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又推又拱？”
康熙没怎么听明白张英张大军师的话——张大军师也是熟读《反经》的军师，在中原的时候不大灵光，到了西域和印度这边，似乎是《反经》读到家了，一肚子的坏水开始发挥作用，所以总能给康熙出点不错的计策。要不然他也当不了驻马德拉斯的大使。
“皇上，”张英道，“这个‘推’当然是想方设法把大明的力量往新大陆那边推。”
康熙皱眉：“往新大陆推？怎么推？”
张英笑道：“如果臣所料未错，朱皇帝让蒙古人冒充什么商方国，就是要造成商人自古以来就在新大陆西北角的假象，然后用商方国的壳去圈新大陆西北角的地。西洋人过去没有好好探索过新大陆西北角，又摸不清商方国的虚实，害怕招惹这个自古以来就在新大陆西北角，还拥有燧发枪和大炮的大国，一定不敢轻举妄动。这样一来，朱和墭就能一波波往新大陆运送蒙古人。几年之后，若有了一两个万户上了新大陆，那新大陆上可就热闹了。”
康熙点点头：“朱和墭好大喜功，一心想要开疆辟土，一定觉得新大陆西北一角地广人稀，而且西洋人也没去占领，属于无主之地，容易拿下，所以才不计成本往那边运蒙古人。”
“皇上圣明，”张英道，“臣建议咱们现在先不要去揭穿朱皇帝的诡计，不仅不要去揭穿，还可以帮着他一起骗洋鬼子，让他们相信真的有这个商方国。这样朱皇帝就有机会不断往新大陆送蒙古人了……他手下的蒙古人就这么点儿，往新大去多了，西域这边就没什么作为了。这就是所谓的推了！”
康熙点点头：“好！这是祸水东引之计。只要朱和墭的蒙古祸水都去了新大陆，朕就可以专心治理朕的天下了。”
他现在又搞到一个新天下。不过这个新天下乱得很，基本上是个散装天下。如果不好好治理，那么将来早晚是个“康麻帝死而地分”！
所以现在摆在康熙跟前的头等大事，就是怎么把散装的大蒙古国变成一个有点集权的新大清朝！
要达成这个目的，康熙就需要一个相对安定的外部环境。而现在有可能威胁到大蒙古国的敌人，也只有大明天朝这一家了。
如果大明不来找他的麻烦，他就能安心治理自己的天下，说不定还能治理出一个太平盛世。
想到这里，康熙又问：“那拱又是什么意思？”
“拱就是拱火。”张英道，“臣觉得西人最担心的事儿就是大明和商方国勾结在一起，由大明出钱出枪武装商方国去和新西班牙、新法兰西争地盘。咱们可以一边帮助大明忽悠西洋人；一边放出消息说大明正在给商方国输送枪炮火药，目的就是夺取整个新大陆。这样一来西洋人一定会向新大陆派兵压迫所谓的商方国……而大明为了保住在新大陆的地盘，一定会向新大陆加码下注。
而且西洋人一旦和大明两边对立起来，那战场可就不局限于新大陆了！到时候咱们大蒙古就可以从中取利，说不定还能一统北印度！”
康熙点了点头，张英的计策的确出到他心坎里去了！
如果他能治理出一个大蒙古的太平盛世，那接下去必然是沿着恒河东征，打下苟延残喘的印度斯坦帝国，拿下整个北印度……那可是一年三亿卢比的收入啊！
“那咱们该怎么帮着朱和墭骗洋鬼子？”康熙接着又问起了怎么骗洋鬼子的事儿。
张英笑道：“皇上，臣可以造一些记载了商方东渡的古籍去骗洋鬼子，或许还可以造一些产自海外商方国的贡品一起拿给那些洋鬼子看。”
图海又补充道：“皇上，臣建议再造一些朝鲜王国报告东方海外商方国情况的奏章一并送去给西洋人看。”
“能行吗？”康熙问，“可别让人看出来！”
“行，一定行！”张英拍着胸脯道，“包在臣身上，臣走一趟上京，上京的圣公府内有几个造古物的高手……臣也略通此道。”
康熙听张英提到上京，忍不住就皱了下眉……他这是想起自己的儿子胤礽和太皇太后布木布泰了。
