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獒,天山神犬!
那是一种凶狠残酷的动物,一生中只忠于自己第一个主人,常言说得好:“一獒抵九犬!”一只真正的藏獒,战斗力却远远强于九条凶悍的猎狗。
藏民们崇拜藏獒,传说在很久以前,他们遇到巨大的灾难时,活佛从天而降,普救藏民,而活佛所乘坐的,就是犬中之王—藏獒!
雄狮,万兽之尊,一声吼叫,震慑群兽。
这两种动物当然是凶狠残暴的代名词,即使经验最老到的猎人,恐怕也没有想过去猎狮,更没有想过去猎藏獒。
薛破只感觉自己的眼皮轻轻跳动,总预感有些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快要发生。
“既能食人,亦被人食。”殷皇子不动声色地微笑着,缓缓道:“四弟今日请我来,总不会是为了请我吃狗肉吧?”
符皇子一摆折扇,“噗”的一声,折扇立刻打开,却见正面写着“纵横天下”四个墨字,很有气势,轻轻扇动道:“二哥要吃藏獒肉,那当然是可以,只是却不知道有没有本事去拿。”
殷皇子望着两间石屋,听着里面时起时落的嘶吼声,展颜一笑,悠然道:“原来是为了这个。”
众官静静站在一边,只是做个陪衬,不过大家也都知道,他们今天的作用,乃是做看客,看好戏。
符皇子牵着身边美人的手儿,缓缓走到旁边,那里有案,自然有酒,他抱着美人儿在案边的软椅上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殷皇子道:“二哥要不要赌一赌?”
殷皇子哈哈笑道:“我知道,四弟每次找我,总要赌些东西的,你既然开了口,二哥也就不好拂你的意。”顿了顿:“玉河边上的紫烟坊和它下面的铺子,这个赌注你可满意?”
薛破夜倒无所谓,不过那些官员都是吃了一惊。
紫烟坊是京都玉河边的一座胭脂水粉楼,面积巨大,按理说,胭脂水粉这些玩意算不得极贵重的东西,但是紫烟坊生意却是巨大,只因为京都十三楼的姑娘姐儿们,所用的胭脂水粉都是在这里购买,除此之外,皇家女眷,达官内室,甚至是稍有名望的世家,都是将紫烟坊的胭脂水粉当做身份的相争,如果没有涂抹紫烟坊的胭脂水粉,那很有可能被人轻视甚至归于贱人的行列。
大家完全不顾自己是皇家公主郡主,还是达官小姐太太,甚至是青楼卖笑姐儿,都是将紫烟坊的胭脂水粉当做自己的心肝宝贝一样。
一个被人如此追捧的东西,那价格自然不便宜,所以京都玉河边的紫烟坊,那生意是火爆绝伦,每日的所挣取的利润,那也是丰厚的惊人。
当然,一个铺子再大再挣钱,总归有限,但是紫烟坊底下的铺子,那却形成了王国。
大楚三十六州,几乎每一州都有紫烟坊的生意,而且这种生意也是在当地的官府保护和宣传下进行,可见势力的强大。
通常所言,一位皇子是不会去触碰商场,毕竟士农工商,商人是低贱的职业,堂堂皇子岂能参与。
殷皇子插手商场,那是幕后的事情,但是京都十有八九都知道紫烟坊是殷皇子的生意,这一切,却是拜当今皇帝陛下的厚赐。
皇帝陛下御口一开,殷皇子的紫烟坊也就成了胭脂水粉界的王国,也正是因为这是圣上亲口允诺,所以三十六州的地方官们,不管甘心不甘心,却不得不维护紫烟坊的周全。
殷皇子习孟尝之风,门下食客数百,只靠例银,那是连风都没得喝,而他能够随心养人,那自然是倚重紫烟坊的利润。
所以殷皇子开口要将紫烟坊和底下的铺子做赌注,不由众官不心惊,大家同时想到,如果殷皇子真的输了,那么他的经济来源可是折去了一臂,再去养门客,那只怕是相当的困难,到最后只怕会尴尬地出现门客纷纷离开的现象。
殷皇子显得很平淡,似乎赌注只是一双鞋或者一件衣服一样。
“好!”符皇子冷笑道:“二哥既然拿出这么重的赌注,那我也拿出轩辕剑!”
