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明媚的照耀大地,福州的盛夏来临了。前福州知州,现在的退休人员徐远志情绪非常好。这位进士谨言慎行不爱说话,现在有了发自内心的活力,平素里那种阴沉感大大消退。
赵嘉仁的强制培训已经结束,班上的学习委员司马考拿出徐远志的笔记作为范本。这笔记除了记录老师赵嘉仁的讲课内容,更有基于徐远志个人经历而提出的疑问。正因为确定了自己是个学生的定位,徐远志针对这些问题请教了赵嘉仁,除了赵嘉仁的回答之外,还有根据‘一般等价物’理论做出的徐远志自己的分析与解答。
笔记内容翔实,不仅司马考看了之后觉得茅塞顿开,那帮学员们看完之后除了对赵嘉仁的课程有了深刻的理解,更明白了进士为何值得尊重。
徐远志没有因此而自得,他整个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对新理论的理解,以及尝试利用新理论去解释大宋财政问题的努力。货币是一般等价物,赵嘉仁之所以坚持用货币支付,是因为赵嘉仁坚持他的理论基础。与赵嘉仁的坚持相比,大宋对货币的认识就似是而非。
大宋很早之前发行纸币的时候的确有准备金,后来就开始乱搞起来。就赵嘉仁所讲,所谓的乱搞并不是说不用准备金就是乱搞。在赵嘉仁看来,原本好好的粮食等日用品可以当做准备金,却因为缺乏理论知识,不仅失去了常平仓这个行政调控粮价的手段,还让粮价成了兴风作浪的根源。
在这些方面徐远志最初觉得赵嘉仁说得有理,然而研究一段后,他发现赵嘉仁的说法貌似有漏洞。譬如福州的粮价是40贯交钞一石,湖南粮价则是两贯交钞一石。怎么利用货币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
带这个这个疑问前去见赵嘉仁,门卫却告诉徐远志,赵知州正在办事,不能见他。徐远志理解赵嘉仁事情繁忙,然而心里面还是一阵的不爽。他忍不住想,到底是什么大事让赵嘉仁如此在意。
赵嘉仁心比较大,能被他认为是大事的不多。此时来自海州贸易据点的干事正在接受询问。之前这位干事已经把他知道的仔细讲了两遍,首先是李璮覆灭之后,那些曾经跟着李璮一起与赵嘉仁做生意的山东小军阀们又提出了对玻璃镜子等奢侈批的贸易需求。
除了奢侈品之外,北方人对咖喱的接受程度不亚于南方。然而海州的贸易据点来了新的联络人,联络人表示他能代表蒙古朝廷。来自蒙古大都的意思是,赵嘉仁的生意包括香料、辛香料、玻璃、药物。此时南方与北方很少有南方有而北方没有的商品,赵嘉仁经营的范围正好是这个领域。
忽必烈大汗已经下令,这个领域的贸易被列为专卖。如果赵嘉仁真的想挣这笔钱,就得开辟一条经过直沽寨前往大都的贸易线。想开辟这条贸易线,赵嘉仁就得每年向蒙古销售四十门火炮。
除了赵嘉仁与前来汇报的人员,与会的还有袁弘杰和从琉球回来的李鸿钧两人。两人都知道赵嘉仁将蒲家满门抄斩的理由是蒲家勾结蒙古人,勾结蒙古人的证明是蒲家向蒙古人派遣了使者。如果以此为标准的话,赵嘉仁若是向蒙古人出售火炮,那大概就可以满门抄斩了。
见到赵嘉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李鸿钧很担心赵嘉仁一会儿怒骂起来。他快速结束了询问,然后问赵嘉仁,“校长,也就问完了吧。”
赵嘉仁没回答李鸿钧的问题,他问海州的干事,“那些山东小军阀们现在还肯出售山楂、大葱、大蒜么?”
“那些人私下里讲,蒙古皇帝管不了他们那么多,在自家种点东西出去卖还犯法了不成。”干事很委婉的表达了看法。
赵嘉仁微微点头,他能理解山东小军阀的看法,谁都不会和钱过不去。福州这边的葱细的跟筷子一样,美其名曰香葱,其实就是南边的气候只能种的出这样的葱。和山东那种半人多高,擀面杖粗细的大葱一比,赵嘉仁当然希望能够通过海运来贩卖这样的大葱。从结果上看,福州与泉州人民也很喜欢葱油饼的味道。
袁弘杰有些不解的问赵嘉仁,“知州,为何那些小军阀不乐意买咱们的辛香料?他们拿出去倒手就能赚好些钱。”
“第一,他们自己用不了多少。第二,那边已经说了,在北边辛香料是国家专营,私人给自己倒腾辛香料就跟在大宋卖私盐一样。”赵嘉仁解释了一下。
袁弘杰微微点头,航海行会对于居民消费能力非常在意,运去的东西根本没人消费,那就是巨大的浪费。所以私盐并不令人为难,令人为难的是山东小军阀买不起大量辛香料。
李鸿钧一直沉默着,他从对话里面听出些貌似不太妙的东西。赵嘉仁并不反对和蒙古人做生意,而这种态度就意味着赵嘉仁有可能接受蒙古人的要求。等会议散了,赵嘉仁把李鸿钧留了下来。在有些紧张的等待中,李鸿钧听赵嘉仁问道:“我想和蒙古人做买卖。”
即便有点猜到了这样的可能,李鸿钧心里面还是一阵紧张。李鸿钧忍不住问道:“校长,别人……会不会误会?”
