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巴格达的水渠已经修整完毕。九个贝都因部落已经答应每年进贡七百匹阿拉伯马。从巴格达到耶路撒冷的道路也已经修整完毕……”站在父皇面前,太子真金将最新的政务一件件报告给忽必烈。
看着儿子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红的面颊,忽必烈心中突然一阵失望。他的儿子今年43岁了,比起忽必烈最大的敌人赵嘉仁只小3岁。忽必烈相信,赵嘉仁绝不会管理这么多繁杂的事情。当年郝经就专门讲过为君之道,君主千万不能事必躬亲,他的责任就是管好下面那些丞相与执政。
想到这里,忽必烈说道:“真金,以后你每天下午都要跟着老师读书。国政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就好。就不用告诉我了。我现在只管兵部以及打仗的事情。”
“父皇。今日我们派去宋国的使者带了宋国人一起回来。说是愿意帮助我们防疫之事。”真金连忙把他觉得最重要的事情告诉给忽必烈。
“这等外来的使者,一定要让我知道。我不愿意见的,你就自己处置。”忽必烈不自觉的就把军队和外交的权力收回到自己手中。
“父皇可要见他们?”真金连忙问。
“带他们过来。”忽必烈下令。
大宋使者见到忽必烈,行礼之后开门见山地说道:“大汗,我们也有事情想请你们相助,所以愿意和蒙古合作防疫之事。”
“何事?”
“我国在东罗马与地中海有使团,人数上千。想撤回宋国,却不知道大汗可否行个方便。”
“为何要走?”
“他们是在大汗抵达巴格达之前就到的东罗马,既然我们两国还在打仗,蒙古迟早都会西征。到时候他们只怕就会丧命,所以我国要将他们全部撤走。”
“所以才肯在防疫上相助我国?”
“是。若不能救回几万几十万蒙古人的性命,怎么能让蒙古放过我们的上千人。”
忽必烈看着对面年轻的宋国使者,心里面的不痛快直冲云霄。这个年轻人自信的让忽必烈生出现在动手杀人的冲动,生出杀心的同时,忽必烈大汗却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他发现自己即便到了71岁,心中的那股子冲动的劲头并没有丝毫消退。在蒙古,能做主的只有忽必烈。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威胁,忽必烈都是有权力决定别人生死的那个人。
“这件事先这样。如果你们的手段管用,我就答应放你们的人过去。”忽必烈耐着性子说道。这已经是他最大程度的妥协。
大宋使者也没有过多要求。既然想合作,就得让对方满意。据说蒙古大汗也是要脸的人,他们出尔反尔的可能并不高。
“回禀大汗,我听闻蒙古在攻城之时,经常会将因为瘟疫而死的人投掷进攻打的城池之内。其实这已经是懂得了瘟疫传播的基本原理。瘟疫传播都有自己的源头,传播手段。认出瘟疫,切断源头,中断传播手段。便可阻止瘟疫……”大宋使者讲述起了这些。
忽必烈听了一阵,觉得大多数东西都能明白。他淡然问道:“你方才说要洗澡,但是萨满讲述过,不能弄脏河水。这些脏水岂不是会让人生病?”
使者听了之后心中先是讶异,这和大宋在爱国卫生月里面讲述的水源地清洁概念一样。使者微笑着说道:“大汗。如果有人在一条河的下游洗澡,即便是弄脏了水,会不会影响上游喝水的人?”
忽必烈思忖片刻,心中对宋国使者的回答很是赞赏。他不想公开赞赏,便追问了一句,“既然已经将河水弄脏,那又能如何?”
