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瓷烧制而成的茶杯应声跌落,碎裂成数片。
李括望着面色慌乱的高适,心头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事实上,从他进入书房的第一刻起就觉察出了一些异样。高适从前从来都是正襟危坐,而此时却如此惫懒。这倒也罢了,最让李括感到不解的是高适对待自己的态度。
虽然面上他对自己仍然很是温和实际上却明显的带有疏远之意,虽然李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想必不会很简单。为什么自己问及娘亲一事他会如此反常的激动。
“咳,咳咳……”
高适摆了摆手道:“老夫人他们今日恰巧出城拜佛了,恐怕七郎不得相见啊。”
“噢,原来如此。”
李括心下一沉,微微点头:“即是如此,小侄便不打搅了,改日再行拜会。”
说完,李括竟是怫然起身,甩袖而去。
高适望着愤然离席的李括,喉咙微微涌动想说些什么却终归长叹一声,将心中之话,悉数咽下。……
从节度使府出来后,李括便径直去了城南军营。
高适的表现实在太过蹊跷由不得他不生疑。如今整个淮南道都在高适的治下,若他真动了什么想法,自觉必须有一定的应对方案。而一切应对的前提便是你具备一定的实力,在现在实力就是军队,就是刀枪。
李括将自己的想法和李晟、窦青等人说过后,对方皆是认为自家将军说的在理,纷纷表示一切听李括的安排。在事情没有弄清楚前,李括也不想把事情做绝,只命众将小心行事,凡事多留个心眼。而李括自己,则索性住在了军营。
第二日李括带着一百甲士再次去往节度使府“拜访”那老门房看到这番架势差点吓得跌落在地,一颤一抖的去向高适奏报。高适未做片刻停歇,立刻亲自出门相迎。
李括与他寒暄了几句后便直入正题,要求接回亲人。
高适一番支吾后竟给出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回答,说老夫人因为李括久久膝下无子,去往南山的观音庙求子了。
先是拜佛又是拜观音,这样的话便是说予谁也不会偏信。
李括念着高适的长辈身份不好太过用强,但他确实十分不习惯高适现在的作态。
“高伯父可知,我娘亲何时能够归城?”
李括挑了挑眉,沉声发问道。
高适见李括这番模样,许是不等到老夫人回来就不走,一时冷汗直流。
“七郎,在门外说话多有不便,不如我们进去说?”
高适满怀希冀的望向李括,面上堆满了笑容。
李括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无妨,窦青、李晟,你们便在府门外等候,无罪、小春你们带五十人随我进府!”
面对李括如此强硬的做法,高适一时愕然。只是他显然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做法,只得长叹一声随着李括向府中走去。……
高适端起了一杯新醅好的绿蚁酒,冲李括高高举起道:“七郎啊,来干了此杯!”
李括却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情感,淡淡的将杯中酒汁灌入腹中。
“来,来,七郎我为你引荐一番,这位是江淮采访使韦霖韦大人。韦大人可是京兆韦家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早先做过南阳刺史,说来也与你有番渊源。”
高适走到李括的身边拉着他的衣袖热情的介绍了起来,似乎害怕那韦霖因为李括的怠慢而对自己心生恶感。
南阳这两年在李括的治下,而韦霖曾做过南阳刺史,如果说这样算渊源的话,那全大唐有渊源的人怕整个朱雀大街都站将不下吧?
“幸会!”
李括显然对京兆韦家的人不感什么兴趣,如今他只想尽早接回他的家人,旁的事他管不了也不想去管。
高适灿灿的笑了笑,又向韦霖引荐道:“韦大人,这位是我的世侄,江淮团练使李括!”
“哼!”
韦霖斜瞥了李括一眼,不屑的轻哼了一声。
“你!”
李括身侧的王小春见这厮如此无礼,就要上前好好教训他一番。
“小春!”
李括瞪了王小春一眼,制止了他的行为。
“不知高伯父将我带到此处是为何意?如今我与韦大人也已经相见,若是没有旁事的话……”
李括冲高适拱了拱手,正欲直言,却被韦霖冷言打断。
“李将军此番来扬州恁的那么急?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免得到时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子说我们待客不周。”
韦霖的声音很冷,其中明显带有不屑的意味。
周无罪、王小春等人哪里是肯吃亏的人,听到韦霖如是说,纷纷踱步上前将韦霖围了起来。
“呦呵,李将军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造反吗?韦某在京师的时候就常听人说李将军拥兵自立,难不成那些传言都是真的,李将军真想做安禄山第二?”
韦霖却是丝毫不惧,挑了挑眉毛冷语道。
“你放屁!”
王小春见这韦霖公然诬陷自家将军再也忍将不住,噌的一声拔出了随身佩刀,搭在了韦霖的脖颈上:“你的眼睛是瞎的吗,我家将军一心为大唐朝廷出生入死,身上添了多少的伤疤。你这厮却在这里嚼起了舌根子。他若真想造反,你认为你的脑袋还能在脖子上吗?”
韦霖嗤笑了声:“怎么这,被韦某说到了痛处,仍将不住了?若你没有此心又何须在意别人说什么?韦某承奉皇命,担任江淮道采访使,自然负责监察百官言行。李将军手握重兵又曾抗领过圣旨,难道韦某人不该怀疑吗!”
韦霖也是丝毫不让,他见双方已经扯破了脸皮,索性将话全都抖了出来。
不就是一个区区的江淮团练使吗,自己要想杀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