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痛骂了一番。
可方继藩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他面带微笑,看着王金元。
“噢,让他们抢吧,随便抢,不过……”方继藩顿了顿:“你秘密招募一批匠人……嗯,在西山,选一处地方,研发新一代的豪宅,不,是超豪华宅邸。用最好的石材,最好的木料,最好的做工,自然,还需最好的瓷砖……园林如何设计,假山流水如何布置,都要精益求精,那些蠢材,真是对宅邸一无所知,以为那些真正的宗亲王爷们,会看得上寻常的宅子,还以为将宅子抢购了,王爷们就会去买,固然……有许多宗室会买,可真正有购买力的,却是那些个亲王和郡王,这些人,哪怕是穷,可到了京里,也绝不会愿意,跟一群寻常人挨着一块儿住的,他们有朝廷的供养,有封地,有王庄,积攒了无数的财富,要住的,当然是最好的宅邸,地段,你可要先选好,势必要在天津路和通州路之内,要紧挨着皇城,其他的建材,统统都要最好,先在西山,试制一番,而后……再来推出,这才是咱们西山建业的杀手锏,这样的宅子,有多贵就要卖多贵,需要什么设施,就给他建什么设施,除此之外,圣母广场,也要尽快的修建,时间不等人啊。”
“是。”王金元心头一震,少爷英明哪。
大家抢购宅邸,还指望着,到时候转手给宗亲和王爷们,哪里想到,这等宅邸,至多也就是普通宗亲接盘罢了,真正的王爷们,会看的上这个?
还是少爷有远见啊,当下的宅邸,只怕需升级,更高一代的建筑理念,也需翻新。
新城的修建,早就储备了无数的能工巧匠,还要数不清的工程人才,现在,推出一个超豪华的概念,那些王爷们的银子,还得西山建业,亲自来赚,定要将这些王爷的财富,统统褥出来不可。
方继藩背着手:“我哪里有什么聪明和英明哪,只不过若能利国利民,我方继藩在所不辞,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这……便是本少爷的立世之本,这些王爷,放在地方上,百姓们可怎么活?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们将全天下的财富,统统搬进了自己的家里,藏起来,百姓们,分不到一杯羹,贫者越贫,富者越富,倘若,不让这些财富流动起来,通过房产,将他们的财富,进行再分配,今日是十万宗亲,百年之后,便是百万宗亲,五百年之后,只怕连宗亲们,都要吃糠咽菜了,寻常百姓,就更无立锥之地了。我方继藩,蒙陛下错爱,得国公之位,为国筹谋,为天下苍生百姓谋福祉,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此我之初衷,只愿这天下的百姓,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便此生无憾了。”
王金元:“……”
理是这么个理。
关于这一点,王金元的感触最深。
营造新城,建了无数的宅邸,工程量越大,所需的材料就越多,这些钢材、石材,还有数不清的生产建造工具,以及建材,因而带动了无数的作坊,作坊和工程,都需无数的百姓,这些流民百姓们,本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现如今,却有了饭吃,有了衣穿,甚至……无数的蒙学,也拔地而起,孩子们有了书读,这安置百万流民的银子,不正是从那些勋贵和官员手里,通过宅邸的买卖,得来的?
数不清的财富,在快速的流转,流转的过程之中,大量的人有了工作,当然,也衍生出了许多的问题,可至少……本质而言,绝大多数人,谋取了好处。
只是……这……是少爷的初衷?
而不是西山钱庄以及西山建业,在这个过程中,疯狂的扩张,如滚雪球一般,财富成倍的增长,而后,成为了一个庞然巨物?
“滚吧,我不需要你拍马屁,本少爷的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噢,噢,小人……去了。”
王金元屁颠屁颠的去了。
宗亲们要来了,为了迎接宗亲,西山建业,自当要将这刀磨锋利了。
方继藩依旧感慨,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妥,便又去寻朱厚照:“太子殿下,我思来想去,陛下召宗亲们入京,宗亲们……未必人人都肯就范,总会有人,心里不服,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有所准备。”
朱厚照在蒸汽研究所,托着下巴,低头不语:“噢,知道了,老方,这桨叶,实是难啊,通过蒸汽,制造的推力,而这桨叶,却需带动这么大的船,所需的材料,非同一般,你有什么办法?”
