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准闻言,暗恼道:“老夫让你读的太祖制,你是不是一个字也没看?”
寇季心虚的道:“看……看了。”
“呸~”
寇准啐了一口,低声骂道:“你要是真看了,会不知道钟声代表着什么?宫里的钟声,不同的次数,代表着不同的事情。
刚才那几响钟声,是告诉百官,有紧急军情,需要百官上朝议事。”
寇季恍然大悟。
寇准懒得再跟寇季讨论这个话题,他坐上了寇公车,催促寇季道:“还不去换上公服,推老夫入宫。”
寇季一脸懵,质疑道:“祖父,您明明能站起身,为何还要……”
寇季话还没说完,就听寇准不满的道:“老夫乐意,你管得着?”
寇季瞬间闭上嘴,回去自己的院子,换上了公服,推着寇准去上朝。
寇准明明腿脚恢复了,却还赖在寇公车上不肯起身,谁拿他也没脾气。
祖孙二人一路赶到了皇宫门前,就看到了无数官员急匆匆的往东华门里窜。
由于是紧急相召,所以官员们不需要在东华门前等候,到了东华门以后,可以直接入皇宫。
寇季推着寇准,一路过了金水桥,进了东华门,出现在垂拱殿上。
等他们祖孙到了垂拱殿上以后,百官们基本上已经到齐了。
赵祯早已在龙椅上坐下,百官们也依照自己的班列,找准了自己的位置,站好了。
寇季推着寇准上了御阶,待到寇准的坐稳以后。
陈琳才缓缓的宣告。
“上朝!”
自从刘娥被赶出了垂拱殿以后,郭槐也被赶出了垂拱殿。
如今垂拱殿上喊话的活,全部被陈琳包揽。
陈琳喊过话以后,百官们齐齐对赵祯施礼,对寇准拱手施礼。
施礼过后,一个个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陈琳将一卷紧急文书递给了寇准,寇准仔细观看过以后,让人递给了向敏中。
向敏中看过以后,缓缓传给了枢密使曹利用。
曹利用拿着文书在观看,向敏中面对百官,神色凝重的缓缓开口道:“辽皇耶律隆绪,亲率五十万大军,以狩猎为名,兵过外云州,出东胜州,携西夏边陲外辽土上的河清、金肃两军,总计六十万人,攻打西夏。
日前,辽军已经冲破了牟那山(也就是后世的乌拉山)城堡,侵入到了西夏境内。
目前,辽军二分,由辽皇耶律隆绪,亲率四十万大军,沿河而下,过顺化渡、省嵬城、定州,直逼兴州。
另一支兵马,合计二十万,由北府宰相萧继远、文班太保达里底率领,渡黄河,直扑西夏北境的兀刺海城。
依照辽军的架势,北府宰相萧继远、文班太保达里底率领二十万兵马在攻破了兀刺海城以后,一定会清扫西夏北境疆土,随后挥兵南下,拿下娄博贝城、摊粮城,跟辽皇耶律隆绪在定州回合,一起兵进兴州。
眼下,西夏王李德明已经下令西夏境内的所有兵马,进入到备战状态,看他的架势,大有举国之力,跟辽国一拼的意思。”
六十万辽军突然出现在了牟那山,冲破了牟那山军塞城堡,着实把西夏王李德明吓了一跳。
西夏王李德明第一反应就是耶律隆绪想弄死他。
毕竟,自从耶律隆绪登基以来,南征北战多年,很少输过。
在列国之间,一直是霸主级存在。
西夏王李德明一直从辽国谋好处,可从来没有生出过跟辽人作对的心思。
因为他很清楚,以西夏的力量,干不过人家辽国。
所以在面对辽皇耶律隆绪的时候,西夏王李德明一直很尊敬。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耶律隆绪要弄死他。
西夏王李德明在得知了辽皇耶律隆绪率领六十万大军来犯的时候,心里觉得自己要凉。
但他却没有坐以待毙。
而是奋起反抗。
并且是孤注一掷的奋起反抗。
西夏境内,凡是能打的,不论老弱妇孺,皆被他征召入军,一起抵御辽军入侵。
可以说,在面对辽皇耶律隆绪来犯的时候,西夏王李德明就抱着拼尽所有,纵然输了,什么也不留给辽国的心思,在跟辽军做对抗。
……
大宋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们在得知此事以后,一脸茫然。
一个个站在原地愣了许久。
李迪在垂拱殿上静悄悄的时候,皱着眉头,疑惑的道:“辽人为何会攻打西夏,在此之前,完全没有一点儿征兆啊?”