“你觉得我卖国么?”赵嘉仁反问道。他觉得找李鸿钧谈这个就谈对了,要是对方与蒙古做买卖的热情比赵嘉仁还高,赵嘉仁只怕就要头痛。
李鸿钧连忙表示否定,“这绝不可能!校长与蒙古打仗时候那么勇猛,怎么会勾结蒙古。”
赵嘉仁首先得让李鸿钧觉得安心,若是自己的手下先认为赵嘉仁为了挣钱而出卖大宋,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我们自己知道就好。咱们卖给李璮不少火炮,李璮败亡之时大概会按照咱们教给他的办法去破坏火炮,不过总是会有些火炮落入到蒙古人手里。这次我可以卖火炮给蒙古人,不过这里面却是要有门道的……”
听赵嘉仁讲述了一番,李鸿钧觉得有些明白过来。赵嘉仁只卖一斤炮,或者说至少第一批火炮就是卖一斤炮。要是蒙古人完全不能接受,那就只能忍痛放弃这笔买卖。而赵嘉仁从蒙古进口的主要商品是碱块。自打李璮叛乱之后,碱块进口中断。航海行会立刻冻结了玻璃器皿的生产,只保留镜片磨制。现存的碱面主要供应发面馍与肥皂生产。
“若是蒙古人一定要买更大口径火炮,那怎么办?”李鸿钧还是忍不住问。
“我们这里一门五斤炮要用五百斤铜。蒙古人真的要买,我们的要价是一千斤白银。”赵嘉仁答道。
一听这个价格,李鸿钧就明白赵嘉仁的意思。虽然一斤炮的价格比向李璮要的价格高,赵嘉仁的底限定在550斤铁加50头山东黄牛的母牛犊。和六斤炮相比,一斤炮的价格就显得童叟无欺。
“为何有整有零?”李鸿钧被铁的数字弄到很是迷惑。
“故弄玄虚。”赵嘉仁果断的给了答道。
李鸿钧被这个回答给逗乐了,然后转念一想,他也决定相信。
见李鸿钧被说服,赵嘉仁把接下来的步骤告诉李鸿钧,“这件事我交给你来办。你也不用亲自出马,严守消息,找一个你信得过的人去和蒙古人谈。”
李鸿钧受命而去,对于赵嘉仁表现出来的贪婪,李鸿钧觉得简直有点‘要钱不要命’的意思。对于赵嘉仁的态度,李鸿钧也觉得很是不好处理。回到他的办公室,李鸿钧坐在座位上考虑该让谁前去和蒙古人谈判。找个无能之辈当然不行,然而找个特别能干的,李鸿钧也不是很放心。那些超级灵的家伙往往不稳重。
正在寻思,通讯员就送了文件进来。打开一看,竟然是仁达钱庄的文件。文件内容是最近仁达钱庄准备在内部交易中投放十六万枚银币,欢迎诸位使用铜钱兑换。李鸿钧先是觉得有趣,随手拿出钱袋,从里面摸出一个上课时候拿到的银币出来。和铜钱相比,银币铸造的相当精致,那文字是银钩铁画,铸造出来的字迹清晰,上面的‘壹两’就如同是写上去的……
把玩银币的李鸿钧先是一愣,他把银币放在桌上,自己拿起铅笔,在一张已经写过字的纸张空白处列式子计算起来。其实计算很容易,十六万枚银币,一斤十六两,一枚银币一两。要是仁达钱庄的文件没写错,今年它就要放出一万斤白银出来。
李鸿钧开始继续计算,一两白银大概等于两贯铜钱。就是1540文。十六万枚银币相当于三十二万贯铜钱。三十二万贯铜钱的购买力是极为惊人的,购买的货物能塞满几百艘船。
然后李鸿钧又想起了一个数据。蒙古南侵之时,在正场战争中,大宋官家下令从内库拿出了一百六十万两白银。而仁达钱庄一年就拿出十六万两白银货币。怪不得赵嘉仁连大炮都敢卖给蒙古人,赵嘉仁对白银的需求量是真的超大。
弄明白这点,李鸿钧迅速圈定了一个代表。他觉得此事得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