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应麒要接的两拨客人并不是一起来到的……要不然还接不过来。
虽然这两拨人马几乎同时进入了开封府境内,但是他们离开封府城的距离还是不一样的。
康熙皇帝派出的使臣桑额和阿喇尼先一步抵达开封府城,而左春秋、祖泽溥、祖永烈他们则晚他们一天抵达。
所以吴应麒可以一天只接一拨客。是一拨,可不是一个!桑额和阿喇尼两人只是正副使,跟着他们的还有个团队呢!
一大群人,带着康熙皇帝的圣旨和几大车礼物,千里迢迢的来了开封。
当然了,开封府并不是他们名义上的目的地。名义上,他们是去江陵府吊唁吴三桂的,打开封府过只是途经。但是实际上打得什么主意,是个人心里面都明白。
吴应麒虽然有点糊涂,可是还没昏庸到这个地步,所以看见猫哭耗子的桑额、阿喇尼也不点破,还很客气的请他们到设在自己是行辕灵堂之中拜祭吴三桂的牌位。
拜完之后,副使阿喇尼还从随员那里碰过一大包被窝,一脸肃然地递到了吴应麒跟前。
吴应麒看见这被窝有点懵,这什么意思?要被窝干嘛?给谁盖?
康熙的一等侍卫阿喇尼是个挺能侃大山的主儿,看见吴应麒发懵,还一脸哀伤地解释道:“大将军,这床被窝叫陀罗经被,用的是黄缎织金,五色梵字,还请大喇嘛念过经、持过咒……盖在身上下葬,可以保送西方极乐世界,获菩提果。
这可是大清皇帝、皇太后下葬时才能用的。当年五世大喇嘛上京的时候,顺治爷曾请他为三床陀罗经被念经持咒,一床顺治爷自己用,一床是太皇太后将来要用的,这一床本是留给当今圣上的。不过当今圣上觉得自己还年轻,暂时用不上,又听说令尊是被朱和墭毒死的,所以才把这床陀罗经被赐给大总统用。”
吴应麒皱着眉头问:“那么好的被窝给先父用了,回头康熙驾崩了,盖什么被窝下葬?”
这话问得真是难听啊!
正使桑额的脸都青了,不过阿喇尼还不动声色,继续忽悠道:“皇上用不着这个,因为他已经拜了雪域大喇嘛为师,现在是大喇嘛的俗家弟子了……同西域准噶尔部台吉,绰罗斯·噶尔丹是师兄弟了。”
其实康熙派去雪域高原的使臣索额图还在半道上呢……五世大喇嘛是不是收他这个徒弟都不好说,但是这不影响阿喇尼到处乱说。
而吴应麒对雪域大喇嘛的事情也有所了解,他们家在云南的时候就跟大喇嘛是“邻居”。而吴三桂和大喇嘛都是“爱交朋友”的,所以两边常有往来。
吴应麒也就听说了五世大喇嘛有个很厉害的徒弟叫噶尔丹,不当喇嘛下山还俗去当了西域准噶尔部的台吉,还娶了自己的嫂子为妻……这弟弟当的可太让吴应麒羡慕了。
想到这里,吴应麒叹了口气,道:“先父的棺椁并不在开封府……你们来错地方了。”
阿喇尼看了一眼桑额,见桑额轻轻点头,于是继续忽悠:“大将军不打算去一趟江陵吗?”
“你什么意思?”吴应麒眉头一拧,虎目放光,灼灼地看着阿喇尼。
阿喇尼试探着道:“如果大将军不打算南下……是不是考虑继承平西王的爵位?”
“你说什么?”吴应麒看着这年纪还不到三十岁的“黄马褂”,一字一顿地说,“你想要我投降清虏?”
阿喇尼摇摇头:“大将军误会了……大清皇帝愿意维持河南的现状,大将军依旧是河南之主,也依旧可以当大周,甚至是大明的官儿。您治下的百姓也不必剃发易服,也不会有一个大清的流官到您的地盘上当官。”
吴应麒明白,康熙的意思就是想让他当个北清南周之间的缓冲。
这倒也不是不能考虑,毕竟他在河南三府三州地盘上的根基也很浅,根本不可能同时和吴应熊、大清开战……甚至和其中一方开战的条件都不成熟。
想到这里,他也没马上表示同意,只是告诉阿喇尼和桑额,自己要几天时间考虑,让他们先回馆驿等着。
而就在桑额、阿喇尼在等消息的时候,左春秋、祖泽溥、祖永烈他们几个就风尘仆仆的抵达了开封府。
这三个人和吴世麒都不算外人,祖泽溥是他的舅舅,祖永烈算是他的表兄,而左春秋曾经在云南的平西王府里干过……总爱给人相面,而且说好的不大准,说坏的却挺准。
因为清朝的使团已经到了开封府,而且开封府城内还有个洪士铭,所以吴应麒就没让他们入城,而是让他们在城南四十里的朱仙镇等候。
在应付完桑额、阿喇尼之后,吴应麒就带着军师刘玄初一块儿去了已经恢复了一点人气的朱仙镇。
……
“左春秋,二位祖家哥哥,你们要是想帮姓朱的拉我一起打吴应熊那个不孝子,那就算了……我们吴家的事情,吴家人自己解决!”
两伙人在朱仙镇内的一栋被收拾了一番的大宅子里见了面,分宾主落座后,才寒暄了几句,吴应麒就把自己的立场挑明了。
左春秋笑道:“二公子,您先别说这些……如今大明的监国明王可是最实在的。”
说着,他就摸出了一个卷轴,双手递给了吴应麒。
吴应麒拿过卷轴展开一看,上面好东西不少啊!什么绫罗绸缎、枪炮火药、大米白面,甚至还有花钱都买不来的军用白糖!
“左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吴应麒的态度果然软化了不少……让他去灭吴应熊也不是不可以的,虽然吴应想是他的亲兄弟,但是只要价钱合适,亲兄弟也是可以出卖的。
左春秋伸出根手指,“一百万银圆的额度……上面的东西,只要在一百万的额度内,随您挑。您挑完,我就回南京去向明王殿下报告。最多两个月后,东西就会送到朱仙镇!”
“条件呢?”吴应麒一脸纠结,似乎很不愿意出卖哥哥,但是又不得不卖……
“进兵陕西!”左春秋笑道,“明王殿下知道您不忍心和吴应熊兄弟相残,所以就给您指了条明路。现在清妖正忙着和蒙古人打仗,还得防着咱大明,暂时无力阻止您挥军入陕。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吴应麒回头和刘玄初对视了一眼,刘玄初问:“等二公子率军入陕后,明王殿下是不是就要西征湖广了?”
“不会的,”祖泽溥接过这个问题道,“明王殿下已经正式以儒门圣人的名义发布教令,宣布三年不战、五年平辽!”
他顿了顿,又道:“这次我回到江陵后,会当面和大总统留后说明此事……儒门圣人教令和大学士会议教令,在大明那边是开不得半点玩笑的。殿下既然说了,三年之内就不会主动挑起和大周、大清之间的战争,所以二公子就更不能留在河南了,要不然等康熙收拾完布尔尼,就要南下收拾你了!”
祖泽溥用了“回到江陵”的说法,这是因为他并不是朱明的臣子,而是大周的臣子——他当日在紫金山被俘后,就坚称自己已经反清投周。所以朱和墭就没把他斩杀……而是把他扣押着当成一个筹码。这回则是放他回吴应熊那边,好让他当个传声筒,把朱和墭“三年不战”的立场告知吴应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