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阳城外二十里有一处山谷名曰青狼谷,如今李括所率的一万骑兵便行至谷口外。
正如李括所预料的那样,自己与崔伯远之间的平衡随着自己不断向睢阳城靠近最终被打破。在自己行至距离睢阳三十里的位置时,崔伯远率领骑兵队自己的两翼进行了袭扰。虽然他派出的骑兵数量不是很多,但却对自己起到了不小的牵制效果。
平原之上骑兵对决,数量是决定性的因素,其次才是速度和质量。
即便你拥有一千骑最精锐的军队,面对万名素质一般的骑手怕也占不到分毫的便宜。若真有人敢于以一千骑硬撼万骑之师,怕是须臾间便会湮没在茫茫骑海中。
更何况崔伯远面对的精锐的还是自己这样一只急于赶往睢阳驰援的军队。仇恨有时会让人迸发出惊人的力量,而自己这支军队显然对叛军充满了仇恨。
崔伯远深谙这些道理,所以当然不会主动和自己寻求决战。但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万生力军就这么疾驰到睢阳城下。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牵制自己的行军速度,为睢阳城外的尹子琦赢取更多的准备时间。
自始至终,崔伯远就没有想过要和自己硬撼!
这样的袭扰一直进行着,直到自己来到青狼谷外。此时,崔伯远便似完成了任务般带领着手下士卒远遁而去,留下这一万骑呆呆的望着这一处山谷。
上一次李括驰援宁陵时取道和此次恰是一南一北,因此这一线的详尽实际地形十分模糊。
“七郎,看样子,那崔伯远是笃定我们无法穿过这青狼谷了。”
周无罪折握着马鞭点了点不远处的谷口,苦苦一笑。怪不得崔伯远毫不犹豫的率军撤离,在这样一座狭窄的山谷处人数的优势完全得不到体现,十万人和一万人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叛军似乎只要在山谷中派驻五千军卒,就能死死卡住自己去往睢阳的前路。
李括长叹了一声:“不错,眼下看来,却是有一场恶战要打了。”
即便叛军牢牢控制着谷口,自己也必须率军跟他们打上一仗,只有自己打赢了才有可能穿过青狼谷进而驰援睢阳。而如果自己不能打赢这一仗,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青狼谷,青狼谷!
李括将拳头攥的生响,双目之中射出一道寒光。……
青狼谷呈一布袋形,靠近睢阳的一侧是袋口,也就是说,从李括这一侧进军十分容易,但要想安然从谷中通过将会变得十分之难。
但李括却不得不迎难而上,此时他已经没有了选择。
一万人的骑兵被他分为四个折冲营,分别由周无罪、窦青、李晟和他自己统率。之所以要将起兵队伍分为四营是由于越往北走,谷内空间就会变得越狭窄,根本不可能容纳过多的人通行。
四支军队按照一定的次序分别向叛军的阵列发起冲击,这样可以很好弥补一支军队先师总打头阵造成疲惫后战力下降的影响。
事情看起来很简单,但真到做起来却十分困难。
首先,谷内空间比李括想象的还要狭窄,大军还没有行过山谷的三分之一,便不得不翻下马背,兀自步行。不能骑马对这支军队的影响也是巨大的,毕竟冲阵最需要的便是一定的冲击力,而如果能够借助战马的速度,完成冲阵将会变得十分轻松。而眼下,他们却不得不放弃乘坐马匹采取步战的方式。
而由于他们是轻骑兵,不可能携带太重的军械,所以每人配备的军械不过一柄横刀一杆银枪。这样的军械在马战之中自然没有什么不可,但在步战之中缺点便充分的暴露了出来。
长枪还稍好一些,毕竟可以远距离杀伤敌军。但横刀在步战中几乎是最羸弱的兵刃,面对敌军修建防御壕沟、鹿柴,手持横刀的军卒往往还没有接近对方便会被一轮乱箭攒射而死。
所以,李括必须想出更好的方法减少敌军远程弓弩对自己军队的伤害。
最后他在山谷中发现了一种长相怪异的枯木。这种枯木硬度类似杉柏,胜在干硬,极适合作防御之用。李括当即下令全军收集枯木并用去了皮子的箭镞串联在一起,最后形成了一张张齐人高的盾墙。
“传我将令,第一折冲营全军冲击!”
