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现在的表现简直就像是一个赌气的小孩子一样,对待杜睿,他的感情是相当复杂的,少年时代的挚友,患难与共的兄弟,亲近信任的大臣,可登上了皇位之后,李承乾看事情,看人的角度不一样了,他突然发现杜睿的才华,让他深深的忌惮,正是因为忌惮,他才最终下定了决心,将杜睿贬谪除了朝堂。
其他的大臣犯事,遭到贬谪,最多也就是离开长安,到地方任职,最了不起的也就是打发到穷山恶水之间,去为大唐料理地方,可是杜睿却被一撸到底,除了保全了名爵之外,什么都没有了,总参谋部尚书,兵部尚书,中书令,曾经的辉煌,就因为李承乾心中的忌惮,全都没有了。
虽然这次让武京娘前往杜陵求策,李承乾本身也没抱太大的期望,只是习惯性的在大事发生之前,去征求一下杜睿的意见。
可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听武京娘所转述的杜睿那些话,李承乾不难听出杜睿对他还有着深深的怨气,甚至居然断言大唐若与大食交兵,必不能胜。
这让一心想要做一个明君圣主的李承乾如何能忍得了,你杜睿说不能胜,难道纵横天下,所向无敌的大唐铁骑就当真胜不了了。
李承乾此刻居然生出了一种,一定要剿灭大食,用一场大胜来给杜睿看看的心思,他要让杜睿知道他才是这个天下的主人,是上天之子,大唐能有今日这般气象也都是他们父子两代人苦心孤诣的结果。
李承乾要向杜睿证明,即使离开了他杜承明,身为大唐皇帝,他一样能成为一代明君圣主!
武京娘在一旁看着,她突然有些担心,脑海之中回响着的都是杜睿那一日所说的话,她突然觉得杜睿说得很有道理,大唐如今的疆域辽阔,需要驻守的地方太多了,兵力太过分散,若是贸然与大食这么一个当世强国交兵的话,首先出现的就是兵力不足的情况,一旦深陷其中,稍有差池,可就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了。
可是她现在又不能劝,此刻的李承乾已经被满心的怒火勾起了冲天的欲望,他灭了大食,成就千古一帝的伟业。
武京娘只能担心,她只能祈祷,祈祷这场大战不会将大唐拖入无尽的深渊。
时候不长,苏定方便到了,他如今也已经老了,不过身为一员战将,五十多岁的年纪,他依然十分健壮,花白的头发似乎并没有将他的精力耗尽。
自打征战西突厥归来,这么多年,他一直担任着飞虎军大将军的位子,负责拱卫长安,再也没捞到出征的机会,不过今日侯义一到他的府上,他就感觉机会来了。
最近这些天,朝中关于是否对大食用兵,闹得纷纷扰扰,虽说李义府受了皇命前往大食与对方和谈,可是天子的心思,谁又能猜得透,说不得今日召他入宫就是为了大食战事。
如今杜睿被罢黜,离开了长安,李世绩卧病在床,朝中能称得上名将的也就只有他了,余下的不过垂垂老矣,再也有什么作为了。
苏定方是一员沙场宿将,对他来说最好的归宿就是在沙场,两军决战之间,从离开家的那一刻,他满腔的热血就沸腾起来了。
“臣苏定方参见圣上!”
李承乾快步上前,一把将苏定方拉了起来,道:“苏爱卿!你来!”
也不曾说得分明,就将苏定方拉着到了承庆殿内的那副寰宇图前,指着西域边上大食的位置,直接道:“朕欲对大食兴兵,爱卿如何看?”
苏定方一愣,他没想到李承乾居然说得这么直接,反应过来,赶紧思考,这一路上,他都在想着如何对大食用兵,如何战而胜之,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圣上!大食国内如今叛乱丛生,外又有突厥人和拜占庭人为敌,大唐若是倾力一战,未必不能战而胜之,可遣一军出葱岭,吸引大食的主力,再命吐蕃杜鲲鹏,天竺王玄策两人起兵呼应,则一战可成!”
李承乾闻言大喜,心中暗道:杜睿说如今与大唐开战,战不能胜,可苏定方却是如此信心满满,由此可见,杜睿不是没有取胜的法子,而是心怀怨气,不愿意说罢了。
心中这么想着,不禁对杜睿又看轻了几分。
“朕欲使爱卿为帅,征伐大食,不知爱卿可堪驱驰!?”
