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
梅殷看着赵宗寿,沉吟不语。
梅殷看来,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决断。成与败决定着他未来的命运。这是一场豪赌。
以梅殷的性子,他其实并不是喜欢行险。梅殷的稳重也是朱元璋所喜欢的。如果可以梅殷才不愿意赌的,但是局势到了这个地步了。梅殷也不能不下场。
他甚至有些后悔,那就是不是有些太早与北京接触了。
因为梅殷所想,与赵宗寿的期盼是有差距的。
是的赵宗寿的期盼,并不是北京的期盼。
就何夕来说,他对梅殷的期盼并不高。举西宁城而降都未必是不可接受的。这也与何夕一惯风格有关系,从来不将胜利的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
毕竟别人能让你胜利,也能让你失败。
对于任何人的要求,仅仅是锦上添花,而不是胜负手。
所以何夕给梅殷开出的条件很宽松。
而赵宗寿却不一样。
赵宗寿将今后的富贵荣华都寄托于今日这一搏了。他最希望让梅殷立下大功绩,他才能以劝降梅殷的功劳,在未来的朝廷有一席之地。
所以何夕的意图,在赵宗寿口中转述的时候,就有一点点改变。赵宗寿是不敢篡改何夕的意图,但是稍稍增加一些倾向性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而梅殷也感受到了这股压力。
梅殷沉思了很长一段时间,说道:“你传信北京。就是说我一定拿下兰州,为陛下贺。”
赵宗寿大喜,立即下去安排了。一个信鸽腾空而起,向北京方向而去。
……
哈密。
燕王看着北京来的书信,对练子宁说道:“你觉得何夕的想法如何?”
练子宁沉吟片刻,说道:“这大概是何老师的极限了。即便讨价还价,能从何老师那里得到一些好处,但得不偿失。”
燕王说道:“哦,为什么是得不偿失?”
练子宁说道:“以太祖皇帝定下来的规矩,甘肃万万不可给封臣的。殿下如果强占,而今没有问题,但是将来必定双方生矛盾。这是为后世种祸端。如果不想将甘肃纳入燕国,那么这燕选官的办法,其实是殿下想要什么,让殿下自己派人去取。其中虽然还有一些问题,几乎是极限了。再想要更多,即便有一些余地,但是有多少啊?但是何老师而今年岁几何,而今南北局势什么情况,殿下比我更明白。”
燕王叹息一声,说道:“不错。就这样了。”
燕王很明白,何夕年岁不大,如果以政治家的年龄来算,甚至算小的了。
欺老不欺小,更不要说,如果将来北京一统天下。燕王与何夕打交道的时间还有很长。他与何夕维持很好的交情,是比而今一点点利益更重要的事情。
至于其他想法,燕王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燕国根本没有余力。
帖木儿的存在,让燕王的主力根本不可能参与到南北之战中。
更不要说,燕王思忖,即便他能参与进去,甚至站在南京那边,就能让改变局面吗?
事实上改变不了。
毕竟北京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可以说大势已成。即便燕国倒向南京,也不过是拖延时间,不过有其他的改变。
练子宁也松了一口气。
练子宁的想法其实很有代表性,很多藩国的文官,即便是为藩王效力,还存着很强的正统观念,他们都不愿意朝廷与藩王闹翻。
燕王忽然说道:“不过。告诉北京,这一次我会亲自带兵,让北京派一个能主事的来,在西北与他谈一次。毕竟很多事情,是说不清楚的。最好让何夕来。”
练子宁说道:“是。”
燕王想要击败帖木儿,建立自己的帝国,与北京之间的关系就需要重新界定,很多事情都需要谈。毕竟此一时彼一时也。
一封信鸽也从西域飞向北京。
……
各方消息汇集到北京。
何夕微微皱眉,心中暗道:“看来不能不去西北一趟了。”
首先要解决燕王的问题,他不知道燕王总体上有什么诉求的。但是大概的想法却是有的。
这是需要谈的。
这一战,燕军一定会参与,这也是最方便省事的事情,甚至何夕怀疑,燕王早就安排下人手,如果不让燕王参与,燕王估计还不愿意的。
其次,就是梅殷的问题。
梅殷如果不成功,也就罢了。反正生死有命。无非是麻烦一点而已,但是梅殷一旦成功了,那就是一个问题。
那个时候的梅殷就是一个拥兵数万的小军头。
这就是何夕需要处理的事情了。
北京朝廷麾下是不允许私兵的。但是梅殷是有功之臣,如何编练梅殷的部下,让上上下下都服气,这也是一个问题。毕竟梅殷投降,很有可能是一个开始。
北京朝廷如何对梅殷,会很多人看着。甚至根据梅殷的下场他们要不要投奔北京,还有什么时候投奔北京。
这里面的分寸拿捏,很考验政治智慧,更是没有先例的。
而今北京的局势也很平稳。在北京局面向优,朱雄英自然也愿意与何夕和睦相处,不坏了而今的大好局面。
只是何夕还是要与朱雄英确认一次。
毕竟,这一去最少几个月。
……
朱雄英与何夕相对而坐。
这也是双方沟通的一种方式。
好像闲谈。
何夕将他准备西行的事情说了出来,朱雄英微微一笑,说道:“请姑父放心,你定下的事情,我是不会改变的。”
何夕说道:“我会让杨士奇暂代首辅之责,各方情况都有安排。山东交给哈刺不花,河南一线交给叶沈,海上交给方乘风。其他一切如故,朝廷最大的问题,大概是花钱如流水,不过放心,这一件事情,我回来之后,自有分晓,而今朝廷府库,支持到今年年底还是可以的。”
打仗就是烧钱。
而烧钱速度,更是随着火器先进程度相关,武器越先进,威力越巨大,消耗就越多。北京都有一些吃不消了。
朱雄英说道:“其他方面我没有意见,只有山东方面,朕觉得不行,哈刺不花打得太差劲了。”
山东战场上,哈刺不花被傅友德压得喘不过气来。
甚至在山东战场上,傅友德还打了几场胜仗。虽然规模不大,但是依然在所以战场上,唯一的败绩,让朱雄英很不舒服,他其实一直在酝酿着易将。
何夕说道:“战场上的事情,从来侥幸不得。哈刺不花的确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能代替哈刺不花的人是谁?”
“无非江阴侯吴高,还有在陛下身边的平安。如果不用这两人,用其他人未必能胜过哈刺不花。用年轻将领,很有可能有出色的表现,但是也有可能是赵括。用老将,恐怕还不如哈刺不花。”
“用人不能责备求全。哈刺不花有这样几个好处。第一,他是蒙古人根基浅薄,家族又尽丧南京。他不敢有大败,一旦大败,木华黎家族百年传承就断绝了。”
“第二,哈刺不花用兵二十多年,作为高级将领是合格的。够谨慎,而且他是所有老将之中最喜欢听年轻人意见的一个。他面对的有是傅友德,与其说我用的是哈刺不花,还不如我用的是哈刺不花麾下的年轻将领。山东并不是主战场所在。他只要能牵制傅友德就够了。”
“而今哈刺不花做得不够好吗?”
听何夕这么一说,朱雄英心中一动,暗道:“在用人之道上,我还是远远不如姑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