说都是不在话下。”古怪一笑,道:“如果能够打到通州,多下通州城,本侯给你们在城中三天自由,无论你们想做什么,都尽管去做。”
他这话一出口,不少人脸上顿时显出兴奋之色。
周庭变色道:“北勇侯,这可……!”
“长陵侯,你可别误会。”冯破虏却已经抬手道:“本侯只是让他们在大战之后轻松一下,拼死剿贼,九死一生之后,总要给弟兄们一些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