满朝文武抬起头,看向了向敏中,等待向敏中的回答。
向敏中干咳了一声,神色古怪的道:“老夫说了,你们可能不信,但这是事实。”
李迪听到这话,有些急了,催促道:“到底因为什么?”
向敏中又咳嗽了一声,努力摆出了一脸认真的样子道:“去岁,辽皇耶律隆绪在攻打高丽的时候,怕西夏背后作乱,所以特地遣使去西夏,安抚西夏王李德明。
可……辽国使节刚进了西夏,就被西夏兵马给抢了……
辽皇耶律隆绪因此,才兵发西夏。”
满朝文武闻言,一脸懵逼。
仅仅是因为西夏兵马抢了辽国使节,辽皇耶律隆绪就率领着六十万大军去攻打西夏?
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个借口有点草率啊。
寇准见满朝文武有点懵,便开口解释道:“西夏兵马抢夺了辽国使节,算是捋了辽皇耶律隆绪的虎须。在辽皇耶律隆绪眼里,天下间能跟他为敌的,只有我大宋。
小小西夏,也敢在他头上动土,他自然容忍不了。”
在辽皇耶律隆绪眼里,放眼四周,能跟他扳手腕的,只有大宋。
毕竟大宋打败过他,也在他们辽军南侵的时候,击退过辽军无数次。
纵使如此,大宋对他那也是千依百顺的。
一个小小的西夏,连国都不算,敢捋他虎须,不敲打敲打,还不上天了?
细细说起来,辽皇耶律隆绪攻打西夏,完全不是他的错,存粹是西夏自己在找死。
西夏王李德明自从在宋辽之间,频频获利,让西夏壮大以后,多少有点飘了。
觉得自己是大宋、大辽之后,又一个霸主国的首领。
于是在甘州回鹘可汗挑衅了西夏,占领了西夏军事、经济、政治重地西凉以后,果断领兵去教训甘州回鹘可汗。
然后战败了。
恼羞成怒的他,下了一道昏庸的命令。
封路。
封锁了整个河西走廊的道路。
目的是为了封死甘州回鹘,让他们不能跟大宋、大辽联系,向这两位霸主求援。
他对手下兵马下令,但凡遇见甘州回鹘去见大宋、大辽的使节,一律劫掠一空。
但凡大宋、大辽去见甘州回鹘的使节,一样劫掠。
原本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毕竟对敌对的实力不择手段,大家都能理解。
可偏偏手底下的人劫掠使节劫掠顺手了,顺手把辽国派去安抚西夏王李德明的使节给劫掠了。
一下把辽皇耶律隆绪惹火了。
辽皇耶律隆绪打服了高丽,腾出了手,立马挥舞着马鞭,冲到西夏教他做人。
……
满朝文武听到了寇准的解释,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王钦若在沉吟了良久以后,开口道:“不论怎样,辽国攻打西夏,已成定局。接下来就看,朝廷如何应对此事。是在西夏王李德明被打的向我大宋求援的时候出手帮忙,还是任由西夏和辽国打个你死我活,我们坐山观虎斗?”
曹利用皱着眉头,沉声道:“就不能趁机出兵,咬下一块肉吗?”
王钦若晃着脑袋,道:“不能,西夏若亡,辽人下一个要对付的,必然是我大宋。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懂。是否出手帮助西夏,为我大宋保住一个抵御辽人的力量,可以考虑一二。
可若趁机去占领疆土,无疑是招祸。
若是跟辽人联手,瓜分了西夏,等到辽人消化完了占领了西夏的疆土,势必会对我大宋出手。
此乃自取灭亡之道,不可取。”
寇准、曹利用、寇季三人听到这话,直皱眉头。
满朝文武,有点头的,也有憋着嘴摇头的。
曹利用沉声道:“那要是趁机去辽国身上咬下一块肉呢?”
