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岸追过来的天命军显然体力要更好一些,因为余九龄他们这两天都是在来回奔波,再加上又熬了夜,每个人体力消耗都极为巨大。
所以在他们才上岸的时候就被天命军追上来,只是前后脚的事。
相对来说,董冬冬和齐锵奇的体力要好不少,所以董冬冬立刻喊了一声:“曹公子你们先走,我和老齐挡一阵!”
曹猎挣扎起身,他们为了尽快渡河,身上连兵器都仍在对岸了,所以曹猎弯腰捡起来一根木棍:“要走一起走。”
天命军的士兵们从水中钻出来,他们是得了死命令的,不计代价也要把宁军的奸细抓回去,所以一个个咬着牙也要往前上。
就在他们踏上北岸土地的那一瞬间,一杆长枪搭在了曹猎的肩膀上。
曹猎身后那人看向刚刚爬上岸的天命军士兵,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们好大的胆子。”
那些天命军士兵抬头观看,在看清楚说话的那人之后全都吓了一跳。
有人二话不说,转身又跳回河水中,拼尽全力的往南岸游,比来的时候还要快一些似的。
有的人吓傻了,站在那不住的发颤,脸色发白嘴唇发青,而且还在发抖。
还有人直接就跪了下来,抱着头。
唐匹敌迈步从曹猎身后出来。
他往前走,天命军的士兵发抖的就更加厉害了。
“以河为界,越界者死。”
唐匹敌看向那些天命军士兵,只是一个眼神,就仿佛能带来神一样的威压。
“大将军,大将军饶命。”
其中一个看起来是首领模样的人一边叩首一边说道:“大将军听我解释,实在是因为大将军这边的人,先……先过河到南岸去的。”
唐匹敌道:“以河为界越界者死,是我给你们定的,不是给我的人定的。”
唐匹敌指了指那些人,在他身后芦苇丛中,宁军战兵跨步而出。
所有上岸的天命军都被卸掉了兵器,一个个按在岸边。
唐匹敌道:“你们回去之后告诉杨玄机,我的人过了河去南岸也就过了,已经回到北岸,你们居然胆敢过界来追,是为挑衅,这次我把你们放回去,但记下天命军一万颗人头,他日去取,让杨玄机备好等我。”
说完之后唐匹敌摆了摆手,手下宁军士兵随即将那些天命军士兵放了回去。
那些人好像一群青蛙受到了惊吓似的,纷纷跳进河水中,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拼了命的往南岸游。
余九龄咽了口吐沫,看了看那些逃命的天命军,再看看老唐。
然后余九龄就不得不挑了挑大拇指。
岑笑笑见到这一幕,原本桀骜,却也不得不服气。
唐匹敌只是一露面,那些敌军士兵竟是吓得跪地求饶,这种威慑,是需要赢多少次,杀多少人,才能具备。
余九龄忍不住问了一句:“老唐,你是怎么把他们吓成这样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让人怕你怕成这样的。”
唐匹敌笑了笑道:“从他们以为可以试试开始。”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当敌人觉得你嚣张跋扈的时候……你最好是真的嚣张跋扈。”
曹猎听到这句话心里一震。
杨玄机在一开始,一定是没把唐匹敌当对手,因为他的兵力是唐匹敌的十倍。
所以那时候唐匹敌的傲然,在杨玄机眼中一定就是狂妄自大,是令人觉得可笑的嚣张跋扈。
可是被打疼了之后,杨玄机才明白……这个世界上的嚣张跋扈,原来真的有人不是装的。
也许当时的场面是……
杨玄机对他手下的将军们说,你们看看那个唐匹敌,实在是太狂了。
手下人纷纷说,那就去教训教训他,让他看看狂是要付出代价的。
打过一次后,他们觉得唐匹敌确实是狂……
再打过一次后,他们觉得唐匹敌其实也不一定是狂,确实是真能打。
再再打过一次后,他们觉得唐匹敌那绝对不是狂,很正常,都很正常。
如果你是经历过数次和宁军交战之后还活着的天命军士兵,那么见到唐匹敌是如此反应,很正常,都很正常。
宁军狂到什么地步?
