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语晨仍在熟睡,张扬点了她的昏睡穴,他并不想安语晨经历这漫长的心理煎熬。
望着熟睡中的安语晨,张扬恍惚中仿佛回到了过去的年代,想起了他为贵妃接生的那一刻,不过即使是在那一刻,他所承受的压力也不如现在这般大,他现在所面对的是自己深爱的女人,她腹中的又是他的骨肉,张扬的手掌轻轻落在安语晨的腹部,感觉到掌心下的位置轻轻地蠕动,胎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在通过这种方式和父亲交流着。
张扬的内心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压抑,这种压抑感就快让他透不过气来,他闭上眼睛,低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保证你们平安。”
陈雪能够体会到张扬的紧张,她轻声道:“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可以改天再为她治疗!”
张扬摇了摇头,他可以等,可是安语晨却不能再等了,错过了最佳时机,如果新生经脉一旦老化,那么再为她治疗的难度就会增加无数倍,风险自然也就随之增加。张扬深吸了一口气,摒弃脑中的杂念,让自己的意识归于平静。
陈雪道:“恩禅法师就在外间为我们护法。”
张扬道:“你的伤好了没有?”
陈雪淡然道:“完全好了!”她意识到此时张扬的心情并不平静,轻声道:“如果你不能完全冷静下来,非但救不了他们母子俩,恐怕还会害了你自己。”
张扬道:“放心,我在等待!”
陈雪顺着他的目光向桌上望去,桌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十一点五十分。
还有十分钟,正午的时候,是人体内息运行最为活跃的时刻,张扬选定这一时机开始,这是为了尽可能保证胎儿可以得到足够的供养,张扬道:“你记得我刚才对你所说的话了。”
陈雪点点头道:“都记得。”
张扬道:“小妖中途极有可能会醒来,行功的过程中我必须全神贯注,如果她醒来,你要叮嘱她运用冥恒瑜伽术,延缓内息运行的速度。”
陈雪道:“你放心。”
张扬道:“金针已经准备好了,金针刺穴的方法你也已经学会,关键时刻,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陈雪柔声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功!”
张扬笑了笑,最后看了时钟一眼,将安语晨从床上抱到了地毯上,脱去她的周身衣物,双掌贴住她光滑细腻的裸背,内力缓缓透入她的体内。
治愈安语晨的天生绝脉本来就是很难的事情,现在不但要治愈她的顽疾还要保证腹内胎儿无恙,这对张扬来说更是难上加难,想要达到这一目的,必须精确的控制内力的大小,太小无法冲开安语晨的经脉,太大却又担心伤到胎儿,治疗的难度就在于此。
张扬的内息注入安语晨的体内,开始在她的体内游走,他的意识也在瞬间完全集中了起来,进入了一个空明的世界之中,外间的一切动静都已经和他无关。
他的意识随着他的内力游动,仿佛进入了一片沉睡二十多年的荒芜沙漠,母体和胎儿之间新生的经脉,恰恰是沙漠中的绿洲。张扬要用自己的内力在沙漠之中开辟出沟渠,将绿洲和安语晨的周身经脉贯通,过去他也曾经凭借霸道的内力在安语晨的经脉之中强行开拓出通路,可是那样的通路毕竟是后天所为,没多久就会再度面临闭塞之危,安语晨受孕之后,体内新生了经脉,也只有利用先天和后天结合的方法,方才又希望彻底治愈她的顽疾。
张扬的脑海中印像出一个完整的脉络图,一边是母体,一边是胎儿,他所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切断脉络中的旁支,最后将母婴之间的交通完全封闭,改为安语晨自身的经脉,在此过程中,为了保证经脉无损,不到最后一刻不能切断胎儿和母体的联系,也就是说,在行功的过程中,胎儿和母体之间的位置会有逆转,原本是母体向胎儿提供供养,在短时间内改为胎儿向母体提供支持,这对胎儿来说是极其凶险的过程。
想要保证胎儿的平安,就必须尽可能的缩短这一过程的时间。
张扬先以内力强行打通安语晨体内部分闭塞的经脉,如同开挖河道,在放水之前,必须先将前提条件准备好,这一过程极其损耗内力,虽然张扬学会了大乘诀,在为安语晨打通经脉的过程中,因为巨大的损耗,功力也是急剧下降,没过多久,他的周身已经满是汗水。
