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上看日出,总会感受到天地之宽,与人之渺小,哪怕身为一国之太子,他也忍不住有那种望洋兴叹的感觉。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是如此宽广无涯的大海,真的能唯一国一君之所有吗?他跟传教士学习过地理的,所以他对“天下”到底有多大,有了一个十分明确的概念,而不是像古人一样懵里懵懂。
不过,这个疑问,也许穷尽他这一生都无法找到解答。
但是他也知道,正如父皇所说的那样,一代人做好一代人的事情就够了。
“只要我家代代励精图治,为国扩张,终有一天,天下所有的海洋都会被大汉的军舰所踏足,所有国家都将在大汉的国势之前畏服。龙旗所向,就是大汉的国疆!”带着这样的想法,他的精神愈发激扬,昂首看着桅杆上飘扬的龙旗。
在大汉海军创立之后,经过内部的一番争论取舍,最终选定了军旗的式样——蓝底金色盘龙,蓝底象征海洋,而张牙舞爪四处盘踞的金龙,自然就是大汉海军的征象。
桅杆上的军旗每天都会被擦拭,所以现在在旭日下迎风飘扬闪闪发光,而军旗下则是一片片白色的巨帆,正在海风当中臌胀,给他踏足的这艘战舰以无穷的动力。
而在他所身处这艘战舰旁边,一艘艘体积稍微小了一些,但是仍旧搭载着多门巨炮的战舰同样胀满了帆,它们组成了一支大型的海上舰队,势不可挡地向前航行。
这支舰队是同样按照计划在天津港集结起来的,在从国务会议当中得到了指示之后,海军军政部的参议军官们马上就彻夜不休地制定计划,然后和各个舰队沟通,集结所有他们能够动用的水面力量。
这支舰队就是北方舰队的精干力量,平日里一直都在渤海和黄海之间巡航,所以被调到了天津港集结,顺便运送太子前往高丽,而它们还只是预定当中攻伐日本所需要的护航舰队的一部分而已。
等到整支舰队按照计划在釜山港集结起来,向日本进发时,那将是这片海洋,有史以来集结起来的最为庞大、也最为坚不可摧的舰队。
至少在东亚,还没有任何海上力量可以与这支舰队抗衡——也许就算他们加起来也无法抗衡。
就在太子站在甲板上看着朝阳浮想连篇的时候,不期然间他的后面响起了几声脚步声。他中断了自己的浮想,转身往后看了过去。
果然,来者是三个人,当先的是一个少年、他的侍从郑森,而后面跟着的两个人则非同小可,一个是此次征日作战的陆军总统领官,新晋荥阳伯的赵松,另外一个则是大汉海军元帅、北方舰队司令,此次征日作战的海军总司令官琅琊侯蔡德。
为了看日出,太子今天起得非常早,不过为了不打搅这两位陆海军重要军官,他吩咐自己的侍从在他们醒了之后才能通知他们,不过这两位高级军官都是久经行伍的职业军人,所以起床都非常早,于是太子还看得意犹未尽的时候,郑森就已经把他们两个给引过来了。
“臣拜见太子殿下!”来到太子跟前之后,这两位军队统帅恭恭敬敬地躬下了腰向太子行礼。
“两位免礼。”太子淡然摆手。
他再回头,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远方已经从赤红化作了金黄的太阳,然后重新转回来,严肃地看着两位大将,“关于此次征伐,我有些事情要请教两位,还请两位不吝赐教。”
“臣知无不言!”太子的话并没有出乎于这两位将领的意料,他们马上躬身应了下来。
他们是此次征伐的陆海军统领军官,太子有什么军事上的问题肯定会来问他们的,之前几天他们已经在准备了。
接着,太子迈步,一马当先地带着这两个人往自己的休息室走了过去。
大汉海军的战舰大体上分为两种,一种是快速灵便的巡洋舰,这种舰船结构简单、体积不大,装炮也很少,但是优点是速度很快数量多,可以执行侦查和清剿海盗和巡航等等一般任务,这种战舰的取名方式比较随意,多以日常所见的事物来命名,有些甚至以花鸟作为命名。
而另外一种,自然就是体积巨大、装炮极多的大型战舰战列舰,这种战舰的速度相对慢了一些,但是炮火威力十分巨大,是用作和敌国的海上军事力量进行决战的,它们是大汉海军的根本,也许大汉用来抢夺东亚绝对制海权的主要工具。战列舰的命令规则十分严谨,以国内的山岳来命令,取其“镇压大海”之意。