薛破夜眉头皱起,在他看来,一把剑,无论是什么样的神兵利器,那都是无法和一个商业帝国比拟的,符皇子仅仅以一把剑去赌殷皇子的胭脂水粉王国,从字面理解,那当然是占了极大的便宜。
不过当他瞥见除了众官变色外,连殷皇子也微微变色时,就知道中间的门道肯定不是和自己想的这样简单。
大楚以武定天下,虽然渐渐重视文采,但是祖宗留下的马戈兵刀还在,并没有放马南山边。
每一代皇帝,当自己的小皇子生下来时,就会将一件皇家珍藏的神兵利器同时交给皇子,这是一种象征,象征着大楚永生战神,不可战胜,每一代皇子,也都是人世间守护着大楚王朝的战神。
如果这样的神兵利器消失,一旦被皇帝陛下知道,必定会受到最严重的处罚,如果一位皇子连自己的兵器都保不住,那还如何去守护大楚国,如何配得上“战神”的称号?
在大楚国的历史中,不乏有皇子遗失兵器,下场不是永远守祖墓,就是废黜为贱人,相当凄惨。
符皇子拿出自己的轩辕剑来,那等于将自己皇子的名分拿了出来,一旦赌输,很有可能就被皇帝陛下废黜为贱人,永世不得踏足京都。
这当然是很凄惨的结果。
众人都没有想到符皇子竟然有如此气魄,虽然每个人心里清楚,水火不容的二皇子和四皇子今日相见,少不得一番争锋相对,但是绝对料不到两人在几句话之后,就做出了这样重大的赌博,拿出了这样惊人的赌注。
殷皇子没有紧皱,半日才淡淡笑道:“我即使要了你的轩辕剑,似乎也没什么用,若是御史大夫们在父皇面前参上一本,说我居心叵测地私吞你的轩辕剑,最后闹起来,还不是要归还给你,说不定我还要被父皇狠狠地教训一顿呢。”
“你赢了,我毁了轩辕剑!”符皇子很干脆地道。
轩辕剑一旦被毁,那是没有任何法子修复,就像符皇子到时候的皇子身份,那也是永远无法修复的。
“那我是不是要添些赌注?”殷皇子凝视着符皇子道。
符皇子端起案上的酒盏,问道:“你想添什么?”
“我还有几坛从扶桑敬献过来的清酒,虽然口味不好,但总是稀罕的东西,你要不要?”殷皇子笑脸盈盈地道。
符皇子眉头微皱,目光投向虎山巨石上的那名披头散发邋遢的“疯子”,微一沉吟,点头道:“多些东西总比没有好。”
殷皇子叹了口气,道:“你想怎么赌?”
符皇子抚摸着美人的小手,望着两间石屋,缓缓道:“想必它们已经很饿了,不如二哥和我各派一人各进一间屋子,谁的人要是能出来,那就算谁赢。”
“就这么简单?”殷皇子轻声道。
符皇子淡然道:“本来就不复杂,我甚至可以让你派人先去试一试。”
殷皇子呵呵笑道:“看来你对我实在不错。”
“我一向很尊重二哥你!”符皇子声音冰冷地道:“等你知道里面究竟是怎样厉害,然后再决定派谁进去,这应该很公平。我和你,都是喜欢新鲜的东西,甚至是新鲜的人,所以我不会再召唤以前的部下,我想你也不会。”
符皇子这当然是一种策略。
他手下的门客自然无法和殷皇子相比,或许他有着隐藏在暗处的恐怖势力,但是那当然是谁都不会显露出来的,明面上的王牌,他自然是没有殷皇子多。
他当然也知道,殷皇子手下三教九流,不乏奇才,甚至在京都,最近暗中流传着“殷门三棵松”这样的说法。
殷门三棵松,这是一个很形象的比喻,乃是指在殷皇子的门客中,有三位综合素质极高的人才,都如青松一样挺拔在殷皇子的门下。
符皇子这个规矩,实际上就是担心殷皇子会派遣三棵松出来应付这种场面,保不准还真被他们侥幸过关了。
符皇子既然敢拿出轩辕剑来做赌注,自然做好了各种准备,最起码是要保住自己不败,尔后企盼殷皇子手下失手,这样一来,总会得到极丰厚的赌注。
他是一个精明人,没有完全的准备,怎么可能以自己的名份来做赌注,而他最大的准备,总是要在关键时刻拿出来的。
殷皇子呵呵笑道:“你不用担心,既然有约定,你守约,我自然也会守约。”
“那么你是否要派人先去试一试?”
