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士革城的纬度与开封差不多,初夏的清晨很凉爽。郝康早早爬起身来做返回巴格达的准备,已经看完了表演的现在,郝康只想早点返回巴格达。
侍卫们也起的很早,大伙将收拾好的行礼绑在马匹的背上,讨论的全是昨天看到的表演。没人讨论妹纸,所有焦点都是魔术大师们神乎其技的演出。大变活人、隔空取物、铁环相套,那位魔术大师展现出惊人的技艺,甚至可以变出将近二十只活鸽子。
“小王爷,大师真的会浮在半空。他怎么做到的?”那个漂浮魔术给大家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有侍卫甚至鼓起勇气询问郝康。
“不知道。反正他肯定不是真的会飞。”郝康果断地答道。在大宋受了那么多年的教育之后,不管看到多令人的震惊的场面,郝康都坚持着不信鬼神的态度。
等众人收拾完,早饭刚好完成。出乎郝康意料之外,脱脱竟然在此时出现。昨天晚上他费劲手段终于勾搭上一个妹纸,郝康以为到中午时候才能见到脱脱。却见脱脱神清气爽举止沉稳,和前几天那猴急的模样判若两人。
吃完了饭,脱脱说道:“咱们出发。”
郝康愣了愣。这迟疑看在脱脱眼里,让脱脱淡然一笑:“呵呵,兄弟,我和歌妓团的团长谈过,下次他们再到大马士革之前会给先我来信。”
“真的?”郝康惊了。他知道脱脱和人打交道的实力非常强,却没想到强到这个地步。正想再说点啥,就见脱脱叹道:“兄弟,哥哥我多谢你。你没说错,真的是好女人。好女人!”
郝康看着脱脱,想确定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能上床就是好女人?郝康对好女人的判断标准中并无上床这个选项。
脱脱拍了拍郝康的肩头,却没再就这个问题说什么。他转身对卫队喊道:“大伙出发!”
五十几人的队伍出了他们独占的大院,走了十几分钟才走到伯颜名下的庄子大门口。管事已经急急忙忙赶到大门口,对郝康与脱脱行礼之后说道:“两位爷,下次还来!”
听着犹如拉客般的说辞,郝康忍不住乐了。脱脱倒是很礼貌,他笑道:“多谢管事招待。若是管事给伯颜大人写信,就说脱脱这里谢过。”
“应该的,应该的。”管事连忙应道。
卫队每人都是双马,队伍浩浩荡荡出了大门,踏上了返回巴格达的方向。走出去十几里,脱脱问郝康,“郝康兄弟,你还要不要再看看什么盐碱地。”
“不看了。心塞。”郝康叹道。在大平原上硬生生整出来无数割据的田庄,这是郝康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局面,他在遗憾感叹之余也明白蒙古大汗领地的局面已经不是农业技术能解决的问题。事情到了如此地步,看的再多也没用。
“呵呵,看来你明白为何要建成旗军。”脱脱叹道。
“旗军能让这帮王爷听话?”郝康很是怀疑。
“这等事只能做了才知道,不做就一定没机会。”
“脱脱大哥,若是王爷们不怕旗军怎么办?”
“咱们蒙古比的就是谁刀块,王爷不怕大汗,却会怕刀剑。”脱脱淡定的讲述着蒙古的真理。
郝康忍不住叹口气。他想起了伯颜,据说当年战败被杀的怯的不花将军在战败前命部下突围,伯颜就是其中受命突围队伍中的一人。既然伯颜大帅活蹦乱跳的生存到现在,郝康的弟弟还会娶伯颜大帅的女儿,那就说明当年伯颜大帅成功突围。
而景教聂思托里安教派的信徒怯的不花将军则奋战到底,在被俘之时对马穆鲁克王朝的将军说:“如果我死在你手中,我认为这是天意,而不在于你。别为片刻的胜利而陶醉。当我死的消息传给旭烈兀汗时,他的愤怒将像沸腾的大海,从阿哲儿拜占(阿塞拜疆)直到埃及的大门口的土地将被蒙古马蹄踏平!”