太子乘坐的这艘战舰,就是一艘战列舰,而且是北方舰队的旗舰嵩山号,大汉最大的几艘战舰之一。这艘战舰十分巨大,在海面上看来犹如它的名字一样令人印象深刻。
它的甲板分为三层,总计载有九十多门大炮,而且这些大炮里面有些是口径最大的舰炮。舰船和舰炮,都是在专门聘用西洋工程师的监督下,由大汉最好的工匠制作完成的,可以说每一寸都凝聚了整个海军上上下下的心血,是海军的骄傲。一下水就成为了北方舰队的旗舰。
基本上,海军官兵的待遇是随着战舰的体积而成正比的,越大的战舰,就越受海军的重视,而且有更大的空间可以储备物资,生活的空间也会更大。作为北方舰队的旗舰,嵩山号战舰上面的官兵,是海军生活待遇最高的,不仅有专门的官兵休息空间,甚至为了方便重要人物来,在第一层的甲板上还有专门的贵宾接待室。
太子一来到嵩山号,海军当然也尽自己的所能来保障太子的生活起居,他被安排在了最好的贵宾接待室当中,每天也是能吃到最好的标准配餐。
太子带着这两位将领来到这间装饰得十分奢华的房间里,然后客气地请他们坐了下去。
“琅琊侯、荥阳伯,两位都是本次征伐的统兵大将,各自统领着陆海军官兵,所以这次大事能否成功,就有赖于两位的精诚合作了。”等他们坐定之后,太子客气地说,“父皇派我总镇后方,说是让我统管一切,但是两位都知道的,我是初次出来为国办事,年纪又小,很多东西都不懂,所以我也不想去自作聪明越俎代庖,只能请两位要多多为国出力,打好这一仗,以免让父皇烦忧。一切都仰仗两位了。”
看到太子如此有自知之明,两位高级军官心里都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他们都是久经战阵的人,各种各样的战斗早已经积累了十分丰富的经验,最怕的不是打不过敌人,反而是怕太子年少气盛自负聪明,结果瞎指挥,平白给自己增添麻烦。既然现在太子这么明白事理,他们也就放心了。
“殿下,我等食君之禄,自然会忠君之事,绝不会让皇上失望,让殿下失望。”琅琊侯蔡德马上就表了态,“自从那天接到了命令之后,海军上上下下都在枕戈待旦,彻夜整备,都想要打好这一仗。”
“如此甚好。”太子点了点头,“虽然我不太懂军事,但是想来打仗最重要的就是要上下一心,要精诚团结。诸位的忠勇我是决不怀疑的,但是征伐日本是要陆海军并用,所以陆军和海军的配合就尤其重要,绝对不能有任何轻忽。父皇让我这次来坐镇,也就是为了统一陆海军之间的军令,免得你们相互之间沟通不畅,反而生了嫌隙……”
听完这番话之后,两位将领心里都有些发憷,太子虽然表面上十分客气,但是几次提到陛下,显然是要在两个人身上表明他的不可置疑的权威。
“太子殿下,我等只知道杀敌报国,没有别的想法。对海军同僚也是充满了敬意,绝不会有什么嫌隙。”赵松连忙表态。
“到时候你们身处战场,最重要的就是临济决断,所以我不会干涉你们的指挥,更加不会干涉你们对下面官兵的具体处置,只想着帮你们把仗打好,满足你们的后勤之需。”按照之前的想法,太子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所以我对你们也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们的每一份军令,都要造册然后另录副本给我,我这边再结合成册保管。”
这个意义就十分重大了。
在大汉的军制里面,战时统兵大将或自主作出决定并下命令,或在参议军官的建议当中选一个作为军令来指挥作战,这些军令除了通过传令官来传给前线的陆海军军官之外,都要由专人来进行记录,然后在战后由军议府存档。
这么做,一是为了总结作战经验,方便日后用这些军令来训练武学堂中的预备军官,让他们提前知道在打仗的时候应该怎么处理突发情况、二也是为了记录战争过程,明确大将的功过赏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