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相应准备,丁飞准备在晨会上做个汇报。结果晨会上兵部要求发言,报告内容有关燕云战区前出草原。
“阴山以北草原广袤,在那边修筑城池,养活几万人不在话下……”兵部准备充分,简直把一个简报会议弄成演讲。让众人还真的惊讶了一番。大家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挥军进攻大漠,虽然兵部现阶段的看法只是在阴山以北修建城市,可这也是转守为攻的巨大改变。
好不容易等兵部完事,礼部尚书熊裳也一扫前些日子的不爽,挺开心的讲述起有关高丽的事情。“蒙古去年在高丽大肆抢掠人口,押送往和林。据说一年已经掳走了四五十万人。高丽人口原本就只有几百万,高丽前来求助的人讲,蒙古人这次是带不走的就杀了。蒙古大汗忽必烈到了巴格达,想来他的直属部众也会前往。倒是给草原上空出不少人来。”
丁飞听着熊裳尚书的发言,觉得这家伙的发言越来越没有那种文人的味道。如果是以前,想来熊裳进士一定会用‘禽兽行’之类的形容词。现在熊裳已经不提形容词,只说事实。转回头去看赵嘉仁,就见赵官家神色淡定到有些心不在焉的地步。丁飞心里面有些不安,蒙古对高丽痛下杀手的确不值得赵官家有什么激动。如果蒙古人把高丽人给抢光,大宋正好轻轻松松进军整个朝鲜半岛。但是官家的态度里面不是轻松,而是心不在焉。他根本就没有在听这件事。
这两件大事谈完,户部尚书孙青提出了户部当下的关键,“官家,从杭州到幽州的运河已经全部开通。但是通济渠的进度并不快。”
赵嘉仁的眼中终于有了神采,那是官家才有的神色,“按照进度来办。通济渠迟早要挖,若是靠陆路运输,岂不是累死。另外,我们也得考虑沿海深水港的城市建设。”
听到深水港,丁飞被这个话题给稍稍吸引。一般来讲,沿江沿海的地方多数都比较贫困。但是赵官家现在却要充分利用当地的运输便利。深水港的货物装卸量非常大,这才有眼前盗窃水槽白银的事情。如果只有几艘船,那些管事的人那里会看上这点东西。
“若是如此,迁移又是难事。”孙青从户部尚书的角度提出了看法。当下的普通迁移并没有特别的效果。
“如果通济渠修好,迁移就变得容易。新开辟的运河两岸也开垦了不少农场,已经有许多百姓愿意到几十里之外的农场去干活。如果一天内就能够回家,自己和家里之间有邮政信件与电报,大家还能接受几十里一百里外。”
没什么人对赵官家的看法表态,丁飞这种曾经跑过万里之遥的人对于几十一百里根本没感觉,那就是场简单的出行。若是乘坐蒸汽车船,顺风顺水之下,两三个时辰就能跑出去百里之外。
整个晨会被一堆内外的大问题占据。丁飞都准备放弃汇报,没想到会议结束之时,赵嘉仁命道:“丁飞留下。”
等众人离开,赵嘉仁就询问丁飞调查进度。丁飞尽量谨慎地答道:“官家,人心可用。至少我接触到的这些人当中都能明辨是非。”
“……嗯。”赵嘉仁应了一声。
丁飞觉得赵官家貌似情绪不太对头,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赵官家这些年没搞过诏狱,此次的事情虽然谈不上是诏狱,却也是直接针对官员犯罪实施的行动。以前的时候,这等事情都是兰台御使们发动,现在的局面则完全不同。所以丁飞不愿意给自己下套。
“你觉得那个所谓自缢的官员是怎么回事。”赵嘉仁继续着这个话题。