李括敛了敛神色,从刀鞘中拔出了那柄饮血无数的黑刀,奋力朝前挥去。……
这是一场惨烈的肉搏战!
从李括率众冲入敌军第一道防线时便清楚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敌军虽然仅仅在这道防线布防了五百余人,却死死卡住了自己的去路。若不尽数将他们斩杀,自己绝不可能前进一步。
但要将他们全部杀死,又谈何容易?
“噗噗!”
“秫秫!”
“噗!”
如蝗的羽箭不停的射在巨盾上,发出阵阵瘆人的声响。虽然知道木盾足以挡住敌军的射击,但木盾后的第一折冲营的弟兄还是没来由的赶到一阵心悸。
如今对第一折冲营的士卒来说,每向前挪进一步都十分艰难,但他们却不能停下脚步,他们身后还有许多弟兄等着前进,若他们不能夺下这第一道防线,全军就不可能更进一步,驰援睢阳城也就成了水中月镜中花,根本不可能实现!
“进!”
李括咬了咬牙,下了死令。在这个当口自己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即便花费再大的代价,也要夺下这第一道防线。
“都督有令,进!”
王小春暴喝一声,举刀高呼道。
“一,二,进!”
“一,二,进!”
由于巨盾是临时赶制而成,做工极为粗糙,将士们每向前推进一步就会消耗许多的体力。但这巨盾却是他们唯一的依靠,叛军立于坡原之上,在这个角度若是仅靠那一张军中配发的木盾,早晚得被射成筛子。
“秫秫!”
“噗噗!”
羽箭仍不停的射到巨盾之上,将士们却不似方才那般慌乱。他们知道叛军的羽箭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那瘆人的怪响自己就全当没看到!
一步、两步,第一折冲营的弟兄艰难的挪动着步子,向前移去。
“啊!”
“啊!”
不知何时,第一折冲营中出现了伤亡,一些江淮军的将士捂住伤口痛苦的倒在了地上高声呻吟着。随着江淮军的不断推进,与坡地上叛军的角度越拉越大,叛军完全不用担心弓弩角度开的太大会造成羽箭绵软无力,纷纷身子后仰将羽箭射了出去。
越来越多的弟兄痛苦的倒了下去,再也没有站起来!
叛军调整角度仰射,这才是第一折冲营中弟兄出现伤亡的原因!
李括深吸了一口气命令道:“除却推移巨盾的弟兄,大家都抽出木盾护住身子要害!”
此令一出,将士们纷纷抽出背后的木盾护住了脑袋、前胸。
此时,从坡地上仰射出的羽箭越来越多。这些羽箭轻松的越过了巨盾,从上空朝江淮军的将士们撒射了下来。
“砰砰!”
“噗噗!”
“砰砰!”
多数的羽箭射到了大唐制式木盾上被卸下力道,纷纷向两侧滑去,丧失了应有的威胁。但仍有少数的羽箭从盾牌的缝隙中钻了进去,生生射出了江淮军将士的喉咙。
“呃,呃!”
一名江淮军的士卒死死扣住喉咙口的羽箭,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除了发出几声嗡响根本不能让袍泽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一股殷红的血液从他的喉咙中涌了出来,他眼神一僵沉沉的仰倒了下去。
另一名士卒被飞跃而至的雕翎羽箭射穿了眼睛,痛苦的倒在了地上,被随后跟上的袍泽弟兄踏成了肉泥。
“加速,快加速,就剩几十步了,冲过去,弟兄们加把劲冲过去啊!”
李括抽出大黑刀,毅然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