这个预言却没实现,伊尔汗国的大汗旭烈兀到去世的时候都没能给怯的不花将军报仇,从阿塞拜疆出发复仇的伯颜大帅。积攒了几十年的愤怒的业火燎原般烧过巴格达、大马士革、耶路撒冷,最后将埃及的马穆鲁克王朝彻底摧毁。难道这次轮到脱脱为首的怯薛军再来一遍?
一行人走出去二十几里,就有侍卫前来禀报,“两位大人,有人在跟踪咱们。”
“打出大汗的旗帜与元国的王旗。”脱脱命道。
没多久,金色的大汗大纛树立起来,赤红色的元国王旗与大纛并排而行。如果有人图谋不轨,看到这两面旗帜的时候就应该明白他们到底在面对什么人的队伍。当下的蒙古帝国没有任何王爷能比这两面大旗代表的势力更强大。
在走出去五里地,侍卫再次前来禀报,“两位大人,跟着咱们的人马暂时退了。”
“暂时?”郝康对这个精准的用词很是讶异。
脱脱冷笑道:“嘿嘿,郝康兄弟,若是你看到咱们的两面旗会怎么想?”
“大汗这么强,当然是退避三舍。”
“大汗和元国为什么强?”
“装备好,训练精。”
“若是能抢了咱们,岂不是立刻就拿到好装备。”
“……他们就不想以后么?”郝康无法理解这个道理。
“你知道是谁来抢的咱们?”
“……不知道。”
“那你找谁报仇去?”
“……非得踏平从从阿哲儿拜占直到埃及的大门口的土地?”
“嗯!”脱脱赞赏的看了看郝康,“说得对。”
郝康没回答,继续催马前行。他发现自己即便在蒙古待了一年以及不理解蒙古,蒙古王爷们的选择貌似是在追求富裕,可采取的手段完全超出郝康对世界的理解。甚至连讨论都不知道该怎么讨论。
又走出去十几里,侍卫再次赶来,这次他神色紧张起来。不等侍卫开口,脱脱就问道:“又来了多少人马?”
“得有几百人。”
“给咱们留下绕道的路没有?”
“现在看,前面的路是有人在埋伏。”
郝康不得不插话进来,“脱脱大哥,这是要开打了?”
“嗯,郝康兄弟怕了?”
“不怕。等开打的时候让我们先冲杀一阵。”
“吼吼,哥哥我就等着看威震钦察汗国的元国勇士是怎么杀敌的。”
再走二十分钟,六七拨人马汇集成的三百多骑兵挡在两面大旗前方。脱脱的侍卫纵马上前喊道:“拦路的诸位,你们认识这两面旗么?”
对面六七拨人马中有人出阵回话,就见他扯着喉咙喊道:“天高大汗远,民少大臣多。俺们只觉得你们马不错。带着这么多马走路不累么,交出一半来,我们就让你们过去。”
郝康有点惊了,他没想到用蒙古话还能说出这样的句子,正考虑怎么讲才能和这话对上,就听脱脱笑道:“郝康兄弟,轮到哥哥看你们元国勇士怎么杀敌。”
听到这就要出战,郝康无奈的叹口气,随后下令“第一队,出战。”
立刻有队元国侍卫抛下马匹上的累赘之物,催动混血马出击。对面的王爷联军见到侍卫们这么爽快,也立刻开始对冲。蒙古王爷的部下都是用骑弓,元国侍卫这边纷纷抽出粗短的喷子。马匹撒开四蹄奔跑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花了点时间才到了相聚四十步左右的距离。
侍卫们落下面甲继续冲击,片刻间就到了二十几步的骑弓有效射程。蒙古王爷们的冲锋队伍中立刻射出一阵稀疏的箭雨。箭支射中侍卫,连外面的丝甲都没能射穿。侍卫们则不为所动,继续催马向前。十五步,十步,五步,两边距离已经到了能看清对方面孔的距离。
“啧啧!”郝康就听脱脱忍不住咋舌。
元国侍卫却没有开火,他们继续向前,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马匹的方向,让双方马匹能够交错而过。蒙古王爷们的骑兵再次射出一轮箭支。对于骑兵来说,这已经算是顶在对方胸口射箭,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落空。
