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立的破落宅子里,迎来了一位贵客,是内侍省的太监。
一直郁郁不得志的小官,如今鲤鱼跃龙门,成为了大宋礼部员外郎。
看着新发的绯色官服,王朝立爱不释手,双手到现在还在颤抖。
王家娘子也是喜上眉梢,眉眼欲滴,夫妻俩一起把小内侍送出门外。
关上门,王朝立一把将娘子抱在怀里,喜道:“贞儿,这番我们终于不用过苦日子了。”
王家小娘子急喘了几口气,道:“这青天白日的,官人想要也不急于此刻,依奴家浅见,不如先去谢过杨监丞才是正理。”
王朝立恍然大悟,将自家娘子放下,嬉皮笑脸地作揖道:“家有贤妻,才叫我时来运转,娘子说的不差,赶紧备礼,我要去杨府一趟。”
王家囊中羞涩,王小娘子狠了狠心把自己的陪嫁的首饰当了,给自家官人置办了些礼物,王朝立已经穿戴好了新的官服,这才往杨府走去。
出门之后,打了辆驴车,赶车的一看他的官服,巴结道:“哎吆我的爷,这哪里是您坐的车,我这就给您叫一辆马车来。”
王朝立哈哈大笑,人生畅快不过于此。
杨府内,杨霖累的浑身乏力,这几天忙着筹建万岁营,忙得他上蹿下跳跟三孙子一样。
偏偏杨三还跟着自己亲爹走了,身边连个跑腿的都欠缺,今日好容易得了闲,正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歇着。
几个义子干儿在他身前,呼呼哈哈地耍着枪棒,杨霖也是看开了,几个小畜生根本无心读书,干脆也就放开了让他们甩枪弄棒,将来到战阵上,也好有个一技之长。
在躺椅旁边,杨天爱正一颗颗地剥着葡萄皮,再用小竹签把籽挑了,喂到杨霖嘴里。
杨霖闭着眼享受难得的安逸,摸了摸杨天爱小脑袋:“好女儿,就属你最孝顺,比那四个强多了。”
杨天爱抿唇一笑,露出脸上两个浅浅酒窝,漂亮的大眼睛笑眯眯的十分耐看。
李芸娘从一旁走来,低声道:“大郎,将作监的王署令来了。”
“让他进来吧,他现在应该已经不是署令了,是正五品的礼部员外郎了。”
李芸娘咋舌道:“天爷,怎么升的这么快。”
一个八品小官,竟然瞬间就到了正五品,这种速度十分少有。
杨霖不无得意,道:“嘿嘿,少废话,搭上老子的车,升个正五品就跟戳破一层薄纸一样简单。”
守着杨天爱,李芸娘红着脸逃也似地出去,不一会王朝立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提举,下官前来拜见。”
杨霖斜着眼,看到他提着一串礼盒,笑道:“你家中也不富裕,暂时还不用孝敬本官,你那小屋我也去过,还不够我这府邸的一块石头值钱。还有就是你现在是正五品,我这个提举才是正六品,别乱自称什么下官。”
王朝立笑吟吟地道:“在卑职心里,永远是提举的下官。”
“算你小子懂事,进了礼部之后,要记得手勤眼快嘴利索。”
王朝立上前道:“提举放心,下官一定勤勉办公,不负提举提携之恩。”
“礼部的蓝从熙,是蔡相的心腹,你在里面要学会站队,知道我们是属于哪一派的。”
“下官永远是提举这一派的。”
杨霖暗暗点头,孺子可教也,自己刚才故意这么问,他要是说自己是蔡京一派的,这个人就得打上个问号了。
官场上人心不古,提拔个白眼狼的事可不罕见,自己现在需要大量的手下,出几个二五仔够自己受的。
留王朝立在府上吃了一顿饭,杨霖让芸娘给他包了些财物,好让他上下打点。
王朝立赶忙推辞,叫道:“受提举大恩,已经难以报答,如何还能收受财物,这万万使不得。”
杨霖坐在椅子上,并未起身,笑道:“这钱是让你打点的,又不是让你逛青楼睡姑娘的,在本官手底下做事,不要怕花钱,就怕你花的不到位。你不上下打点一番,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调到礼部,难道是让你去受排挤的。进庙提猪头,懂不懂?”
王朝立这下是真的感动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此的恩情属实难报,不过是下半生有机会再为提举鞍前马后罢了。
深深作了一揖,王朝立拿着一包袱珠宝走出了杨府,汴梁街道上车来车往,此地的深宅大院都是门前车水马龙,往来非富即贵。想到来时打了一辆马车便兴奋的自己,王朝立竟生出些许惭愧。
大丈夫在世,岂能如此肤浅,稍微得意便沾沾自喜。
看着身后杨府的鎏金匾额,王朝立挺直了腰杆,转身走进繁华的汴梁城中。
……
梁府,梁师成的卧房内。
这里挂满了苏东坡的书画,梁师成的身份不一般,实际是他是苏轼的骨血。
当时,苏轼的文章被禁,他的文章在民间的都被毁去,是梁师成向赵佶诉委屈说:“我的先辈有何罪?”此后,苏轼的文章才慢慢流行。
当年苏轼号称风流名士,其实所作所为就是玩弄女性,实打实的渣男。在这些渣男群里,流行一种玩法,互相赠送美婢。
白居易就曾经把怀孕的婢女送人,苏轼有样学样,也这么干过。
在他远谪之时,将家中侍婢送与梁氏友人,不足月而生梁师成,只不过后世的史学家,因为梁师成是个奸臣,而苏渣男是要歌颂的,便含糊其辞。
在那个时代,苏家人自己都承认梁师成这个亲人的,经常上门要钱。
梁师成也很有亲戚滋味,顾及兄弟情谊,甚至对家中账房说:“凡小苏学士用钱,一万贯以下,不必告我,照付就是。”
按照宋朝的货币,一万贯大概就是一万两白银,就是亲兄弟这么大方的都不多见。
高俅、王黼、蔡攸等人就守在他的身旁,蔡攸虽然是蔡京的长子,但是一向攀附于梁师成,后期甚至因此跟他爹闹翻了。
而且在很多时候,蔡京都是被梁师成压制的,这个隐相实际上才是徽宗朝最有权势的人。蔡京童贯等人,也经常有事求到他的身上,不过此时这个阉宦还没有到达他的顶峰。
“这个杨霖上蹿下跳,搅扰的咱家不胜其烦,你们倒是说说,该怎么治他?”
“他取了四个市舶司,还不把我们的进项给分完了?恩父,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不如派人……”
王黼长得金发金眼,嘴巴巨大,估计是有一点洋夷血统。他对梁师成躬驯异常,一直以儿子自居。这个人才智出众但没多少学问,最善于巧言献媚,因此还创造了大宋朝官员升迁的速度记录。
“胡闹,现在官家正宠幸他,他要是出了事,惹恼了官家,你们真当官家什么都不知道?”
这几个人里,高俅实际上是唯一的老实人,而且他是苏轼推荐的,跟梁师成是天然的一派,此时一点都插不上嘴。
王黼这厮一肚子坏水,嘿嘿笑道:“恩父,儿子倒是有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