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尚书,我大元是真心想续签《滑县和议》的年限。大元与大宋和平共处,再不动刀兵,岂不美哉……”
在大宋国庆结束的第二天,海花辛大使就按照预约见到了大宋礼部尚书熊裳。
熊裳尚书很淡定的听着大元公使表达着对和平的渴望,脸上有着微妙的表情。最后他终于忍不住,用手遮住嘴,打了个哈欠。国庆节七天假,除了尚书必须参加的三天活动。其他的四天里面熊尚书都在陪伴家人。这可是挺累的。上班之后,尚书感觉颇为疲惫。
看着对面海花辛大使不怎么高兴的表情,熊尚书最初心里面有点紧张。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他稍微有点失礼。稍稍别开头,熊尚书看到了外面的警卫,然后尚书就精神一振。
海花辛不高兴又怎么了?在这里直接对熊裳动手的话,他会被警卫痛打。蒙古若是以此事向大宋兴师问罪,蒙古军会被宋军痛打。所以打个哈欠怎么了?蒙古大使不喜欢又怎么了?他可以不来么。
确认双方力量对比之后,熊裳觉得自己的心情仿佛插了翅膀一样轻松下来。在这一瞬,熊裳尚书有些奇怪,距离黄河战役已经有大概四年。将近四年前,赵官家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彻底扭转了大宋和大元之间的力量对比。为何到现在熊裳才明白世道已经变了?
想到这里,疲倦感突然消失了。熊裳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轻松的去听海花辛公使的发言。然后熊裳从对面的海花辛公使脸上看到,蒙古公使不得不调整自己的表情,把咄咄逼人的感觉给收敛起来。
大宋共和四年九月十三日与大元签署了《滑县和议》,那一年用赵官家新确定的纪年模式,是大宋316年。距离现在有3年多。在滑县和议当中规定,这份和议为期三年。一转眼就过去了三年多时间。
大元一直希望能够延续和议,以条约的模式维持两国的和平。赵官家对此迟疑不决,因为除了规模为四万人的四个骑兵师还没组建完毕,宋军已经完成了二十六个步兵师的组建工作。即便对面的蒙古军开始组建府兵,宋军也觉得北伐的兵力应该够用。
这么稍微一迟疑,大宋内部的种种事情就把战争时间给延迟了。毕竟大家就是觉得大宋建国320周年这个数字,就是比大宋建国319周年感觉更重要。
等海花辛说完,熊裳开口道:“现在大宋的先帝、先太后、先太皇太后都在大都。理宗的灵柩也在大都。若是这些都没能解决,我也不好提出说和大元和议。”
“可否详细说说?”海花辛立刻急切的问道。之前和熊裳接触,熊裳都是推三阻四,以大宋先在内部事情很多作为借口,特别是以国庆庆典为借口。
“上次滑县和议,是我们打了仗之后,大家都觉得打不下去。于是议和了。这次议和,总得有个由头。若没有由头,我提出议和,在朝廷里面就会被指责。”
听了这话,海花辛乜斜着眼睛看着熊裳。见熊裳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根本不为所动,海花辛才不得不开口说道:“依你的意思,大宋是一定要和大元开战么?”
“一定要开战可是你说的。我只是讲,若是没有由头,我没办法在朝廷里面提。”
“你们如此无礼,就不怕惹怒了我们大汗么?”
“哦?若是蒙古大汗生气的话,他准备做什么?”熊裳饶有兴趣的问。如果蒙古公使言辞文雅,熊裳胡搅蛮缠。熊裳相信赵官家知道之后应该是会不高兴。不过在熊裳以礼相待的情况下,若是蒙古公使反倒吆喝着战争,熊裳觉得赵官家会毫不迟疑的投入战争。
海花辛被派来当大使,也是忽必烈挑选过的。看着熊裳无所畏惧的表情,海花辛立刻就明白自己有些冲动了。他的任务不是引发战争,而是要维持和平。在滑县和议之前,大元和大宋也有一个为期三年的停战协议,那个协议只维持了一年就被撕破。虽然大家都知道当时无论是大宋或者大元都没有维持和平的意愿,战争爆发只是早晚的事情。然而滑县和议之后,忽必烈大汗还是惩处了激化矛盾的责任者。
“若是能交还大宋贵人,便能签署和议?”海花辛反问。
“交还大宋贵人之后,我才能向朝廷提出签署和议的建议。至于能不能签署,那得看朝廷的意思。”
“若是如此,我们大元岂不是损失太多!”