苏定方闻言大喜,忙道:“圣上!廉颇年八十,尚且能纵横沙场,臣如今不过五十岁,如何就不能供圣上驱驰了,圣上但有皇命,臣万死不辞!”
“好!好!”李承乾闻言兴奋的拍了拍苏定方的肩膀,道,“苏爱卿既有为国效力之心,朕岂能辜负了,苏爱卿这便回家,理出一个章程来,明日呈于朕看!”
“臣遵旨!”
苏定方领了皇命,兴冲冲的回府了,一到家就让人将长子苏麟唤了过来,出征大食,毕竟是件大事,他也想着和苏麟商议一番。
苏麟到了府上,苏定方便将此事据实以告,苏麟闻言,也是一惊,前些天,李承乾还派李义府去大食和谈,怎的今日又要出兵征伐了。
“父亲!圣上此意为何?不是要与大食人和谈的吗?怎的又要出兵!?”
苏定方笑道:“圣上之意,其实我等臣子可以胡乱猜忌的,今日叫你过来,也是想要与你商议一番,当年你随宋国公远洋之时,曾在那埃及与大食人有过交锋,依你之见,大食兵力与我大唐相比如何?”
苏麟沉吟了一阵,道:“父亲!依孩儿看来,这大食诚为我大唐的劲敌,当初宋国公在埃及能以弱敌强,战而胜之,凭借的乃是猛火油和出其不意,若是两军排开阵势,放手较量的话,兵力相等的情况下,这胜算也只是四六开,我大唐虽然有优势,却也并非万无一失,圣上若是要以父亲为帅的话,此事还需好好斟酌一番!”
苏定方见苏麟居然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正要发怒,不过再一想,苏麟行事一向沉稳,既然这么说了,定然别有深意。
“依你之见,此战胜负难料!”
苏麟不想打击自己的父亲,可是却也不得不据实以告,道:“父亲!中亚一代,大食人盘踞数十年,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再我,近些年,我大唐虽然与大食在葱岭一代偶有争锋,可对大食人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不过若是宋国公为帅,那就不一样了,宋国公对天下事,了然于胸,当初在埃及之时,便看出那穆阿维叶是个枭雄,纵横千里追杀,只可惜让他给逃了,若是宋国公愿意代为谋划一番的话,则事可成!”
苏定方并没有因为苏麟如此高抬杜睿而生怨,他知道苏麟说的都是实情,只是……
“延辉!你可知道前些时日,皇后省亲之事!”
苏麟道:“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天下尽人皆知,孩儿自然知晓,一国皇后,驾临臣子府中,依孩儿看来,宋国公圣慻不衰!”
苏定方摇了摇头,苏麟虽然心智超人,可总归在政治上眼界还是窄了些。
“皇后若是省亲,依着圣上节俭的性子,哪能如此铺张,省亲不过是个名目,求策才是真的。”
苏麟闻言一愣,登时醒悟过来,道:“既然如此,今日圣上召父亲入宫问大食之事,那岂不是说,宋国公也不看好此战的胜败,这……”
苏定方笑着摆了摆手,道:“延辉!不管宋国公如何看,这一战,为父都要去打,为父年纪大了,日后为国效力的机会只怕是不多了,这一战无论如何,为父都要去争取!”
苏麟闻言顿时一阵漠然,好半晌才道:“唉!要是当初圣上不将宋国公贬谪就好了,父亲还能找人商量一番!”
苏定方笑道:“便是宋国公在,这一次只怕圣上也不会以他为帅的!”
苏麟奇道:“这又是为何?”
苏定方长叹一声道:“漫漫人生,宋国公即使活到六十岁,也还有三十年,在这三十年里,他还有很多为大唐立功的机会,以他之才,他要立功有何难处?不说别的,就是即将进行的击破大食一战,若是宋国公统兵的话,灭掉大食,到时候会封何功?他如今已经贵为国公,离朝之时更是位极人臣,就再也没有升官晋爵的余地了,而宋国公不过而立之年,你说,到时候如何封赏?圣上总不能将这个天下封给他吧!?”
