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叱解释道:“我本来让九妹安排人过来,提前和你打个招呼,问问你,我带来的队伍应该摆在什么位置最好。”
他看向唐匹敌道:“派来的人到了这就看到正在打仗,而且我们走的是潘兴河北岸,你们在南岸,正在激战,人也过不来,没办法马上过河见到你。”
唐匹敌懂了,他点头道:“所以咱们传信的人没敢耽搁时间,直接就回去了。”
李叱道:“对,他觉得如果绕过战场,再找地方渡河过来见你,也许要耽搁一两天的时间,战局已开,他不敢贻误战机,于是立刻返回我这边告知。”
这就是一名优秀谍卫的素质。
如果是那种比较认死理的人,就会以完成最初任务为目标,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唐匹敌再说。
哪怕就是要绕过楚军走一大圈,再找地方渡河,多走个三天四天也不在乎。
可是这种认死理的人,并不适合做谍卫和斥候。
随机应变,这才是一名优秀谍卫和斥候的该有的能力。
谍卫回到李叱的队伍里后,把武亲王正在攻打大将军的事说了一遍,李叱立刻调集队伍赶路。
李叱带来的兵,其中一大部分是谢秀训练的新兵,虽然是按照宁军练兵标准来训练,可终究是欠缺了一些。
而且这些兵还没有经历过大战,能不能在关键时候发挥作用的兵,战力是一部分因素,勇气是另外一部分。
所以李叱带着的,是更善战,更有经验的老兵队伍,大概四五万人先赶来支援。
可他们长途跋涉而来,本就体力消耗很大,若真的直接投入战场,怕是会吃大亏。
所以李叱把这四五万人又分成两批,所有骑兵,从楚军背后绕一个大圈子过去,绕到楚军的左翼,让敌人误以为是从青州来的援兵。
骑兵数量有限,只好多打旗帜,然后在马尾巴上绑了树杈来增加烟尘,让楚军斥候判断失误。
而步兵这边从楚军右翼冲上去,三万人要装出来十万人的气场,可不是能利用什么就利用什么。
李叱说把红裤衩都用上了,其实真不是一句笑话。
正因为这样才能把武亲王的斥候骗了,武亲王没有亲眼所见,他做的判断,是根据斥候回报而定,所以楚军才会被惊走。
李叱笑道:“把武亲王吓的往北退,就已经算是成了,没必要真的上去打,打,反而露怯。”
唐匹敌嗯了一声后说道:“武亲王不会轻易退回芒砀山内,他大概已经看破我的计划了。”
李叱道:“看破和打破是两码事,他不想进山,我们就逼着他进山。”
李叱有这样的底气。
以现在两人汇合后的兵力,主动进攻,略显兵力不足,可若只阻挡武亲王南下,不算多难。
况且武亲王此时以为是宁军主力来援,不敢再轻易尝试,大概会先安排斥候,去打探别的出路。
军务上的事,其实已经进入了预定好的轨迹,走向不会有大的偏差。
所以李叱和唐匹敌,并无多大的压力,现在就是等着各路兵马到齐即可。
李叱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唐匹敌,忍不住笑了笑:“比几年前看起来壮实了些啊。”
余九龄叹道:“当家的你矜持些,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李叱:“……”
余九龄在自己身前比划了一下,对唐匹敌说道:“当家的现在喜好是大的,就你这样。”
唐匹敌:“……”
余九龄道:“我大哥这会儿不在,若是我大哥在的话,你们两个这般表情,一定会引起我大哥的怀疑。”
唐匹敌道:“你大哥只会怀疑男人吗?”
余九龄道:“我大哥倒是想怀疑女人呢,当家的没有那本事啊。”
李叱:“逆贼。”
上前一脚飞踢,余九龄一个闪身避开:“当家的你打我做什么,冤有头债有主,那是我大哥说的。”
唐匹敌思考片刻,看向李叱道:“高姑娘怨念颇深。”
李叱:“你闭嘴!”
唐匹敌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叱:“逆贼!”
唐匹敌哈哈大笑,笑够了之后问:“去沈家医馆看过了没?”
李叱:“拿我刀来。”
宁军汇合之后不久,武亲王的左武卫退守到了廷安县城一带。
如唐匹敌推测那样,武亲王不会再轻易进入芒砀山。
左武卫将军聂启泰身上负伤多处,之前退兵急切都来不及包扎,此时医官正在给他上药。
他看向武亲王道:“王爷,唐匹敌怕是就想把咱们逼回芒砀山,山中无粮,他们根本不用硬攻,只需把芒砀山死死围住,我们就会被困死山中。”
武亲王点了点头:“我知道。”
在他发现山洞里的粮食后半部分都是假的之后,他就已经想到了唐匹敌的图谋。
这正是唐匹敌对他的认可,甚至是对他的忌惮。
哪怕用兵如唐匹敌那般神鬼莫测之人,也不愿意和武亲王在战场上决死一战。
就算是以三倍兵力围困,可是在绝境中的左武卫,依然能给宁军造成巨大的伤亡。
因为打掉一个左武卫而损失十万以上兵力的话,那非唐匹敌所愿。
何为战术,尽可能多的杀伤敌人,而自己损失最小,才是最好的战术安排。
所以,没有什么是比把武亲王堵死在芒砀山更好的战术了。
就算山中有树木,有野兽,可是十几万大军靠啃树皮抓猎物活着,能撑多久?