这两位自打大清没了以后，就对康熙非常不满。康熙想请老太太到北京开天府来享福，可老太太情愿呆在上京齐天府。最近还传来消息，说老太太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所以康熙早就琢磨着要去趟西清国都上京城……一方面给自己的老祖母送终，一方面也能离自己的挚爱妻子索非亚稍微远一点。
唔，小别胜新婚嘛！
此外，康熙还想和自己的嫡子胤礽联络一下感情。
虽然康熙并不打算把自己拥有的最值钱的“产业”——蒙兀儿国（又名印度帝国）交给胤礽继承，但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嫡子的。而且他还打算让胤礽继承西清国和大蒙古的汗位！
将来大蒙古国的共主还是胤礽！
可胤礽这个孩子和康熙也生分得很，借口要照顾曾祖母，死活不肯来北京开天府，上回库里台大会选大蒙古太子也让孔圣公代理，自己不愿意露面。
就这态度，看上去像是个孝子吗？他这样，将来能治理好大蒙古国吗？
不行啊，一定得把他带在身边好好教育。要不然长大以后成了不孝之子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康熙也只能长叹一声，对张英道：“朕和你一起走一趟上京吧……太皇太后快不行了，朕得去给她老人家送终啊！
另外，朕也有日子没看见胤礽了，也不知道他的学问如何？为政又如何了？”
听见康熙提及胤礽，张英就在心里面叹息一声。
张英是儒宗大佬，而在西清上京城辅佐胤礽的大多是儒宗高层，他当然知道在西清上京城流传着一些“真假康熙”的传说……这个“真假康熙”的传闻还有两个版本，第一个版本是当年在江西被朱和墭斩杀的康熙其实是真的。而如今的这个康熙其实是康熙的兄长福全假扮的！
第二个版本则说当年在北京城投降的康熙是真康熙，而如今的这个康熙其实是常宁假扮的！
而原本宠爱康熙的太皇太后布木布泰这两年对康熙汗的冰冷态度，仿佛也佐证了现在的这个康熙是个冒牌货。
而今年虚岁才十四岁的胤礽肯定是听说过这两个传闻的……
当然了，这两个传闻康熙汗自己是不知道的。
没人敢告诉他啊！就算是粘杆处的头目小桂子公公也不敢把这事儿去和康熙说啊！毕竟老太太现在对康熙的态度非常冷淡，都可以用冰冷来形容了。
而胤礽很可能也相信了这两个传闻，要不然他怎么对他阿玛那么冷淡呢？
这种事儿你让小桂子怎么说？
还是当不知道算了吧！
熟读《反经》的张英更不会自讨没趣，他也不接康熙帝话，而是自顾自的在心里面盘算着该给还在马德拉斯等着商方东渡铁证的那个丘吉尔男爵整点什么好货？
这个两千六百多年前的竹简恐怕不好伪造，要不还是搞点青铜器，然后在青铜器上刻一点钟鼎文吧！
搞什么青铜器好呢？
搞个西周青铜前装滑膛炮大概是不行的吧？
……
大明南京应天府，紫禁城。
当张英在琢磨要伪造个什么样的青铜器去骗约翰·丘吉尔的时候，大明朝的大公天子朱和墭本人，正在和太上皇、诸葛军师、杨起龙、郑经、邱辉、于老爷子、陈上川、庞太监、苏勇、赵忠义他们几个元老，一起商量新大陆商方国的那点事儿。
实际上他是一个多月前，正从广州返回南京的途中才得到这个消息的。
他的消息之所以不够通灵，当然是因为太平洋两岸的交通实在不大方便——不仅远，而且还受制于气候和季节的因素，得避开北太平洋上风浪较大的冬季。
同时，大明本土和新大陆西北海岸之间的交通现在还属于“保密航线”，没有定期往来的班船，只有二十几条一起去一块儿回的新大陆帆船。跑一趟就是几个月时间！