“这个……”苏麟一脸的震惊之色,这种事他还真没想到过。
苏定方说得没错,以杜睿离开长安之前的境况,赏无所赏,封无可封,在这样的情形下,杀掉杜睿就是最好的解决途径。
自古以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多是因为无法封赏,不得不杀的先例,秦杀商鞅,刘邦杀韩信,皆是如此未。
苏麟闻言不禁抱怨起来:“宋国公一心为国,却遭此猜忌,空有满腔壮志,一身才学,不得施展,这是朝廷的损失,圣上他……”
苏定方见苏麟居然如此言语,急道:“不可乱言!”
苏定方制止了苏麟,可他却也是一声长叹,杜睿眼下不过三十一岁,他原本还有大好的前途,哪怕杜睿活到六十岁,也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然而在这剩下的三十余时间中,杜睿却因君王猜忌,怕是以后就没有为大唐建功立业的机会了。
一想到这个,苏定方也是深深的惋惜,杜睿虽然是他的后辈,可是杜睿的才华,即便是他,也不能不说一个服字。
苏麟为杜睿抱不平道:“父亲!当年圣上与宋国公,总角之交,两人甚是亲厚,为何……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又有什么奇怪的,人一旦到了高位,自然就会有人依附,即使杜睿无作恶之心,依附的人多了,谁还能保证他还会一如既往的安分守己,圣上也正是因为有此担心,这才将他贬谪的!毕竟,这些年来,杜睿的威望实在是太大了!”苏定方感慨道。
杜睿久居高位,即使他不想,也必然会有人依附他,托庇于他,久而久之,就算是杜睿没有别样的心思,那些依附于他的人为了自身利益,也会变着法的让杜睿往上走。历史上的赵匡胤不就是如此吗?
后周显德六年,世宗柴荣突然一病而死,宰相范质受顾命扶助柴荣幼子柴宗训继立为恭帝。这时恭帝年仅7岁,后周出现了“主少国疑”的不稳定局势,一个由殿前都点检、归德军节度使赵匡胤,与禁军高级将领石守信、王审琦等人策划的军事政变计划也就酝酿开了。
翌年正月初一,风闻契丹和北汉发兵南下,后周执政大臣范质等人不辨真假,匆忙派遣赵匡胤统率诸军北上抵御。
正月初二,赵匡胤统率大军离开都城,夜宿距开封东北20公里的陈桥驿,兵变计划就付诸实践了。
这天晚上,赵匡胤的一些亲信在将士中散布议论,说“今皇帝幼弱,不能亲政,我们为国效力破敌,有谁知晓;不若先拥立赵匡胤为皇帝,然后再出发北征。”
将士的兵变情绪很快就被煽动起来。正月初三赵匡胤的弟弟赵匡义和亲信赵普见时机成熟,便授意将士将一件事先准备好的皇帝登基的黄袍披在假装醉酒刚刚醒来的赵匡胤身上,并皆拜于庭下,呼喊万岁的声音几里外都能听到,遂拥立他为皇帝。
赵匡胤却装出一副被迫的样子说:“你们自贪富贵,立我为天子,能从我命则可,不然,我不能为若主矣。”
拥立者们一齐表示“惟命是听”。赵匡胤就当众宣布,回开封后,对后周的太后和小皇帝不得惊犯,对后周的公卿不得侵凌,对朝市府库不得侵掠,服从命令者有赏,违反命令者族诛,诸将士都应声“诺”,于是赵匡胤率兵变的队伍回师开封。
守备都城的主要禁军将领石守信、王审琦等人都是赵匡胤过去的“结社兄弟”,得悉兵变成功后便打开城门接应。当时在开封的后周禁军将领中,只有侍卫亲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韩通在仓卒间想率兵抵抗,但还没有召集军队,就被军校王彦升杀死。陈桥兵变的将士兵不血刃就控制了后周的都城开封。
这时后周宰相范质等人才知道不辨军情真假,就仓促遣将是上了大当,但已无可奈何,只得率百官听命,翰林学士陶谷拿出一篇事先准备好的禅代诏书,宣布周恭帝退位。
赵匡胤遂正式登皇帝位,轻易地夺敢了后周政权,改封恭帝柴宗训为郑王,由于赵匡胤在后周任归德军节度使的藩镇所在地是宋州,遂以宋为国号,定都开封。
人言,识时务者为俊杰,面对变局,作为一个强者,首先需要的是认清形势,面对变化,如何采取行动。