接下来的第二步是点穴,穴乃人体之关口,如果说经脉是纵横交错的河道,那么穴位就是河道上的闸口,想要让水流顺畅的流通,就必须确保闸口全部打开,张扬运至如风,点落在安语晨的身上,随着治疗的进程,张扬的头顶蒸腾起一缕缕的白汽,到最后,他的身体周围都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安语晨洁白细嫩的肌肤,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穴位关口打开之后,张扬以内力帮助安语晨经脉逆转,这一过程是最为凶险的过程,胎儿体内的血液会逆流入母体之中,虽然只是一周,时间不过一刻,对胎儿的考验却是最大,张扬咬了咬嘴唇,身体转向安语晨前方,手掌平贴在她的丹田处,内力缓缓吐出。
来自周身撕裂般的剧痛让安语晨从梦中醒来,她睁开双眸,看到此情此景,惊恐万分,正要张口尖叫的时候,陈雪及时按住她身后的大椎穴,一股清冷的气流沿着她的脊椎,直灌脑海,陈雪道:“抛却杂念,利用你的冥恒瑜伽术延缓痛感!”陈雪帮助安语晨镇定下来的同时,她的内力透入胎儿的体内,帮助胎儿挺过难关。虽然陈雪的内力远不及张扬浑厚,但是胜在精纯,宛如一股涓涓清流,在张扬雄浑霸道的内力下丝毫没有受到干扰,这正是张扬请她相助的根本原因,换成别人,一定会和他的内力相冲突。
安语晨腹内的胎儿开始感觉到不安,胎动渐渐变得频繁,陈雪因为紧张,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看了看张扬,此时的张扬仍然双目紧闭,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湿透,头顶蒸腾的白汽直冲而起。人体经脉得自先天,而安语晨的特殊情况,让她唯有借用这种方式才能重续经脉,利用自身的内力帮助安语晨开经拓脉,易经洗髓,对于张扬的武力是一种极大的挑战。
恩禅法师静静在外面坐禅,小喇嘛多吉不安地在室内踱步,他终于忍不住道:“师父,你说安姐姐会不会有事?”
恩禅法师缓缓睁开双目,微笑道:“万事万物都有定论,你又何必着急?”
多吉道:“可是安姐姐是好人!”
恩禅法师道:“你觉着自己比佛祖如何?”
多吉惶恐道:“弟子怎敢与佛祖相比!”
恩禅法师道:“你都能看清的道理,佛祖又怎会看不清?所以你无需担心,只需祈祷!”
多吉点了点头,正准备静下心来祈祷,却见师父站起身来,缓缓向门外走去,多吉慌忙跟上。
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停在别墅外,身穿黑色皮风衣的文玲从车上走了下来,摘下墨镜,打量着这间木屋别墅,轻声道:“恩禅法师,别来无恙!”
恩禅法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小喇嘛多吉道:“女施主找谁?”
文玲道:“我找这里的主人说话!”
“主人生病了,现在不适合见客,还请女施主回去吧!”
文玲双手负在身后,一双阴冷的眸子在恩禅法师古井不波的面孔上转了转:“大师不去尼勒寺诵佛讲经,却来这里帮人看家护院,真是让人想不通啊。”
多吉听她出言不善,怒道:“我师父的事情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恩禅法师淡然道:“多吉,不得无礼!”
文玲道:“大师乃是得道高僧,为什么不请我去里面坐坐!”她缓步走向别墅大门,多吉想要上前将她拦住,却被恩禅法师喝下。
文玲唇角带着冷笑,一步步逼近了大门,可是恩禅法师站在那里拦住她的去路,文玲道:“大师,请让一让。”
恩禅法师口宣佛号:“阿弥陀佛!”
文玲足尖一点,身躯腾空跃起,恩禅法师不见任何动作,他的身体也腾空升起,挡住文玲的去路。
文玲怒道:“一个出家人,居然多管闲事!”她一掌劈向恩禅法师。
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恩禅法师双手合十不变,一招普普通通的童子拜佛,双手向前送去,封住文玲打来了的这一掌,两股力量在半空中相遇,发出空气爆裂之声,恩禅法师瘦削的身躯剧烈震动了一下,从空中落在了地面,而文玲也因为恩禅法师的阻挡,前行的势头为之一滞,双足落在地面之上。
她咬牙切齿道:“你以为可以阻拦得住我?”