在周培公设计假冒商方糊弄洋人的时候，上一波新大陆船队刚刚离开，所以周培公他们也没办法向太平洋对岸的朱和墭报告这事儿，只能耐心等待新大陆船队在第二年返回。而等到新大陆船队再次抵达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再等周培公、李光地、陈廷敬等人把拟好的题本和密折都交给东洋舰队提督陈安平，并且由陈安平把这奏章带回大明，交道朱皇帝手中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一年有余了。
相比之下，新西班牙王国那边传递消息的速度就快多了。在劳尔·托雷斯主教第二次出访商方国后不到两个月，他就已经奉门多萨侯爵的命令返回了西班牙。
随后，新大陆发现古老的东方神秘国家商方的消息，就震惊了西欧！
这个消息又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印度……所以约翰·丘吉尔几乎和朱和墭同时得知这事儿。
而朱和墭接到周培公等人奏报的时候，他正一边巡视福建、浙江，一边慢悠悠往南京城赶。所以也不方便和下面的重臣商量这事儿，只能自己琢磨一下。
对于周培公用商方国忽悠西洋人的高招，他实在也是挺意外的。说真的，他真没想到这个“赔光军师”到了新大陆就转了大运，连脑子都灵活了不少，居然能想出这种妙计。
不过他也知道，靠一个虚假的商方国终究是糊弄不了太长时间的……如果大明不能尽快向新大陆转运蒙古人和“恶人团”，一旦欧洲人摸清了这个商方国的底细，那他们一定会发起进攻，以求在大明殖民者的力量壮大之前，将他们从新大陆的土地上驱离……甚至全部消灭！
南京紫禁城武英殿围楼的地图室里面，朱大皇帝正背着手，站在一幅铺在地图台上的巨大的新大陆地形图前，注视良久，才吐了口气道：“天选之国，兴亡所系，不容有失啊！”
“圣上，”诸葛丞相摇着鹅毛扇凑上来道，“这个新大陆虽然辽阔，金银储存也多，但也称不上什么天选……若有天选之国，还是非我大明天朝莫属啊！”
杨起龙也道：“是啊，臣也以为普天之下可以称之为天选的，唯有大明。不过圣上……您要觉着新西班牙对咱们大明的威胁太大，不如早做发兵讨伐的打算。臣听说这个新西班牙虽然土地辽阔，人口也有一千多万，但其中白人不过几十万。这个数目也不算太多，咱们只要能出兵数万，就有一举将之击溃的可能。”
一举击溃墨西哥？
朱和墭摇了摇头，他虽然一直都宣称“墨西哥威胁论”，但那只是个幌子……他不能说合众国威胁论啊！这个国家还有八九十年才开张呢！
朱和墭都活不到那时候。他现在总不能把一个现在还不存在，得很久以后才会出现的国家当成大明最大的威胁吧？
他真要这么说，底下人一定以为他疯了！
“现在当然要准备和新西班牙开战，”朱和墭说，“不过在大洋彼岸久驻大军也不必要……数万大军长驻于彼，花费巨大，而且将士们多半也不会安心驻扎新大陆。
所以朕觉着，咱们还是得拿商方国的招牌吓唬人……得叫西班牙人信了真有商方，而且信了这个商方还是大国！”
说着话，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大家伙：“诸位，你们还有何良策？”
“圣上，老臣倒有一策。”诸葛三和捻着胡须道，“若要让西人以为商方是大国，只有先下手为强！”
朱和墭一愣，“先下手为强，要开战吗？”
诸葛三和点点头，道：“只有先下手为强，才能让西班牙能高估商方国和力量……哪怕咱们在新大陆上的兵力比较薄弱，也应该尽可能主动发起进攻。只有将那个新西班牙摆在被动挨打的位置上，咱们才能安心发展新大陆上的那个黄金藩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