22岁开始从军的赵匡胤,不可能在最初就有一统天下,称孤道寡的野心,至于各种神迹,不过是后人在人家成功之后的附会。人的野心是随着形势而不断变化的。
25岁的时候,赵匡胤正式投到柴荣门下,做了自己第一个选择。27岁的时候,赵匡胤主动请战,激战高平,做了自己第二个选择。30岁的时候,赵匡胤采纳赵普意见,巧取清流关,做了自己第三个选择。34岁的时候,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登上皇位,做了自己第四个选择。
但与前三个选择不同,第四个选择既是赵匡胤顺应时势,更是赵匡胤主动创造时势,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陈桥兵变”。
陈桥兵变不是偶发事件,是以赵匡胤、赵普、赵光义三人主谋的一场蓄谋已久的政变。
政变的第一步是去除障碍。
赵匡胤夺取政权的最大障碍当然是周世宗,但是周世宗威望极高,幸好此时已经病重。而周军三巨头之一的李重进,因为和世宗不和,一直在淮南担任节度使,对于中央,已经失去了威胁,于是只剩下当时担任殿前都指挥使的张永德。
张永德是柴荣妹夫,从周世宗即位之前,就和世宗关系密切,在郭威临终之时,也主动下跪,表示臣服,得到了柴荣的信任。
一直以来,柴荣最精锐的部队都是由担任殿前都检点的张永德率领。于是在世宗六年,张永德率领大军在前方冲杀,率领后周主力和北汉激战。世宗却在送来的文书之中看到“检点做天子”的文字,一打听,军中早已流传。这让世宗极为恐慌。作为郭威女婿的张永德,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名位,更是一位精通兵法的优秀统帅,完全有机会、有实力在自己死后夺取自己的天子宝座。于是世宗即刻传令罢免张永德都检点官职,改由自己的第二心腹赵匡胤做都检点。
第二步是巧夺兵权。
公元960年正月,周世宗去世不久,此时朝廷皇帝年幼,七岁的柴宗训当然不能理政,由符太后和宰相范质、王溥当权。作为禁军最高统帅的赵匡胤看时机成熟,准备发动兵变,于是赵匡胤开始命人四处散播留言:北汉联合契丹大举来犯了。
其实,这根本就是谎言,但是在那个交通极为不便的情况下,真相一时难辨。而朝中符太后是一介弱智女子,完全不懂朝政,听闻消息大惊失色,竟然屈尊求教宰相。
范质考虑朝中唯有赵匡胤可以出战,于是推荐赵匡胤。赵匡胤很高明,以自己兵微将寡拒绝出战,此时的符太后慌作一团,又怎能去查明赵匡胤的野心,于是下令允许赵匡胤调动全国兵马,去迎战北汉联军。
第三步是散步流言。
赵匡胤于是率领大军前进,到了距离京城20里的陈桥驻扎下来。由其弟也就是后来的宋太宗赵光义指挥,让军士在军中散步谣言“检点做天子!”同样的谣言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巨大的效力,可以想见,每个人都想起了去年的事情,都会去想,哦,原来检点做天子,说的不是张永德,而是我们的主帅赵匡胤大人啊。赵匡胤假意让人禁止流言,而赵光义则四处活动,告知诸位将领,拥立赵匡胤前程似锦,而一旦此时传到京城,受制于人,作为赵匡胤亲信的将军们都将受到牵连。于是大家都作出了明智的选择。
众位将领在赵光义的带领下拥到帐下,高喊:“诸军无主,愿策太尉为天子。”
还未等赵匡胤回答,赵光义就将早就准备好的黄袍披在赵匡胤身上,众人下拜,高呼万岁。此时的赵匡胤也并不推辞,只是问到:我有号令的话,你们能听从吗?
众将都说:唯命。
赵匡胤即刻率领大军返回京城。几天之后,小皇帝宣布禅位,三百年大宋江山从此开始。
李承乾当然不可能知道几百年之后发生了什么,可是他所担心的却相差无几,他现在正值盛年,可是一旦有所差池的话,他的太子年幼,杜睿权势滔天,万一生出了别样的心思,就好像后世的赵匡胤一样,到时候,谁人能制止他?