他抬头,看着方继藩。
方继藩一脸懵逼,敢情自己是在鸡同鸭讲,朱厚照方才道:“噢,老方,你方才想说什么。”
“陛下削藩,要有备无患。”
朱厚照方才恍然,点头:“不错,要有备无患才好,你看如何是好?”
方继藩皱眉:“需有一支,快速平叛的军马。若是当真有宗亲谋反,倒也无碍,他们这是螳螂挡车,蜉蝣撼树,可一旦发生了叛乱,固然能平定,若是拖延的太久,只怕很不稳妥,我的意思是,需做到快速的平叛,只有如此,才可避免百姓生灵涂炭,否则,叛乱的时间越久,百姓们只怕……”
“有道理。”朱厚照点头:“你的意思是,招募一支能快速平叛的军马?”
“是。”方继藩道:“要能做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每一次的叛乱,一旦旷日持久,对于百姓们而言,不啻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叛军和官军拉锯,往往都是浮尸千里,无论是官军还是叛军所过之处,所造成的灾难,哪怕是数代人,都难以恢复。
朱厚照道:“此事,本宫自去恳请父皇恩准,噢,还有什么事?”
方继藩想了想,道:“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陛下千叮万嘱,让我多生孩子,我需努力才是。”
方继藩说着,正待要走。
却有人急匆匆来:“少爷……”
此人,看着面善,想来是方家府上的。
方继藩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他现在一听少爷就头痛,家大业大啊,仿佛总有数不清的事等着自己。
“何事?”
“兴王殿下,方才将兴王世子……从保育院里领走了,世子哭的厉害,兴王大怒,当着许多人面,又揍了他。”
“噢。”方继藩心里叹息,可怜的朱厚熜,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爹呢。
无端端打孩子是不对的,这个家伙,三观有问题啊。
方继藩颔首点头:“知道了,接走了就接走了吧,反正……我也不指望,收他的学费。”
方继藩也只是一声叹息,自回了府上,却见朱秀荣眼睛微肿,像是哭了,方继藩忙上前:“出了何事,哪个丧尽天良的,惹你不高兴了。”
心情糟糕,是影响受孕几率的,方继藩现在恨不得杀人,谁这样的大胆,这简直就是和皇上对着干啊,这是意图谋反,图谋不轨,居心叵测。
朱秀荣道:“见着厚熜那孩子,真是可怜,被打的只晓得哭,可惜,我不是他的母亲,是别人家的孩子,我瞧见他临走时,抱着我的样子,心便疼的厉害。王叔的性子,真是火爆,怎么劝,都不听,世上怎么有这样为人父母的,正卿也哭的厉害呢,拉扯着厚熜的手,死都不肯松开。”
方继藩便忙安慰她:“现在这些做爹娘的,都是丧尽天良,可别人家的家事,想要管顾,也管顾不来。”
夫妻二人,说了一些私话,吹了灯,方继藩窸窸窣窣的在锦被里想要来点前戏。朱秀荣轻轻将方继藩不安分的手拍开,黑暗中幽幽道:“今日兴致不好。”
方继藩顿时怒了,狗都不如的兴王,我方继藩和你不共戴天!
将将睡下,次日起来,王金元却又急匆匆的来了:“少爷,不妙了。”
“何事?”方继藩心情极坏,看着王金元,就想揍他。
王金元抬头看了方继藩一眼:“西山医学院,已是精锐尽出,统统去了鸿胪寺,不只如此,御医院的太医,也统统都去了,听说宫里头,太皇太后和陛下,也已动身,兴王世子,今早儿吃了一些食物,觉得不舒服,此后才发现,腹中疼的厉害……疑似……中毒……中毒了。”
中……毒。
方继藩打了个激灵。
他第一个念头是,幸好朱厚熜不是在保育院,而是在鸿胪寺出的事。
此后,又是一个念头……
谁下的毒?
倘若兴王世子在京中被毒死,那么……势必会有无数的流言蜚语,陛下召兴王父子来京,出了任何意外,这个召诸宗亲来京,也就彻底的没了希望,这只会让天下人猜测,是陛下容不下自己的兄弟,因而才下此毒手。
似这般的宫闱秘事,各种无端猜测,是人们最津津乐道的。
而宗亲们,岂不正好以此为借口,不肯来京?
朱厚熜一死,削藩之策,也就彻底的无法继续下去。
方继藩立即道:“立即……去鸿胪寺,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