“官家,自古艰难惟一死。我们都见识过这么多大奸大恶之徒,没见到一个为了别人自尽。张弘范乃是蒙古元帅,在大宋杀人无算。落到我们手里,大家都觉得他有可能果断自尽。他最后不还是努力活到处决他的那天。这个案子我已经请泉州那边的公安调查。想来应该很快就有消息才对。”丁飞讲述了自己的看法。对于那帮盗窃白银的家伙,丁飞觉得抓几个最严重的杀头就好。但是对于杀害同伙试图脱身的家伙,反倒激起了丁飞将其绳之以法的愿望。
“官家,准备出发吧。”赵若水从容走到赵嘉仁身边,提醒她老爹。
赵嘉仁站起身,“丁飞,此事就这么按部就班的干。我支持你。”
“是。”丁飞答道。
目送赵嘉仁父女离开的背影,丁飞心里面感觉好了些,看得出让官家愤怒的要点和丁飞愤怒的要点相同,抓对重点。此事就比较好交代。
赵嘉仁和女儿赵若水上了马车,前往大哥赵嘉信那里。今天的家庭会议是赵嘉信召开的,讲明了要把家里的事情决定一下。赵嘉仁虽然是官家,但是他觉得爹妈也不是只生自己一个儿子,所以总有必要开个家庭会议。
赵若水看着老爹那阴沉的表情,就凑上去拉住老爹的手臂,“爹,你就别这么念念不忘二伯的事情。我看这次大伯是下了决心。”
“嗯。”赵嘉仁随便应了一声,他知道自己心情不好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二哥的扯淡行为。这二十年来,赵嘉仁与二哥的关系非常一般。特别是赵嘉仁登基后,二哥赵嘉礼的心态貌似再也没办法恢复平衡。
赵嘉仁自己其实也有些后悔,若是没有敷衍了事的给赵嘉礼封个宁王,他大概也不会这么恼怒。在心理学角度上,有了付出,就有了心理期待。有了心理期待,就有了期待落差。
“爹,你别烦心了好不好。”赵若水忍不住继续劝说赵嘉仁。
“行了,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掺乎。”赵嘉仁一副二十一世界老爹表现。让他用大喝打断孩子的话,赵嘉仁一直做不到。
既然老爹这样,赵若水就有不少敢说的话,“爹,我觉得你对二伯没有对大伯好。”
“哼。”赵嘉仁听了之后冷笑一声,被这么指责,赵嘉仁也只能听下去。人际关系也是相互的,二哥赵嘉礼素来对赵嘉仁也没啥友善。
赵若水继续说道:“爹,我觉得你从来不相信二伯,也从来不尝试着给二伯机会。难倒你就这么看不起二伯么?要是从这个角度来看,二伯其实挺可怜的。你和大伯都有些看不起他。”
“喂!你这是在说我罪有应得么?”赵嘉仁也忍不住有些炸毛。这么多年,赵嘉仁还没遭遇过如此激烈的指责。
“爹。我不是说你不对。但是我觉得你要是能多忍二伯些,大概他也不会和现在这样吧。难倒大伯就没做错过事情么。你要是让二伯做点小事,他就真的完全做不好么?”
赵嘉仁恼怒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给他事情做?”
遭到这样的训斥,赵若水就直接和老爹对着干上了,“可是我听你和大伯讲话,从来都是别着急,没成功的话,就当做经验记录下来,失败是成功之母。你自己定下心,我支持你。对于二伯,你从来没这么讲过。”
“那是因为你大伯知道他一定会失败,也能接受失败。我当然要表态让他减少压力。”
“那二伯就不知道么?他就算不知道,你和大伯就帮着他知道不就好了。”
“你这是说我和你大伯不管他么?”