恩禅法师面色祥和,仍然站在那里,一如从前,寸步不离。
文玲冷哼一声道:“再试试我这一拳!”她的身体先是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一个急速前冲,整个人如同一支疾飞而至的箭镞,这支箭镞却又螺旋形进,还没有接近恩禅法师,一个威力强大的螺旋立场已经形成,恩禅法师面前的空气似乎突然塌陷下去,巨大的漩涡仿佛恶魔的巨吻,想要将恩禅法师枯瘦的身躯吞噬并撕碎。
恩禅法师合什的双手分开,握紧干枯的拳头,双臂宛如风车般转动,以双臂为轴形成了一股横向旋转的力场。
小喇嘛多吉虽然站在远处,可是身上的僧袍也被劲风吸起,哧啦一声,他的僧袍竟然禁不住两股霸道力量的撕扯,从前襟处撕裂开来,一大块深红色的布幅向交手的中心飘去,距离战斗的中心还有两米处,那布幅在两股不同力道的是扯下,碎裂成千片万片,宛如蝴蝶般飘飞在虚空之中。
两股轴向不同的旋转力量撞击在一起,文玲所使的正是逆转乾坤,而恩禅法师所利用的功夫是密宗的法轮常转,力与力的交锋在虚空中发出爆炸般的效果,沉闷的爆炸声,让地面和整栋房屋为之震动。
恩禅法师向后退了一步,黧黑色的面孔变得青白,一抹痛苦地神情从他的脸上稍纵即逝。
文玲宛如一缕黑烟般已经再度冲来,恩禅法师向前踏出了一步,脚下青石喀嚓一声碎裂,文玲出手奇快,手掌已经闪电般印在恩禅法师的胸口,手掌落处如同拍中了一截腐木,文玲马上明白,老喇嘛是故意放开门户,引诱自己深入,恩禅法师一记佛门大手印拍在她的肩头,文玲的身躯向后退了几步,后退的过程中身躯不断旋转,利用这种方式将恩禅法师的力量化解的干干净净。
当她站稳之后,完好无暇的望着恩禅法师。
恩禅法师足下的青石已经完全碎裂,双足陷入地面两寸有余。
文玲点了点头道:“大师的武功真的很不错,可惜你拦不住我!”
恩禅法师一言不发,双手重新并拢在一起,凝聚心神等待文玲的下一次进击。
文玲道:“我真是不明白,出家人不忍心伤害别人的生命,却为何要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说话间已经再次启动,围绕恩禅法师飞速旋转起来,旋转的同时,连续向恩禅法师施以攻击。
恩禅法师宛如被包裹在暴风骤雨中的一片浮萍,随着风雨不停飘摇,此时全凭顽强的意志守住门口,寸步不让。
文玲打得焦躁,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对恩禅法师使出全力,她怒道:“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招式一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力攻向恩禅法师的颈部,她终于耐不住性子对恩禅法师痛下杀手。
拳头还未触及恩禅法师的身体,拳风已经让恩禅法师的皮肤波浪般起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文玲忽然停住拳头,却见陈雪从空中俯冲而下,阳光透过她的一双手掌,之间她的右手几乎完全透明,阳光透过她的右手,更显晶莹剔透,流光溢彩。
文玲的脸色却是忽然一变,她放弃对恩禅法师的继续进击,一拳迎上,双手无声无息的撞击在一起,陈雪的娇躯冲天而起,文玲颤声道:“生死印!你真的炼成了生死印……”她的双目中露出惶恐地光芒,竟然不敢在原地停留,转身就走。
陈雪宛如一片轻叶般缓缓落下,她的手掌渐渐恢复了正常颜色,扶住恩禅法师的手臂道:“大师,你没事吧?”
