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潮是一个喜欢赌博的人,而且眼光甚为毒辣,几乎每赌必赢。当时他赌唐人抵挡不住叛军的铁骑,遂毫不犹豫的乞降投诚,将雍丘城拱手送了出去。
后来怎么样?不单是河南道,就是长安都被大燕皇帝陛下夺了下来。
就算是张巡镇守的睢阳城,十个月后不还是被燕军攻破了吗?
战争是残酷的,决定战争胜负的第一要素理所当然的是实力。幽州骑兵天下闻名,仅仅凭借着这一点,大燕帝国便能毫无悬念的攻城拔寨,所向披靡。
自己现在虽然并未获得大燕皇帝陛下绝对的信任,但绝对要比一个雍丘县令来的滋润。
而如今自己仍然要赌,自己要赌唐人的弩机并不能射杀全部的士卒。
“冲过去,令狐将军有令冲过去,怯战者斩,怯战者斩!”
军法队的士卒一边呼喝着一边抽出钢刀,敦促着骑兵们朝对岸冲去。
总会有人冲过去的!
令狐潮暗暗想道。
“第三轮,齐射!”
李括却并没有被令狐潮的情绪影响,兀自吩咐着。
“将军有令,第三排弩手上前,准备齐射!”
鲜于瑜成完美的和李括搭配着,高声下令。
“噌!”
“秫秫!”
扳机再次被齐齐叩动,一张细密的箭网呼啸着朝疾驰而来的叛军骑兵撒去。
“噗噗!”
冲在前列的叛军骑兵被射穿了胸脯,沉沉的倒了下去,不甘的翻滚着,哀嚎着。
“噗噗!”
补位上前的士卒还没来得及看清对岸唐兵的面庞便觉得喉咙一痛,惊讶的倒了下去。
令狐潮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再次下令:“冲过去,杀十人生一级!杀十人生一级!”
叛军骑兵组成了一道人肉盾墙,飞速的朝前疾驰。一个骑手倒下了,立时便有一个骑手补到了他的位置上,狠狠的挥动手中马鞭。
“冲过去,冲过去!”
令狐潮已经能够看清那个唐将的面容,不由的蹙了下眉头。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那么熟悉?
猛然之间,令狐潮似乎想起了什么。
这不就是大唐朝廷发布告示,声称已谋反的那个将领吗?
那他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连串的疑问相继涌了出来,令狐潮只觉得脑子嗡的一懵,一时皆是空白。
“变阵!”
李括暴喝了一声,铿然下令。
一时间五百弩手纷纷后撤,跟上前的是五百手持清一色长枪的甲士!
悬挂在天际半空的日头将阳关撒在了银甲唐兵的身上,显得辉耀肃穆。
“战!”
“战!”
“战!”
五百甲士一齐端平了枪杆,紧紧对着从吊桥上疾驰而来的叛军骑兵。
“战!”
“战!”
“战!”
五百甲士形成了一片钢铁密林,阻挡任何企图翻越它的敌人。……
发现唐人的这一变阵后,令狐潮内心一凛,蹙紧了眉头。怎么会这样,唐人怎么会留有这么一只重甲步兵!
“嘶骝!”
令狐潮猛然的拉住缰绳,战马发出一声悲鸣,仰立了起来。
令狐潮紧紧的抱着马腹才没有掉下来。可其他冲在前列的骑手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一来他们身后尽是袍泽催赶着退无可退,二来他们已经踏到了对岸!
“进!”
李括冷冷的下达了命令,五百甲士一齐发力,将手中长枪刺了出去。他们根本不需要做过多的移动,只需要卡死这个缺口,就能将胡兵全部封杀。
你是幽州骑兵又如何,你人数众多又如何?
五百甲士伫立在吊桥对侧,恰恰给人生出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感觉。
前排的叛军骑兵刹将不住,迎头撞入了枪林。
长枪刺入了战马的脖颈,刺穿了叛军骑兵胸前的镔甲,刺透了积压已久的仇恨。鲜血顺着血窟窿涌了出来,一时溅射了唐军甲士一身。
江淮军的甲士却没有受到一丝影响,他们狠狠的将垂死的叛军骑兵甩了出去,又想跟进的其他骑兵刺去。
“噗噗!”
“噗噗!”
长枪入甲,紧接着撕开了皮肉。
越来越多的叛军骑兵倒在了长枪林前,堆积的人马尸体足足有半人高。
“嘶!”
看到此情状,令狐潮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想不到唐人的这支步军枪兵队如此犀利!
只是此时他已经没有了选择,就是牺牲再多的士卒也得冲过去!
“杀过去,杀光唐寇,替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令狐潮拔刀出鞘,高高举在头领号令着燕军骑兵。
“将军有令,杀过去,冲过去!”
亲兵们纷纷附和着,将自家主将的命令传达到每一名士卒的耳边。
现在是生死存亡的时候,容不得丝毫的犹疑。
也许是桥头的尸体堆积的太多了,对唐人形成了一定的阻滞,待到后排的骑兵冲过吊桥,冲上河岸时受到的阻击相对小了许多。
唐人的出枪不再像之前那般迅捷,他们有时甚至要越过层层堆积的腐肉尸体,将长枪刺出!
当然,堆起的尸首同样也阻击了叛军骑兵的冲击,双方一时陷入了肉搏战。
叛军骑兵们艰难的冲过了河岸,高高将手中弯刀举起,狠狠的朝唐人甲士挥了下去。
“杀,杀光他们!”
令狐潮好不容易冲过了吊桥,回头望了一眼桥下湍急的沧河,不由的倒吸了口凉气。这样的位置若是掉了下去当无一丝生机,这些唐人好狠的心思!
“变阵!”
李括蹙紧眉头,冷然吩咐道。
“噌噌!”
“咚咚!”
但听一声乱响,长枪甲士主动让开了一道缝隙,一队约莫百人的银甲步兵迎着给他们留下的道路冲了出来。
他们人人手持一柄丈八陌刀,眼神冷若寒冰。
陌刀起时,万物俱灭!
唐人阵中竟然有陌刀,令狐潮攥紧了缰绳心中暗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