只需两个月,那就是一群连刀都提不起来的人,到时候再上山,就不是厮杀,而是捡俘虏,或许还捡不到多少活着的俘虏。
“王爷。”
左武卫另一位将军杨景元满脸担忧地说道:“咱们应该想办法往别的方向突围了,如今宁军援兵已到,我们再硬往南方突围,怕是极难成功。”
武亲王眉头皱着,没有马上回答,他在思考一件事。
片刻后,武亲王道:“我怀疑援兵有诈。”
杨景元问道:“为何?”
武亲王道:“我此时回想起来,斥候说,左翼来犯之敌皆为骑兵,右翼来犯之敌不见骑兵,哪有这般巧合的事。”
杨景元一怔:“我们被骗了?”
武亲王道:“大概是,宁军援兵到了,但兵力不多,所以用疑兵之计,吓退我们。”
他轻叹一声,自己确实年纪大了,思维和反应都有些跟不上。
若是他再年轻十岁都不可能被敌人轻易骗到,会在斥候回报的当时,就判断出敌兵有诈。
不得不说,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用兵也会越来越谨慎,说的直白些,就是胆子小了。
若是放在二十年前,武亲王会在瞬间就判断出敌人使诈,而且会马上安排队伍,朝着右翼的宁军援兵猛攻。
那边都是步兵,长途跋涉而来,只需用两万悍卒直接迎面打过去,必能将那支队伍直接打散。
想到此处,武亲王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自己错失了一个反败为胜的绝佳机会。
若他还能如中年正巅峰时期那样当机立断,此时右翼过来的宁军已经被击溃。
右翼宁军一败,就能盘活整个战局,寻机而上,还能再一举将唐匹敌的队伍打退。
看到武亲王脸色变幻不停,手下人也不敢多说什么,怕扰了武亲王思绪。
他们都以为武亲王是在思谋良策,却不知道武亲王是在后悔懊恼。
“多安排斥候,往西南方向打探消息。”
武亲王道:“此时宁军主力大概会从这几个方向过来……”
武亲王不再去想已经发生的事,集中精神思考出路。
他在地上用木棍画出来一个简略的地图,一边画一遍说道:“李叱会率军从西边过来,刚才出现的疑兵,九成就是李叱到了。”
“豫州领兵之人叫庄无敌,或许不在豫州,又或许是夏侯琢,此二人领兵以谨慎为长,不太会出奇兵之计,所以不可能是他们两个。”
“青州的宁军会从东北方向过来,领兵的人是应该是沈珊瑚,宁王李叱帐下,唯一的一个女将军,听闻此人军职竟是与唐匹敌相当。”
武亲王继续说道:“她若从东北方向来,必会沿着河道进攻,截断我渡河的队伍,为唐匹敌分担压力,因为她是唐匹敌的妻子,换一个人,或许会攻我后方。”
他把木棍点了点东南方向:“唐匹敌的队伍是从苏州带过来的,苏州那边宁军兵力,不会超过三四万人,甚至只有一两万人。”
聂启泰道:“王爷的意思是,我们绕开唐匹敌,在他以为我们要南下的时候,我们却不回大兴城,而是往苏州方向撤退。”
杨景元眼神一亮:“唐匹敌若发现我们往东南方向去了,必会立刻率军赶去拦截。”
武亲王点了点头:“然后我们打一个回马枪,还从潘兴河过去。”
说完这句话后,武亲王闭上眼睛仔细思考。
刚才只是有了一个粗略的设想,现在他要把这个设想细化出来,做到万无一失。
可是这般操作,难如登天。
他要带着左武卫,在至少五支宁军队伍,不下五十万大军的合围之中,辗转腾挪,硬生生的靠运动来甩开宁军,找出一条缝隙钻出去。
这不是打仗,不是厮杀,但是比上阵厮杀还要难的多,还要惊险的多。
大概半个多时辰后,武亲王才缓缓睁开眼睛。
这半个多时辰的时间,他把走什么路线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去安排斥候吧。”
武亲王看向杨景元:“不用太小心,即便被宁军发现了也无妨。”
与此同时,宁军大营。
李叱问唐匹敌道:“这次打武亲王,你可告诉罗境了吗?”
唐匹敌道:“本不想告诉他,担心他因为报仇心切而误了大事,可再一想,若真的不告诉他,他会怨恨一辈子。”
李叱点了点头:“是啊……罗境那般性子,你若不调他来的话,以后指不定会闹出来什么事。”
他对唐匹敌说道:“你把他调到我军中,我来看着他。”
唐匹敌笑道:“以何缘由调他去你身边?”
李叱笑了笑:“就说我想他了。”
余九龄道:“罗境胸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