“爹。我要是在家里,你也不管我,娘也不管我,哥哥也不管我,那我怎么办?就是你们经常看着我做的事情,也把我的事情放到心里,我和你们生气那都是表面的事情。我心理面还是开心的。不和你们在一起,我才难过。”
“你……”赵嘉仁和正常人没啥区别,被人怼一顿那是要怼回去的,现在去被女儿逼到说不下去。若是按照女儿这么讲,赵嘉礼的失败反倒是家里人对他不关心不爱护……
好吧。赵嘉仁心里面其实知道自己并没有真的把二哥当回事。如果和大哥相比,二哥的确是那个可以无所谓的人。当然,赵嘉仁这些年的想法很简单,这是二哥不自己凑过来,如果二哥肯主动跟上队伍和组织,赵嘉仁对赵嘉礼的个人能力并没有特别要求。
赵若水突然气馁的坐回到位置上,对赵嘉仁说道:“算了。你和大伯都是人中龙凤,看不上二伯倒也正常。”说完,赵若水扭头看向窗外,露出了一种很难形容的女性神色。
赵嘉仁一直不觉得女儿与赵嘉礼关系很好,赵谦和赵嘉礼的儿子赵雍关系不错,这个赵嘉仁知道。赵嘉仁自己就很喜欢赵雍,若是赵嘉礼能和赵雍一样,赵嘉仁一定不会对二哥这么冷淡。若是如此……
“大娘,你遇到什么困难。看到你二伯,就觉得兔死狐悲?”赵嘉仁只能根据理论来解释。
赵若水并没有回答,只是别过脑袋。
赵嘉仁用手拍拍赵若水的手臂,“大娘,你有什么就说。若是不讲,岂不是委屈了你自己。”
这话有些打动了赵若水,她突然扭过头,眼中竟然有了泪花,“爹。有人说我办事不行。我虽然生气,却也知道那些人说的没错,我就是比不了那些大臣。从哪里都比不上他们。”
“哈,哈哈!”赵嘉仁先是被逗得大笑几声,接着看女儿那委屈的样子,心中一软,鼻子都酸了。他连忙揉揉鼻子,“大娘,我给你讲,你的资质至少也是平常人。你只要能跟着不掉队,你就绝不会是没用的人。我给你讲,你能认识到你比不了那些大臣,这就证明了你还有进步的空间。不过你千万不要找错对比的对象。”
“可是看到二伯,我就觉得难受。二伯不就是没有你和大伯能干,就被这样对待……”赵若水的眼圈红红的。
这话总算解开了赵嘉仁的疑团。原来自己女儿只是触景伤情而已。
一路上安慰女儿,赵嘉仁抵达了大哥的府邸。赵嘉仁搞土地国有,自然不能大造那种超豪华的府邸。赵嘉信也只是在一个距离大宋农业学院最近的高档社区里面有个别墅。
在别墅外就见到不少马车,进去之后就见到家里这一辈的四个人都到了。除了三兄弟之外,赵嘉仁的二姐也到了。赵嘉仁的大姐已经亡故,她嫁给的夫家自然没资格参加赵家的家庭会议。
赵嘉仁进去之后,和大哥握手,和二姐抱抱。虽然二姐出嫁之后很少直接见面,但是赵嘉仁好歹和二姐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绝无生分。只有二哥赵嘉礼坐在沙发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赵嘉仁喊道:“二哥。”
赵嘉信看着三弟这么主动和二弟说话,倒也有些讶异。一般来讲,这两人都很容易表现为看不到对方。三弟这次能主动起来,非常罕见。赵嘉仁的二姐看到跟在赵嘉仁身后的赵若水,就一把拉过来,“这是大娘吧。看看,你和你爹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看到家里人竟然如此亲近,赵嘉信觉得老怀大畅。他也是五十多岁的人,这时代就已经是标准的老年人。他这一生不缺功业,不缺钱财,赵嘉信觉得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亲情。而三弟赵嘉仁又一直很尊敬身为大哥的赵嘉信,这也让赵嘉信很感动。
如果是普通家庭,父母过世之后自然是由大哥来领头商议。但是赵嘉仁是官家,去世的父母是太上皇与太后,只是忠王的赵嘉信应该是听赵嘉仁的安排。此时家里还是普通家庭的局面,赵嘉信对三弟完全没有任何不满。
“二郎,三郎和你说话呢。你怎么都不应一声?”赵嘉信对二弟说道。声音已经比较严厉了。
“大哥,我路上在想,就让二哥前去迎接爹娘的棺椁回来吧。”赵嘉仁说道。
赵嘉信一愣,赵嘉仁的二姐也是一愣。甚至连赵嘉礼也突然抬起头,脸上都是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