当初杨玄机挑选大将,率军十五万杀入豫州,唐匹敌率军四万迎击。
一战,打的十五万人大败,但那那时候天命军的人还没觉得唐匹敌有多可怕。
第二战,天命军再败,死伤无数之后只好退走,可就在这时候,杨玄机调派的援兵到了,所以逃走的天命军又回来想找找面子。
而宁军看到了天命军援兵到了,却依然还是在战场上自顾自的割人头。
逃走的天命军将军说要不然不打了,做好准备再决胜负,带援兵来的将军却不这么认为,一声令下就冲了上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腰带上挂着人头的宁军又在割人头了。
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命军这边流传起来一句话……打唐匹敌,五倍兵力可以对峙,十倍兵力方可进攻。
事实上,现在的杨玄机就有十倍于唐匹敌的兵力,但他还是不敢贸然进攻。
这一年多来,天命军和宁军交战,一次都没有赢过,大打大输,小打小输。
唯一可以与唐匹敌抗衡的是杨玄机的重甲军,可是唐匹敌有数万草原轻骑,对付重甲也只需一招。
杨玄机调派重甲出战,唐匹敌就调派轻骑绕后,截断重甲的后援。
况且重甲本就不属于进攻兵种,再傻的人也干不出让重甲冲锋这样的蠢事。
所以重甲是杨玄机手里最好的一面盾,却不是最锋利的一把刀。
天命军骑兵规模远不及宁军,无法阻止草原轻骑风一样的袭扰,他们才不会用轻骑兵冲阵,但他们可以来来回回的切割打消耗。
这也是为什么杨玄机同意诸葛井瞻亲自去豫州的原因,因为正面战场上他知道打不赢。
他一直都没有停止寻找击败唐匹敌的办法,各种各样的寻找,派诸葛井瞻去豫州只是其中之一。
这次杨玄机准备渡河决战,是因为他已经打探到消息,唐匹敌的大军分兵回援救灾,连那支轻骑兵都不得不分派出去一部分。
然而曹猎他们刺杀了诸葛井瞻,又一把火烧了不少物资,杨玄机想要渡河决战只怕也不可能按照计划行事了。
回去的路上,余九龄真的是开心的不得了,脸上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
他笑着对唐匹敌说道:“老唐,如果我让你用一句话来评价我这次的表现,你能在字典里找到合适的词吗?不要说合适的,勉强能用的有吗?”
唐匹敌眯着眼睛看了看他,摇头:“没有。”
余九龄:“那你好歹找些漂亮的词夸我啊。”
唐匹敌又看了看他:“没有。”
余九龄:“我就当你是因为我太出色而词穷不知如何夸奖,当然我也不是特别在乎别人夸不夸我……”
唐匹敌道:“一万个人有一万种渴望被别人认可的骄傲,但你不能以被我认可而骄傲,是我以有你这样的朋友而骄傲。”
余九龄:“我凑?”
他的眼睛里好像有雷神在跳舞,滋啦滋啦的放光。
唐匹敌在余九龄的肩膀上拍了拍:“当你渴望别人认可的时候,是你对自己过去的不自信,当你觉得这些都不值一提的时候,是你连未来都已不放在眼里。”
余九龄:“我凑?”
唐匹敌道:“前半句我送给你,后半句是说我自己。”
余九龄:“我凑!”
唐匹敌笑起来:“当家的派人给我送信,说你们可能去了河南岸,我就有些着急,见到你这个家伙回来确实很好,特别好。”
余九龄嘿嘿笑起来,满脸都是小幸福和小雀斑。
说实话,老唐夸人啊……比李叱夸人还让人觉得满足。
最起码余九龄看来,被老唐这样牛逼的人夸一夸,那是真的很牛逼的一件事。
“当家的还说什么了?”
余九龄笑着问,脸上的幸福感越来越浓。
唐匹敌道:“他说如果找到你们了,就按照军律先一人打三十军棍,别人照着屁股打,余九龄照着嘴打。”
余九龄:“我凑……”
曹猎在旁边问道:“如果真的是照着我们屁股打,照着余九龄的嘴打……我愿意接受宁王的惩罚。”
余九龄:“……”
唐匹敌对曹猎说道:“宁王特意提到你,说你最近做事越来越冲动,他说见到你之后,让我好好说说你,然后给他回信。”
曹猎讪讪的笑了笑。
唐匹敌道:“我已给宁王回信。”
曹猎好奇的问:“你还没有见到我,就已经给宁王回信了,你给宁王的回信怎么写的?”
唐匹敌抬起头看了看天空,语气平淡的回答道:“找找你自己的原因。”
曹猎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就笑了。
就在他们返回大营的时候,有亲兵从大营方向过来,看到唐匹敌后立刻抱拳行礼:“大将军,宁王到了!”
唐匹敌眼神一喜。
余九龄先是一喜,然后又是一忧……
当家的可是让他去劝阻曹猎的,可他非但没有劝阻,还跟着曹猎一起跑到敌人的地盘上去了。
当家的要是真追究起来的话,那可能一年的俸禄都没了。
没了俸禄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还在等待着余九龄接济的,嗷嗷待哺的姑娘们。
余九龄觉得那可真是太残忍的一件事了,想想他就觉得那些姑娘们好可怜。
所以他立刻看向曹猎:“上次办事的时候我还剩下了一些金珠……”
曹猎道:“留着吧。”
余九龄看着曹猎,他都已经在考虑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让曹猎觉得,这些金珠就该给他留下。
可是曹猎就三个字……留着吧。
看到余九龄这个表情,曹猎疑惑的问了一句:“是我误会你了吗?你不想要?”
余九龄道:“你确实误会我了,我是嫌少。”
曹猎哦了一声后说道:“回豫州城后我给你送一箱子玩,嫂夫人不是有身孕了吗,以后等孩子长大一些,你可以和孩子用金珠弹球玩,不过金珠不好用,没有玉珠撞起来声音脆,金珠打弹弓比较好。”
余九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