“若是在野地里,弄脏水源当然不行。想消除瘟疫,就得喝烧开的水。若是在城市,就有别的办法。在干净的取水地,引水到专用水库。从这个水库将水输送到城市里。这个取水地能够保持干净,大家喝的水就没问题。另外蒙古人爱用银碗喝奶,银能消除瘟疫。在宫廷的储水池子里放些白银,也能有效消除瘟疫……”使者很快就把赵官家要求的花钱搞卫生的方法讲给忽必烈。
不过这些内容光是提纲携领的讲,内容倒也不多。使者很快讲完,暂时安静下来。嘴上不说话,使者心里面则有种敞亮的感觉。来蒙古之前的培训中,培训老师讲,这个世界是唯物的,哪怕宗教的教典里面各种瞎扯,宗教传播本身是个实际存在的行动。所以宗教必须一部分真的有用,然后用那种唯心的理念去解释有用的内容。让人们去相信宗教。
使者看得出忽必烈不懂科学也不懂防疫学原理。在许多实际存在的执行手段上,这位蒙古大汗却有着并不错的看法。在亲自接触之前,使者并不知道蒙古萨满教有‘夏天不许在河里洗澡洗衣服,但是冬天可以’的规定。从防止细菌繁衍的角度来看,这要求其实也没错。
忽必烈大汗听了使者的讲述,心中感到非常为难。以他的人生经验,觉得对面的年轻人所讲的应该是发自真心,听起来也非常不错。但是对面的毕竟是一个宋人,他所说的一切都要大规模进行建设。
“你先下去休息吧。”忽必烈命道。等使者一走,忽必烈又命道:“把郭守敬叫来。”
郭守敬早就听说蒙古要与大宋进行防疫上的合作,这位蒙古水利专家的非常赞同。听闻大汗接见了大宋使者,又听闻大汗叫自己,郭守敬高高兴兴的跟着使者出发。进了皇宫大门没多久,郭守敬与使者连忙让在道边。太子真金在侍从陪同下正走向大门方向。
看得出太子走的很急,见到郭守敬只是点头示意,一溜烟消失在宫门外。郭守敬也挺急,要是真的能彻底解决瘟疫问题,对于这位水利专家是大事。
皇宫内不得骑马,真金太子出了宫门,门外已经有人备好马匹。他上马之后跟着侍从从皇宫内出发,一直跑到王城外的一家酒楼。新的巴格达城最核心的自然是守卫森严的皇城,皇宫之外则是王城。一般人别想进入王城,在这里居住生活的都是王公贵族以及官员。在王城外则是城墙守卫着的巴格达城,这里有着各种官方的设施。普通的百姓都住在巴格达城外,能在巴格达城内开设酒楼也并不容易。
进了酒楼,已经有人引着太子上了二楼雅间,已经有人在里面等候。见到真金太子进来,那人立刻跪倒行礼,“恭喜太子监国。”
真金太子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渴望能够掌握权力,如今得偿所愿,当然是欢喜。不过对面这位苏和巴特尔乃是窝阔台汗国的人,作为真金太子曾经领兵作战过的对象,现在的忽里台大会常驻王爷的窝阔台家,是必须注意的对象。
“太子,大家这么久以来支持王爷,现在都很担心郝仁这厮到底给大汗说了什么。”苏和巴特尔有些焦急的问道。
“他不过是说了些小事。”真金太子忍不住卖起了关子。在真金看来,郝仁所说的内容其实也镇谈不上多大的事情。现在巴格达挤满了各种王公贵人,要么是四大汗国的后裔,要么是忽必烈的直属部族头领。郝仁觉得自己到了这种地方根本排不上号,他请求带着部众到遥远西方的基辅罗斯。在那边才能有真正的地盘。
听太子这么讲,苏和巴特尔连忙说道:“太子,现在郝仁手中握着数万兵马,驻扎在我们三国之间。太子,我等是真的害怕!”