“你们若是想追求和平,本就该更努力。”
“几十年前,我们联合灭金之后,还是宋国先撕毁盟约!”
“哦?你还真敢说,来来来,把你的证据给拿出来……”
虽然还不至于立刻爆发战争,然而都不指望和平的大元与大宋双方的外交人员就用扯皮来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扯皮结束,熊裳在第二天的例行碰头会上准备讲述此事。碰头会已经有了规范,首先就是简报,有关大宋最重要的事件先得通报给赵官家。最先通报的是户部尚书孙青,孙青就将最新的度量衡情况拿了出来。
“官家,我们已经完成了新的度量衡标准。只是这次的更换如此之大,百姓们会不会受不了?”
“现在受影响的是哪些人?你能告诉我么?”
“这……度量衡一变,岂不是全天下的人都受影响。”
“错。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么大的范围。”赵嘉仁冷静地答道。
参加碰头会的都是各部尚书,大家都是聪明人,至少自认为是聪明人。所以对赵嘉仁的话,众人都有了兴趣。
孙青年纪和赵嘉仁差不多,但是被赵嘉仁如此果断的给否定他之前的看法,孙青也是不高兴的。他有点气呼呼地说道:“愿闻其详。”
“你见过乡间怎么卖灯油么?”赵嘉仁问。
一众尚书们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都懵了。这帮身居高位的人在杭州生活的开心,谁会自讨苦吃的跑去乡间。
熊裳本来想着怎么组织语气,能够更好的汇报有关大元公使的态度。此时听到些逸闻,就饶有兴趣想听明白。看着周围的人都是如此态度,熊裳突然觉得有些滑稽。以前都是大臣们给官家‘说书’,现在怎么变成官家给大臣们‘说书’啦!
“在乡间,买油单位是瓢。一瓢油一瓢油的买。而在杭州,至少一半的家庭买灯油,是一桶一桶的买。而诸位大概都是用蜡烛,不用灯油。”赵官家说道。
“一瓢油一瓢油的买?”熊裳突然想起,他回家奔丧的时候,他老婆让他带了不少灯油回去。熊裳自从跟随了赵官家之后,已经好些年没用过灯油这种玩意。当时对这礼物有些不以为然,没想到在乡里,便是不穷的人也很满意灯油这个礼物。如果拿这个应对,还真的很有道理呢。
赵嘉仁继续问孙青,“你觉得这一瓢油有多少份量?这个份量是固定的,还是不同的地方因人而异?”
其他的尚书们都眉头紧皱,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孙青好歹是干部出身,回答的非常流利,“肯定是每个地方一个份量。价格也完全不同。”
“所以,只有购买成桶灯油的人,才会对全新度量衡有需求。因为我们出售的灯油,会采取新的度量衡。凡是我们出产的商品,才会有这方面的需求。至于其他的零售,他们会慢慢的跟着我们来变。因为不管度量衡怎么变,大家实际需要的布匹长度,实际能够填饱肚子的粮食的份量,都不会变化。变化的只是对这个份量的称呼而已。所以,我们要打交道的人,根本就没有你想的那么多。”
啪啪啪啪啪!熊裳已经忍不住开始鼓掌,即便他只是礼部尚书,即便熊裳并没有对大宋工业生产的认知。但是熊裳还是忍不住要鼓掌。赵官家把问题讲述的非常清楚。有理有据的证明了他之前的看法,改变度量衡对于大宋的直接影响范围非常有限。
其他尚书虽然没有这么明白的支持,却也忍不住微微点头。赵官家只是在最初表达反对孙青的看法,真到了证明孙青错误的时候,赵官家的用语优雅,态度诚恳。便是反驳,也没让大家觉得有什么恶意。大有君子之风。
孙青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身为户部尚书,承担着大宋国内的财政重任。所以他便是觉得赵官家所说的有道理,却不敢真的相信就如此简单。肯定会出现超出赵官家想象之外的东西存在,肯定会出现超出赵官家预料之外的事情出现。
赵嘉仁看孙青的表情,他笑道:“孙尚书,我们不是算命先生。我们现在是要做事,至于发生了什么,我们只能尽力的去准备。准备的是万一出了负面影响,而不是准备要事情完全在我们规定的轨道上走。我反复讲过多次,只要能够按照规范来做,出现了负面结果,我也不会追究个人责任。便是犯了错,天下又有谁不犯错呢。”
熊裳听了这话,心里面立刻就有些忍不住吃味。政治斗争上,谁有个错,都是要被抓住猛打,狠打,往死里打!至少要留下备用。赵官家这话对孙青是非常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