王钦若一愣,失笑道:“挑衅辽国吗?我大宋真要趁机对辽国出兵,难保辽皇耶律隆绪不会放弃西夏,转攻我大宋,这依旧是取死之道。
说不定死的更快。
不可取。”
此话一出,朝中有不少人点头。
寇准也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
唯有寇季暗暗的皱起了眉头。
寇准看向王钦若,淡然道:“诸位不必在这件事上纠扯了。此事老夫和太后,早有定夺。”
此话一出。
满朝文武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寇准身上。
王钦若踏前一步,逼近寇准,质问道:“太师和太后早就知道了辽人要攻打西夏?”
寇准没有隐瞒的点点头,道:“早在去岁年末,老夫和太后就知道了此事。”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王钦若咬着牙道:“那太师和太后,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寇准在这件事上隐瞒了寇季影子,淡然地说道:“自然是从各地送上来的奏疏当中发现的端倪。”
“什么奏疏?”
“关于辽国背地里派人从我大宋购买粮草的奏疏。”
“可否查验?”
“可。”
“……”
此事事关重大。
王钦若频频质问寇准,有种代表百官的架势。
寇准也没有因为王钦若质问他而生怒,除了隐去了寇季在其中的影子外,其余的有问必答。
王钦若要查验寇准发现辽人攻打西夏消息的奏折,寇准也没有阻拦。
当即,让内侍宦官去了存放奏疏的地方,把那些写有辽人购买粮草消息的奏疏拿到了垂拱殿上,供百官查阅。
王钦若、李迪、王曾等人代表百官,凑上前仔细查验了一番那些奏疏以后。
李迪恼怒的道:“原来淮南、江浙一带,以及代、唐、邓等州闹粮荒,是辽人搞的鬼。”
王钦若的关注点,从来都不在粮荒上面。
他看完了奏疏以后,面对寇准,质问道:“太师,辽人在我大宋大肆购买粮食不假,可是太师是如何从辽人购买粮食,猜测到辽人要攻打西夏的?”
寇准闻言,细细的把辽人一反常态向大宋示好,以及辽人在大宋购买粮草,再加上各国各藩属之间的局势的分析,给王钦若,以及满朝文武说了一遍。
满朝文武听了一口,一脸恍然。
他们心里不由自主的对寇准生出了佩服之意。
能把这么多蛛丝马迹联系在一起,推断出辽人动兵的意图,着实厉害。
但是王钦若却没有就此罢言的意思,他盯着寇准沉声道:“太师刚才说,早在你发现了这件事以后,就和太后对此事做出了处置,不知道太师和太后是如何抉择的?”
寇准坦言道:“经老夫和太后商议,决定借机出兵,为我大宋开疆拓土。老夫和太后先是许了折种两家便宜行事之权,其用意,是为了让折种两家在西夏和辽国大战的时候,趁机出兵,牵制双方。
随后,老夫和太后又差遣丁谓为监军,李昭亮为征讨元帅,率领大同、永兴、感德三军,共六厢十五万人马,赶赴战场。
只要西夏和辽国大战的时候,折种两家的兵马,能趁机牵制住他们。
朝廷大军一到,自然能借机从西夏身上撕下肉,为我大宋开疆拓土。
西夏王李德明在辽军入侵之际,必然会调动西夏精锐兵马,抵御辽军。
各地城池内的守军,必然都是一些老弱妇孺。
我大宋要是借此出兵,肯定能长驱直入。”
王钦若盯着寇准,眯着眼,冷笑道:“太师的意思是,你和太后瞒着百官,调动了不下于十五万的人马,参与到了这场大战当中了?”
不等寇准开口,王钦若朗声质问道:“太师和太后此举,置我等于何地?”
满朝文武闻言,一个劲的点头。
王钦若掷地有声地喊道:“太师和太后,分明是信不过我等,所以才没有把此等大事告诉我等。太师和太后分明是不在乎我等,才会瞒着我等,不跟我等商议,就冒然出兵。
然,太师和太后有没有想过,此战不论胜败,皆对我大宋不利。
若是借此为我大宋招来了祸端,谁能承担?
他日辽人兵临城下,是太师自请乞骸骨,还是太后自请自消后位?”
王钦若话音落地,便有御史言官,纷纷出面力挺他的话,纷纷质疑此次出兵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