可以说如果杜睿想的话,他成事的机会实在是太大了,首先在军中,杜睿大唐战神的名号天下传扬,如今为大唐戍卫四方的大将大多都曾在杜睿的帐下效力。
再加上杜睿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所谓树大招风,杜睿的能力和权势已经彻底危及到了皇统,李承乾焉能不猜忌。
当初的太宗皇帝精明过人,看到了这种危害,屡次打压杜睿,甚至两次将杜睿罢黜,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免这种危害,将杜睿留给李承乾来用,结果很显然,太宗实在是小看了杜睿的能耐,李承乾登基以来,杜睿又屡建奇功,到了李承乾都不敢用的地步了。
苏麟道:“宋国公善谋,能征善战,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帅才,如此帅才,如今居然不能用,真乃社稷之憾!”
苏麟感叹了一声,便将此事放在了一旁,问道:“父亲!此次兵发大食,父亲心中可有成算!”
成算!?
苏定方心中能有什么成算,他对大食完全不了解,甚至不知道大食究竟有多达,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大食国比被他灭掉了的西突厥,更加难对付。
不过这些他都不想去考虑,他只想着要挂帅出征,他的年纪大了,还不知道以后有没有这个机会了,如今军界一批青年人已然崛起,像是薛仁贵,年纪轻轻便为国镇守一方,余下的王玄策,席君买,哪一个都不是等闲之辈,他不能再等了,他要抓住这次机会,接着平灭大食的功绩,将自己的军旅生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李承乾这一次之所以选中苏定方,就是不想把大唐的安危寄托在杜睿一个人身上,他就是想要向杜睿证明,即使离开了杜睿,他依然能创造出一番丰功伟业,所以他选中了苏定方,他要为大唐打造一根擎天柱。
苏定方父子两个在家中密议良久,次日一散朝,苏定方便求见李承乾,君臣两个又在承庆殿内商谈到了天色将黑的时候,总算理出了一个章程。
……
次日太极殿大朝,群臣毕至,就连许久未露面的李世绩都来了,谁都知道,这节骨眼儿,在太极殿举行大朝意味着什么,关于是否对大食用兵一事,如今已经纷纷扰扰的闹了这么许久,昨日苏定方被李承乾招入承庆殿的消息,众臣也早就知道了,如今显而易见,李承乾决心已定,是该出兵的时候了。
李承乾身着皇袍,头戴皇冠,大袖飘飘,快步而来,整个人极为精神,精神头十足,走路轻快,向在飘似的。
纠结在心头许久的一件事,总算是到了该了解的时候,出兵大食,击破大食,这是李承乾成为像太宗皇帝那样千古一帝的最好机会,尤其是在杜睿反对的情况下,如果他成功了,从今以后,他在面对杜睿的时候,心中便不会再有那种让他很不舒服的感觉了。
李承乾和杜睿虽然是挚友,事实上一直到今天,他依然将杜睿当成他最好的朋友,可是朋友归朋友,首先他的身份还是大唐的皇帝。
还是太子的时候,李承乾就时常从太宗皇帝那里听到关于两人的评判,毫无疑问,在太宗皇帝的眼中,他虽然是嫡子,虽然是大唐的储君,但是说到才学,能力,他都远远不如杜睿。
就连天下人都说,他能登上皇位,靠的不是他自己的才德,而是杜睿大力扶持,纵然是再好的朋友,李承乾也难免要心生嫉妒了。
这一次他就是要向太宗皇帝证明,向杜睿证明,向天下人证明,他并不比杜睿差。
群臣见礼,李承乾手一挥,道:“免了。”
站在宝座前,扫视群臣,群臣神情各异,尤其是褚遂良等一般老臣,更是忧心忡忡,反观那些新近走进朝堂的少壮派,这是满脸的激动,还有那些武将,他们生来就是为了战争,只有在战场上,他们才能实现自己的价值,如今这个机会来了,又到了他们建功立业的时候了,他们自然是满心的期盼。
出兵大食,这是大唐男儿的梦想,这一刻,他们哪能不欢喜的,哪能不精神大振。
“今日……”
“圣上!”