恩禅法师缓缓睁开双目,调息良久方才舒了口气。
小喇嘛多吉过来,和陈雪一起扶着师父坐下,恩禅法师感叹道:“幸亏她没有对我使用全力,不然,我这条性命早就没了。”
陈雪的手掌也在微微颤抖,刚才她和文玲交手,力量明显弱于对方,可是她凭借生死印将文玲吓走。生死印是逆转时空上记载的最精深的武功,陈雪虽然将逆转乾坤的拓片交给了文玲,但是其中的内容早已记下,文玲修炼的同时,她也修炼了其中的一部分,这件事她一直都没有告诉张扬,文玲之所以害怕,原因是以她现在的内力都无法练成生死印,认为陈雪既然练成了生死印,就证明陈雪的武功应该高过她,更何况还有恩禅法师从旁协助,文玲不敢冒险。
陈雪看到恩禅法师没有性命之虞,放下心来,赶紧返回张扬身边。
张扬此时也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他的胸膛不断起伏,出现了内力难以为继的征兆,陈雪从针盒中拿出金针,内心中却有些犹豫不决,金针刺穴虽然可以起到在短期内提升内力的效果,但是对身体经脉的损伤也是极大,张扬已经不是第一次采用这种方法激发自身的潜能,使用的次数越多,对身体的损伤越大。
张扬睁开双目,示意陈雪尽快采用金针刺穴的方法。
陈雪咬了咬嘴唇,捻起金针刺入张扬的穴道,张扬本来已经衰弱下去的内息重新强盛起来,他当然也知道这种方法对身体的损害极大,甚至让他的生命打上一个折扣,可是为了救安语晨母子的性命,即便是少活几年他也在所不惜。
陈雪的手掌放在安语晨的肚皮上,确信胎儿的情况已经渐趋平稳,她向张扬露出一丝微笑。
张扬已经成功将安语晨体内打通后的经脉融会贯通,现在只需要封闭母子间的经脉联系,一切就可以大功告成,他正准备完成这最后一步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内力无法收回,不停泄入安语晨的体内,张扬的表情露出无尽的惶恐,内力飞泄的速度远超出他的想像。
陈雪也发现张扬的表情不对,可是她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帮助张扬解脱困境。
张扬额头上满是冷汗,及时切断了安语晨母子间的经脉联系,母子两人的经脉已经形成了两个独立体,张扬颤声道:“快!”
陈雪明白他的意思,以金针刺入安语晨身上的穴道,这几处穴道拥有摧产的作用,母婴间经脉联系中断之后,必须在短时间内将胎儿生出,否则肯定会影响到胎儿的健康。
陈雪做完这一切,迅速离开房间,为了以防万一,妇科医生和助产士都在留下时刻待命,以备不时之需。
安语晨的腹部感到一阵阵的疼痛,开始宫缩。
可张扬此时的手掌却始终粘滞在她的身上,内力宛如止不住的流水一般不停流入安语晨的体内,等妇科医生和助产士全都赶过来的时候,张大官人已经软绵绵躺倒在地上,他的手掌终于离开了安语晨的身体。
陈雪上前扶起他,只听张扬虚弱无力道:“尽快把孩子生出来,我没事……”
陈雪扶着脚步虚浮的张扬来到楼下坐好了,将他交给小喇嘛多吉照顾,恩禅法师此时在闭目养神,自顾不暇,当然无法兼顾张扬的事情。
小喇嘛多吉给张扬泡了杯茶,递给张扬,张扬伸手去接,居然连端茶杯的力量都没有了,茶杯脱手掉在地上,茶水泼了一地。
多吉慌忙拾起茶杯,却见张扬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有些虚脱了!”
多吉重新倒了杯茶,来到他身边喂他,张大官人连续喝了几口茶,感觉精力稍稍恢复了一些。
此时恩禅法师调息完毕,睁开双目,看到张扬的模样也不由得吃了一惊。
张扬对自己的情况知道的清清楚楚,刚才在为安语晨打通经脉的最后关头,他的内力竟然不受控制的奔泻而出,安语晨新生的经脉如同干涸的土地一样,将他的内力吸了个干干净净。
恩禅法师走过来检查了一下他经脉受损的情况,一查之下不禁大惊失色,张扬体内的内力竟然游丝一般微弱,恩禅法师低声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张扬笑道:“我也不知道,治疗到最后的时候,我体内的真元就宛如决堤一般注入她的经脉,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无法改变了。”
恩禅法师想了想道:“是了,她天生绝脉,今天等于你用内力在她的体内重新开拓出经脉,这些新生的经脉极度空虚,在无意之中,将你的内力吸纳入她的体内收为己用。”
张扬呵呵笑道:“所以我的内力几乎损失殆尽。”
恩禅法师道:“你现在内功尽失,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分别。”
张扬点了点头,虽然结果对他非常残酷,可是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沮丧,武功对他的意义远比不上安语晨母子的性命,只要能够保证安语晨母子平安,就算失去内力又算什么?
多吉欣喜道:“生了!”