“你们何必与郝仁一般见识?”太子真金脸上已经露出了笑意。其实真金也考虑过为何郝仁这么直白的说法并没有惹忽必烈生气。至少真金觉得忽必烈没有大发雷霆。
追随真金的那些汉臣私下给真金分析,要是别人敢这么讲,或者郝仁稍微敢讲一句他为大汗杀过贼,他为蒙古杀扛过枪的话。忽必烈大概第一念头就是郝仁要造反。现在看了郝仁这番甚至有点撒娇卖萌的奏折,忽必烈反倒想起郝仁立下的功劳。当年若是没有郝仁扫荡察合台汗国与窝阔台汗国,单靠伯颜的建议,忽必烈只怕也不会答应前来巴格达。
现在郝仁部众的位置在真金看来其实挺好,蒙古四大汗国,窝阔台家与察合台家曾经举起过叛旗。术赤家的后代曾经对忽必烈不理不睬。感受着郝仁的威力,这帮人都应该会老实下来。
苏和巴特尔眼珠一转,有些焦虑的开口,“太子,我等在忽里台大会里面被认定为王公的,都注定是以后历代大汗的臣下。我们忠于大汗,大汗保证我们子孙的地位永不变更。如果忽必烈大汗归天,我们自然要用户太子成为大汗。郝仁也许是大汗的臣下,可郝仁是太子的臣下么?”
原本真金还有些上位者显示自己从容淡定的笑意,听了这话,笑意从他脸上消失。忽必烈建立了忽里台大会,这个大会定下制度,不管那些汗国如何桀骜不驯,他们都注定是蒙古大汗的臣下。也就是真金太子的臣下。与这些有自己地盘的人相比,郝仁就没什么地盘。他作为忽必烈手中的利刃,天知道忽必烈去世之后他会如何选择。至少真金觉得郝仁怎么看都不像是他能收服的对象。
想到这些,真金忍不住开口了,“这也未必,郝仁可不想留在那边。你们想太多。”
蒙古是个讲实力的地方,剿灭郝仁的三万骑兵对忽必烈有什么好处?窝阔台汗国与察合台汗国现在俯首帖耳,是因为他们知道忽必烈一声令下,郝仁就能再次收拾他们。郝仁完蛋,忽必烈衰弱,高兴的绝对是忽必烈的敌人。对于这点,真金还是知道的。
“却不知大汗要把郝仁封赏到哪里?”苏和巴特尔赶紧追问。对于三大汗国而言,他们是真的害怕郝仁。如果忽必烈认同了郝仁的封地,郝仁这家伙就会成为三大汗国的梦魇。
苏和巴特尔的恐惧就是三大汗国的恐惧,太子真金看的非常开心。他笑道:“你们何必那么担心。”
这几年巴格达的局面的确如郝仁所讲,新月带沃土上都是蒙古人,郝仁来了也不会有啥好处。真金觉得自己能理解郝仁的请求。基辅罗斯在钦察汗国的最西边,是拔都西征时候夺取的地盘。拔都西征结束之后,天知道那边是个什么局面。
看到太子这般表情,苏和巴特尔也知道这位太子爷正在享受权力者高高在上的快乐,他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锦囊,“这是我们送给太子的礼物。”
真金接过来,开打一看,就见里面是好几颗浑圆的珍珠。拿出来放在桌上,珍珠自己就开始轻轻滚动。每一颗珠子都闪烁着银色的光辉,连人的倒影都能看的清楚。便是太子真金都知道这是很珍贵的礼物。
“太子。我等以后都是太子的臣下。这些礼物还望太子喜欢。”苏和巴特尔察言观色地说道。
真金知道能下这样的血本不容易,可见窝阔台汗国是真的很害怕郝仁。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却不知道基辅罗斯是个什么局面。”
“基辅罗斯?”苏和巴特尔还真的不知道这地方在哪里。
说出这个名词之后,真金也有些后悔一时冲动。不过身为上位者,施与恩典的感觉真好。所以真金又说了一遍,“却不知道基辅罗斯这地方如何。”
作为郝仁的同辈堂兄弟,真金觉得郝仁带着几十万汉人跑去遥远的基辅罗斯,他就完全脱离了蒙古帝国大汗的掌握之中。在许多蒙古人眼中,郝仁像汉人的地方远胜过像蒙古人。在真金眼中郝仁像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郝仁有足够的能力。苏和巴特尔方才说出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到现在为止,郝仁依旧只是忽必烈的臣下。太子真金并不是郝仁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