李承乾刚说了两个字,就被人打断了,这让众臣都是一惊,纷纷看过去,见出言打断了李承乾说话的果然是褚遂良。
之所以说是果然,那是因为从一开始,褚遂良就极力反对对大食国用兵,如今看李承乾这架势,摆明了是要撇开他们这些老臣,一言而绝了,褚遂良哪里还能按捺的住。
李承乾闻言一皱眉,他知道褚遂良要说什么,很想将褚遂良斥退,可是褚遂良身为尚书令,又是太宗皇帝给李承乾留下的托孤之臣,即便是面子上的尊重,李承乾也不能言出不逊。
“褚爱卿!有何话讲!?”
褚遂良出班,跪倒,言称:“圣上!臣有一问!圣上可是要对大食用兵!?”
事已至此,李承乾也不隐瞒,道:“正是如此,那大食不尊王道,屡屡进犯我大唐西域之地,杀害我大唐百姓,难道不该出兵征缴吗?”
褚遂良道:“大食国狂妄至极,确实该兴兵征缴!”
李承乾一愣,还以为褚遂良改了心思,可是褚遂良接下来的话,却又将他弄得心头火起:“圣上!倘若出兵,战之可能胜?”
李承乾闻言,一皱眉,哼道:“我大唐兵精粮足,将士勇冠三军,这许多年来,东征西讨,南征北战,攻无不取,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灭国无数,难道还畏惧一个小小的大食国,况且战阵之间,谁人能言必胜的,便是当年的卫国公,怕是也不敢放这等狂言,朕以为此次发兵,只需将士用命,我大唐无不可胜!”
褚遂良道:“圣上此言,甚有道理,然战阵之间,凶险非常,我大唐如今虽然国富民强,然那大食国显然也非易于之辈,臣曾听宋国公言,大食地跨世界东西,论其国土,不小于中原,其能纵横天下,灭国无数,定然有其因,而今圣上因一时之怒,便要兴兵征伐,倘若有所差池,空耗国力不说,还要白白葬送无数大唐儿郎,圣上于心何忍!唯今之计,只有自强其身,待那大食,拜占庭,突厥,三者自耗,则一战可胜,臣请圣上三思!”
李承乾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要对大食用兵,今日大朝,便要决定领军之人,可褚遂良居然跳出来唱反调,仗都还没开打,褚遂良就说这不吉利的话,李承乾的怒火已经填满了胸腔。
“褚遂良!如今大战在即,你身为大唐的尚书令,居然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你到底是何居心!你究竟领的是我大唐的俸禄,还是他大食的,居然在朝堂之上为那大食国张目,真真岂有此理!”
褚遂良却全然不惧,道:“圣上!正是因为臣身为大唐尚书令,太宗不以臣粗鄙,授臣以托孤之重,臣才不能不言,如今我大唐着力在经营海外,发展自身,圣上因一时之怒,便要兴兵与大食开战,臣若是不言,才是白吃了朝廷的俸禄!”
褚遂良针锋相对,寸步不让,更是让李承乾怒火中烧,道:“好!褚遂良!你居然敢那先帝来压朕,真当朕不敢处置你了吗?”
褚遂良的倔脾气这个时候也开始发作了,梗着脖子大声道:“臣为社稷之重,圣上便是要见责,臣也要说,此时出兵大为不妥,还请圣上收回成命!”
这个时候让李承乾收回成命,简直就是笑话,他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要和大食国刀兵相向,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褚遂良!你怎敢动摇军心!来人啊!”
眼看着李承乾就要下旨严惩褚遂良,一旁的李世绩连忙道:“圣上!不可!”
李承乾见李世绩也跳出来了,心中更是恼怒,道:“你道因何不可,如今大军出征在即,褚遂良身为大唐尚书令,却来动摇军心,难道还不该惩戒吗?”
李世绩忙道:“圣上!褚遂良大人乃是先帝委以托孤之重的老臣,纵然言语失当,也不该如此,还请圣上开恩!”
李世绩开口了,那些老臣也纷纷出言求情,李承乾见状,只得道:“好!既然诸位爱卿都为你求情,也罢!暂且饶你这次,你下殿去吧!”