因为失去内力,张扬的耳力也大打折扣,所以并没有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听到多吉这样说,他方才知道那个小生命已经降临人世。
张扬跌跌撞撞的向楼上走去,还没有来到门前,就看到陈雪笑容满面的跑了出来,显然是要给他去报讯。
张扬咽了口唾沫,满怀期待地望着陈雪:“怎样……”他的声音明显颤抖起来。
陈雪笑道:“是个男孩!很健康!小妖也没事!”
张大官人听完她的这句话,整个人彻底松弛下来,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周身软绵绵的,甚至都没有从地上爬起来的力气。到最后还是陈雪把他给拉了起来,张大官人在陈雪的搀扶下浑浑噩噩的走入了房间内,现在的张扬根本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整个人手足无措,他看到安语晨会心的笑颜,张大官人热泪盈眶,向来自认为坚强的张扬,这会儿居然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流泪了。
安语晨一边笑一边流泪,张扬果然兑现了对她的承诺,做到了让他们母子平安。
两人就这么含泪笑着,却谁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直到陈雪将那鲜活的生命交到张扬的怀抱里,张扬的头脑方才稍稍清醒一些,望着儿子那颗小脑袋,张大官人甚至不知该如何去抱他,小孩子闭着眼睛张着大嘴可着劲的哭。
陈雪看出张扬身体虚弱,把孩子又接了过来,小声道:“你应该给他想名字了。”
张大官人脱口道:“就叫天赐吧!”名字虽然俗气,可在张大官人看来,这名字最合适不过,儿子的性命根本是从老天爷手里抢回来的,只有真正将自己的骨肉抱在怀中才能够体会到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张大官人望着儿子那天真无邪的小脸,感觉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为了安语晨母子,就算拼上性命也值得。
安语晨道:“我想叫他小宝!”
张扬道:“你想怎样叫,就怎样叫。”
安语晨看出张扬的脸色不好,知道他刚才为了救他们母子两人的性命几乎耗尽了全力,柔声道:“你快去休息吧,我很好,宝儿也很好。”
张扬点了点头,他实在有些撑不下去了,陈雪扶着他来到隔壁的房间,帮他躺好在床上。
陈雪道:“你是不是很难受?”
张扬淡然笑道:“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你帮我去照顾他们母子。”
陈雪嗯了一声,离开房间将房门带上。
等陈雪离去之后,张扬躺在床上,利用大乘决尝试着将体内散在的游丝般的内息聚拢在一起,真正开始运行内息的时候,张扬才知道这次自己的内力几乎被安语晨吸了个干干净净,好在肥水不流外人田,总之没有便宜了别人,张大官人尝试了很久,都没有成功将体内散在的内息完全聚拢,可能是今天过于疲惫的缘故,张扬尝试无果之后,只能放弃,他打算好好休息一下,可他忽然感觉到周围有些异样,睁开双目,却看到文玲鬼魅般站在床头,张大官人吓了一跳,自己竟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潜入房间的。
文玲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以传音入密对他道:“你最好不要出声,否则我就将这房间内的人杀他个一个不留。”
张扬知道这女人说得出做得到,偏偏自己现在又是最为虚弱的时候,别说对付文玲,就算对付一个寻常的壮汉恐怕都没能力胜出。
张扬笑道:“你到底想怎样?”
文玲道:“要你跟我走一趟!”
“去哪里?”
“尼勒寺!”
张扬失踪的事情是在一个小时之后才被发现的,没有人发觉文玲的到来,也没有人看到张扬是怎样离开的木屋别墅,和张扬一起失踪的还有小喇嘛多吉。
张扬是被文玲夹在身上从窗口离开,他的体重对文玲而言根本不成为负担,带着他离开木屋别墅,来到她早已停在那里的吉普车前,文玲将张扬扔在地上,伸手解开了他的穴道,有些奇怪道:“怎么?你内力全失?”
张扬不敢让她知道自己的内力都被安语晨吸去的事实,他淡然笑道:“每次救人都是这个样子,当初救你之后也花了好长的时间才能恢复,不过只可惜有人恩将仇报。”他站起身,文玲指了指驾驶室道:“你去开车!”
张扬拉开车门,这才发现小喇嘛多吉被扔在后座上,一双大眼睛乌溜溜转动着,他也是被文玲制住穴道带到这里来的。木屋别墅内,恩禅法师受伤正在坐禅疗伤,陈雪又在照料安语晨母子,所以才让文玲顺利潜入得手。
文玲来到车内做好,将多吉的穴道解开,多吉刚一获得自由,便一拳向文玲打去,文玲一把将他的拳头抓住,冷笑道:“想活命就老老实实的,你去前面坐!”
