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到了沧县。
叶沈与铁铉来迎接。
叶沈见了何夕直接请罪道:“末将辜负了大人期望。请大人责罚。”
何夕一摆手说道:“无妨,我不是来问罪的。而是来解决问题的。败了并不可怕,但要知道败在什么地方了。先复盘吧。”
很快,何夕与叶沈一起将这一战复盘了一遍。
何夕抱着双臂说道:“为什么,金生玉大破金镇,铁铉也能阻挡住荥阳侯的进攻?如果没有这两次胜利,这一战指挥更糟糕。”
叶沈有些羞愧道:“是末将给大人丢人了。”
何夕说道:“我不是问这个的。我是在问,为什么他们两人能赢?”
叶沈一时间有些茫然。没有抓住何夕这一句的重点。
铁铉若有所思,说道:“大人,您的意思是,荥阳侯郑遇春,徒有虚名?”
何夕说道:“也不算是徒有虚名,只是他们已经落后于时代了。而金镇到底是不如老将老辣。只是,你觉得这两人是傅友德用人失误,还是傅友德没有人可用了。”
叶沈一下子明白了何夕的想法,说道:“定然是没有人可用了。末将与傅友德交手多次,傅友德可谓老而弥坚,滴水不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露出这样纰漏。除非是不得已。”
何夕微微一笑,说道:“不错。这就是我们的胜机所在。汉高祖是如何胜过项羽的。我们就是如何胜过傅友德的。”
叶沈眼睛亮了起来,随即又暗淡起来,说道:“大人用意是好的。但是,汉军有韩信,彭越,等将领虽然抵不过项羽,可以独挡一面,而汉高祖本人将兵之能,也不可小视。但是我们却不一样。因为编练新军,下面的人资历很浅薄,能力更不用说了。根本不可能独挡一面。而傅友德那边名将如云,数得上名字的都有十几个之多。以这些无名之辈,与这些名将交锋,是不是不大合适?”
何夕说道:“郑遇春不是名将吗?”
叶沈一时间语塞,他心中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感觉到这个念头似乎很重要。但一时间却抓不住。
何夕说道:“为了编练新军,我从三年开始与你讨论火器战法,在军中选拔可以使用火器的人才。我记得当时从营口大学,北京国子监之中选拔了一批人,不过百余人。形成批次,去年更是建立了北京武学。而今还没有人毕业。但是前前后后在选拔合适的军官上面,你我费了多大的精力,你也是知道的。傅友德是去年开战之后,才开始军事改革的。你觉得,傅友德有合适的军官吗?”
叶沈大喜,随即眼神都有一些暗淡,说道:“可是我们麾下的将领,很多都没有打过什么仗,根本不知道能力怎么样?这样的情况下,寄希望于他们行吗?而且郑遇春,唐胜宗这样的人固然已经过时了。但是勋贵之中,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的。比如傅友德。如果败了怎么办?”
何夕淡然说道:“败了,也就败了。”
叶沈瞪大了眼睛,不明白何夕为什么这么说。
何夕微微一笑,说道:“你还没有适应你的身份,你是坐镇一方的帅臣,而不是领兵打仗的战将。对于一员战将,需要的是百战百胜,但是对于帅臣,他需要的是朝廷方略的实行。一时成败并不算什么,正如你说的,我们麾下这些人,都没有打过硬仗,不知道行不行,训练场上可以,不代表战场上也可以。但是如果不放手让他们打的话,就永远不知道他们行不行。而且我这一次来,是为陛下打前站的。你放心,此刻辽东军,征东军,全面动员。总计有三十万之众,京营全面南下,甚至已经开始征召漠南各部骑兵,共计亦友三十万之众。再加你手中的兵力。已经河北民壮。盛兵百万不在话下。打败。折损多少,我给你补多少。不要怕打败仗。”
何夕并没有告诉叶沈,这已经是北京所有的战争潜力了。即便在压榨,就要影响工农业产值了。那样就是真正的穷兵黩武了。甚至维持这么大的规模的军队的时间,也是越短越好。
否则将会有很大的后遗症。
而且这百万大军,真打光之后,北京也就只能投降了。
何夕不想死的话,去美洲,或许是一条路子。
对于何夕来说,将是一场豪赌,一场决战。
他下这样大的本钱,赌得不仅仅是军事上的胜负,也是南京的反应速度。
日本撤军很早就开始准备了。而今正在进行之中,一个月左右就差不多了。而因为铁路的原因,辽东军队调度到北京是很快的。京营更不用说了。本来就是战略机动军队,随时待命。
至于漠南骑兵,是骑兵自然有足够的机动能力。
也就是说,何夕所的军队,在一两个月内谁能运动到位的。但是南京那边是怎么回事?
江北之兵,河南,山东,两淮卫所兵,以及南京京营一部,都已经在傅友德手中了。这是傅友德手中总计近五十万大军来源。山西,陕西之兵,也已经到了山西,这是耿炳文,晋王,赵庸所部兵马来源。
如果再往前线调兵,最可能调的是京营兵。南京京营从运河北上,是最方便的。
但是也是最不可能的。
因为朱允炆不可能将举国之兵交到一个人手中。让朱允炆自己身边没有兵马保护了。
而且京营已经抽调了一部分,不可能继续抽调了。那就只能调南方卫所兵了。也就是四川,湖广,浙江,江西,福建等地都兵马。
西南兵马是不能动的。因为西南土司叛乱,几乎没有怎么停过。
之前大明经制之兵,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三百万上下,很多编制还是有缺额的。何夕调动百万之众,几乎将各地人马都抽空了。朱允炆也堆到前线,近百万之众了。如果再增兵,就要将地方上给抽空了。
这不是朱允炆能够做到的事情。
而且胜利之后,南京也是轻敌的心态。
觉得傅友德能够应付。增兵不大可能。
这也是南京与北京的不同。
在何夕主持之下,此刻的北京几乎进入战时状态,先军政治。所有资源都向军事上倾斜。而南京则没有,且不说南京的统治模式根本与北京不同。对社会力量的动员程度也与北京不同。
单单说南京很多士绅们一直对北京藐视之极。他们也不愿意让勋贵们坐大。所以对傅友德等前线将领的支持,其实也就是朝廷财政可支持范围,也没有到砸锅卖铁的程度。
这才是何夕觉得能战胜傅友德的底气。
傅友德再厉害,他也是一个人。在国与国的战争之中,国力对比,要比一个人更重要。
即便傅友德有韩白之才。也是如此。毕竟廉颇李牧用兵之才,就真比白起王翦差很多吗?并不是。只能说赵国比秦国的国力差很多。
何夕也不指望,叶沈的能力能超过了傅友德。
他只求叶沈比傅友德差得少一点。而之前一战也证明了这一点。叶沈或许比不上傅友德,但是在傅友德面前,并不是没有招架之力的。
这就够了。
剩下的何夕用人力,物力,财力,火力来弥补就行了。
国力的差距,足够压死傅友德了。
叶沈不明白何夕的用意,但是听何夕这么样说,也热不住热泪盈眶,说道:“请大人放心,大人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