李世绩见李承乾开恩,连忙给褚遂良使眼色,可是谁知道这位老大人这会牛脾气又上来了,大声道:“圣上!老臣既然受先帝托孤之重,如今见圣上如此乱为,如何不能言,老臣不用圣上开恩,今日如果圣上执意要发兵大食,便请圣上赐老臣一死!”
李承乾见状,心头也是怒极,可是褚遂良是贞观朝的老臣,太宗皇帝都十分器重,他又不能当真将褚遂良给逼死了,一旦要是闹僵了的话,他难免要担上害贤的名声,他成了昏君,反倒成全了褚遂良。
不过褚遂良如此不给他留颜面,却也不能轻饶,冷着一张脸道:“来人啊!褚遂良当殿谤君,罪在不赦,念起为国效力多年,格去褚遂良尚书令之职,还乡去吧!”
去职还乡!?
众臣闻言都愣住了,尤其是那些经历过贞观朝的老臣们,当初太宗驾崩之时的两大托孤之臣,居然都去职还乡了!?
“圣上!”
李世绩还要再劝,李承乾却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冷声道:“谁再劝,与褚遂良同罪!”
众臣的脑子反映了半天,这才清醒过来,值殿武士已然上前,将褚遂良架了起来,就往外拖。
褚遂良犹自大喊着:“圣上!不同老臣之言,恐大唐江山动荡,社稷倾颓啊!圣上!”
李承乾现在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了,他现在只想着尽快出兵大食,成就一番太宗皇帝都要仰望的雄图霸业。
“苏定方!”
李承乾一声大喝,顿时所有大臣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苏定方的身上,方才发生的一切都被他们忘到了一旁,他们知道苏定方就是这次出征大食国的统帅了。
那些将军们更是面带羡慕之色,他们都是一些战争狂人,有打仗的机会,他们岂能放过,只可惜李承乾属意的是苏定方,而不是他们。
“臣在。”苏定方闻言,连忙出列。
“苏定方任安西道行军大总管,统兵出征,负责一切与大食作战事宜!”李承乾正式点帅了。
“臣苏定方遵旨,定不负圣上重托。”这在苏定方的意料中,一点也不意外。
原本就是定下来的事情,苏定方原本以为自己会十分高兴的,可是当这个任命下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丝毫高兴的感觉,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全都是方才褚遂良说的话,还有李世绩的眼神。
若是论两军阵前争锋,苏定方自认为远胜于李世绩可是要说到对战争的大局观,他却远远不如李世绩,如今褚遂良和李世绩都不看好这一战,他对前景也有些担忧了。
“苏定方,你要哪些人与你出征?”李承乾其实也很清楚,即将到来的大战是何等的艰难,大唐必须要精锐尽出,尽遣良将,可是如果战胜的话,那巨大的诱惑,又实在是李承乾割舍不下的,于是准备由苏定方挑人。
“圣上,此战非同小可,关系大唐国运,不可掉以轻心,大唐要想战胜,必须要精兵良将尽出。”经历了方才的一幕,苏定方此刻也冷静了许多。
“嗯!”李承乾也是深以为然,重重点头道,“虽说各个方面大唐都占了上风,然而,大食国力非同小可,不可轻视,总之小心无大错,大唐的精兵良将,任由你挑。”
“苏麟!秦束!屈突寿!屈突诠!邱志磊!”苏定方正式调人了,一连点了十几个人的名字,都是这些年大唐新近崛起的一批青年将领,“此外还请圣上恩准,将安西都护府,吐蕃都护府,天竺都护府三地兵士都交由臣来调遣!”
“准!”李承乾非常爽快,道,“飞虎军皆随你出征,另外再调禁卫军,左屯卫军也供你驱驰,此战务必要大获全胜。”
李承乾这一次也是当真拼了,居然将长安城中的禁军,大半都调拨给了苏定方,可见他对此战的重视。
“谢圣上!”苏定方连忙谢恩,他完全没想到李承乾会赋予他这么大的信任,如何能不敢动。
“好!日前李义府已经前往大食,商谈割让昭武九姓之事,若是得了昭武九姓,大唐在葱岭以西就有了站脚的地方,你越早出兵越好,今日准备,明日便出发吧。”李承乾当即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