张扬道:“玲姐,你去哪里我带你过去就是,何必要拉上这小喇嘛。”
文玲道:“你这人诡计多端,万一骗我怎么办?有这位小师傅跟着,我相信出家人不打诳语,他比你要实在得多。”
张扬笑道:“你不怕这件事被家人知道?”
文玲道:“你会说吗?”她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马上开车,带我去尼勒寺!”
张扬不慌不忙的启动了汽车,向多吉笑了笑道:“多吉,忘了给你介绍,这位就是我干姐姐!”
小喇嘛多吉道:“都是一家人,怎么做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张扬道:“你千万不要惹她生气,她要去哪里,咱们就送她去哪里。”说话的时候他向多吉连递眼色,好汉不吃眼前亏,以自己目前的状态,和多吉加一块也不会是文玲的对手,只能暂且忍耐,走一步看一步,看看途中有没有逃走的机会。
张扬对前往珠峰的道路并不熟悉,多吉给他指点路线,这条路并非是通往珠峰大本营,外人很少知道,前方很快就没有道路,张扬踩下刹车,将越野车停下,向文玲道:“玲姐,没路了!”这时候叫她玲姐也是打人情牌,提醒文玲自己好歹都是她的干弟弟,以免文玲对他产生杀意。
文玲一言不发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张扬和多吉先后下车,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高原的天空变得有些阴郁,多吉抬头看了看天空道:“可能会有大风,选择现在上山太危险了。”
文玲冷冷道:“带我找到圣光塔,我就饶了你们的性命!”
张扬故意叹了口气道:“玲姐,你说话能不能温柔点,咱们姐弟俩开句玩笑无所谓,可千万别吓坏了小孩子。”
文玲道:“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张扬道:“想来想去,我都没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为什么非得要和我斗争到底呢?”
文玲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如果你不想得到圣光塔的秘密,你为什么要去找尼勒寺?否则怎会和寺内的僧人相识?”
张扬真是哭笑不得,自己和恩禅法师的结识纯属偶然,可文玲把这一切都归结成自己别有用心,这女人的头脑很不正常,她觉着圣光塔重要,所以认为圣光塔对自己也有同样重要的意义。
小喇嘛多吉带着他们向珠穆朗玛峰之上走去,张扬因为内力损耗过度,体力大不如前,加上他们是逆风行走,每走一段距离张扬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文玲对此也无可奈何,探查过张扬的脉门之后,她知道张扬并非伪装。
直到夜幕降临他们也不过走了行程的三分之一,张扬那边又叫嚷着要休息。文玲怒道:“你哪有那么多的事情?给我继续走,否则我打断你的双腿。”
张大官人叫苦不迭道:“你打断我双腿我更走不动,得,你不让我休息,总得让我方便,人有三急,我……我受不了了!”
“你……”
张大官人已经跑到前方的一块岩石后面,没多久就听到哗哗的水声响起。
文玲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转过身去,小喇嘛多吉一旁道:“我也要撒尿!”
文玲怒道:“你等等再去!”
“不能等了,再等就尿裤子了!”小喇嘛多吉作势要宽衣解带。
文玲怒道:“信不信我一刀把你切了?”
张大官人懒洋洋的声音从山岩后响起:“玲姐,别那么凶吗?不是说人有三急吗?谁没有憋不住的时候,多吉,轮到你了!”
小喇嘛多吉慌慌张张的向山岩后跑去,张扬朝他使了个眼色。
多吉会意,哗哗的水流声很快又重新响起。
文玲真是无可奈何,听到那水声足足响了半分多钟都不见中断,文玲不耐烦道:“你好了没有?”
张扬道:“人家撒尿,你急什么?”
文玲怒视他一眼,可是并没有听到多吉回应,那水声仍然在不断继续。她此时方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转身向山岩后冲去,却见山岩后哪还有小喇嘛多吉的身影,只看到水壶被嵌在岩石的缝隙之间,开水不停从里面流淌出来,文玲举目望去,夜色苍茫山野之中再也看不到多吉的影子,她咬了咬嘴唇,心中的怒火全都冲着张扬而去。
张大官人却没事人一样向仍在流水的水壶看了看:“呵呵……这小子,有一套,真是有一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