骑弓射出的箭在元国侍卫的钢甲或者面甲上敲出当当的响声,旧没能射穿丝甲下面的钢甲。元国侍卫在同样每发必中的距离上端着喷子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一阵响,有些蒙古骑兵直接被打落马下,还有些蒙古骑兵依仗着精湛的骑术抗住了第一击,马匹向前冲出十几步之后才扛不住枪伤,或者落马或者趴在马上惨叫。
“哈哈,哈哈哈……”脱脱又惊又喜,放声大笑。
郝康则无奈的叹气。他曾经好多次设想元国的勇士要如何与如狼似虎的大宋军队交战,却不成想他人生中到今天为止的每一战都是与蒙古人互相厮杀。在元国的时候打钦察汗国的军队,到了大汗领地,连自己在和哪家王爷作战都已经无法分辨。
元国侍卫们已经圈转马头跑了回来,回来之时有击毙了没跑远的几名王爷骑兵。这帮王爷们看到元国侍卫们的家伙如此犀利,立刻乱了阵脚,纷纷让开大路,下到两边的田野里。只是他们依旧不死心,有人开始用弓箭射击元国侍卫。元国侍卫将喷子插回马鞍旁边的枪套里。从后面挂钢臂弩的皮套里抽出他们的远程武器。
弓箭根本无法射穿侍卫们的钢甲,用手摇棘轮上弦的钢臂弩几乎每一支箭都让对方阵列中传出人或者马的悲鸣。脱脱已经不再大笑,而是惊喜的看着元国侍卫们单方面的痛击敌人。有几支箭射中了元国侍卫的马匹,脱脱忍不住惊叹出声。却没想到那些高大的混血马却没有因此而胡乱跑动,依旧稳稳的站在原地,顶多看上去有些许焦躁。
对射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就以王爷们崩溃收场,虽然还在怒骂与威胁,王爷联军们已经完全让开大路。郝康打了个手势,不等他说话,脱脱就已经指挥他的侍卫开始突进。等脱脱那票人先冲出人圈,郝康就和元国侍卫们跟着撤离。没多久,无一人伤亡的队伍就在此奔驰在空荡荡的道路上。身后的那些王爷联军依旧在叫骂。
等完全摆脱敌人,队伍停下来给马匹治疗。拔出那些烂箭的时候,马匹打着响鼻稍稍后退几步,厚厚毛皮下那些漂亮的肌肉抖动着。
“郝康兄弟,怪不得你们打得钦察汗国裤子都没了。光是这些马就能纵横天下。”脱脱赞道。
郝康依旧不想回答。他在大宋的赛马会上见过比元国混血马更龙精虎猛的马匹。元国是从大宋学到的配种以及人工授精技术,大宋才是开山祖师。比马匹,郝康真的没信心。给马匹治疗之后,众人继续前进。这一路上大家都很小心,接连打退两波前来抢劫的王爷联军。众人不得不把本来就不快的速度继续放慢,在天黑之前花了将近三小时用来寻找适合驻扎的地方。
这一路辛苦让郝康有点回想起当年跟着爹娘西迁的经历,那时候郝康还小,能记得的只有向前进,向前进。完全不理解每天为何要将那么多时间用在安排营地上。现在郝康已经明白当年的西进队伍为何那么辛苦。这个世界上有非常多的危险,恶劣的天气,各种猛兽。还有比这两者更可怕的存在,那就是人类。
直到进入距离巴格达一百多里的地区,脱脱才建议部队加快速度。大伙在白天换着马不停歇的前进,终于在傍晚前抵达了巴格达城。终于回到家,郝康还没来得及和老爹郝仁说起此行的艰险。就见老爹不高兴的问:“你们在路上为何洗劫田庄?”
郝康懵了。他不解的看着老爹,想确定老爹是不是中了邪。他与脱脱一路上就如当年郝仁西迁时远离去其他势力的城塞那样住在野地里,怎么就去洗劫田庄了?
看老爹是在很认真的问,郝康试探着问道:“爹,你能不能说的明白点?我听不懂。”
“已经有好些王爷派人前来向大汗告状,说你在外面洗劫王爷们的田庄,杀了他们不少人。我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郝仁没好气的询问着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