“你既然如此关照,我当然愿试一试!”殷皇子悠然道,转过身来,并没有看薛破夜,却是看着赵氏兄弟,含笑道:“三位可有雅兴一试?”
他笑的很柔,看起来就像和赵氏兄弟商量一样。
但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作为门客,殷皇子既然发话,赵氏兄弟即使想拒绝,那也是不敢的,这一点,赵氏兄弟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他们听着石屋内发出的恐怖嘶吼,脸上早都变了颜色,他们也是经过风吹雨打的人,遇到过很多离奇的事情,所以他们都很有见识,脑子也不笨,在符皇子说出可以让人试一试的时候,三人都猜到这差事恐怕要自己去做了,虽然心下有些发慌,但是食人之俸,自然要为人办事,这事若是不办,他们相信三日内自己三兄弟很可能就会死无全尸了。
“殷皇子,这事儿就交给咱们兄弟了。”赵忠祥拍着胸口道,做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可惜脸上微微抽搐的肌肉出卖了他,谁都知道他们的心很虚。
薛破夜冷眼旁观,虽然赵氏兄弟傲慢无比,甚至和自己生出嫌隙,但是看着他们作为工具不由自主地被人利用,他心中竟然生出同情之心,甚至带着一丝感叹。
“我是不是也会成为他们的工具?”薛破夜不动声色地瞥了殷皇子和符皇子一眼,两人一笑一冷,都有着发自骨子里的高高在上。
赵氏兄弟在众官的注视下,本想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虎山,但是他们的身子却走出一种怪异的姿势,呈三角状前行。
“只是几条狗而已,没什么可怕。”赵忠祥安慰着自己的兄弟,想激起他们的斗志,可是一想到曾经关于藏獒的传说,他自己的声音反而有些发颤。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在这节骨眼上投靠殷皇子,在川边混不下去,听说京都殷皇子广收天下之士,这才屁颠屁颠地投奔过来,也好混个强大的靠山,日后好返回川边报复,可惜第一次接到的任务竟是前去和藏獒相斗。
他们在川边可是听说过,曾经有一位六道武者,已算是武者中间的强者,却被四头藏獒围住,活生生地扯得粉碎。
看着饲养者将左边的石屋拉开一条小缝,赵氏兄弟在忐忑不安中,鱼贯而入,而饲养者很快就紧闭石门。
屋内立刻响起更为激烈的嗷叫,那叫声让人毛骨悚然,似乎几头凶猛的藏獒随时能够破墙而出,冲到这里来咬断众人的脖子,几名胆小的官员已经吓得瑟瑟发抖。
“他们若是真的杀了藏獒,不知道有没有奖励?”殷皇子也在软榻上坐下,悠闲地看着石屋,轻声问符皇子道。
符皇子立刻道:“算你胜,我立刻毁了轩辕剑!”
“若是他们被咬死了?”
“我可以奉送三口棺材。”符皇子冷酷地道:“就只怕他们用不上!”
他们说的很轻松,赵氏兄弟在他们的眼里,无非是做实验的小白鼠一样,是生是死无所谓,只是为两位皇子提供一些利益而已。
薛破夜深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工具,都是两位皇子手里的工具。
众官在场,只是给两位皇子的赌注做一个公证人的角色而已,美人儿自然是符皇子床上的玩物,而自己,又何尝不是殷皇子手里的棋子,不知道何时就会被拿去“将军”!
饲养者穿着皮甲皮衣,站在石屋前,似乎在等着什么,直到符皇子一挥手,就见饲养直奔到石屋左侧,不知道做了些什么,于是所有人都听到一阵“咔啦咔啦”的声音,薛破夜感觉这声音像极了开铁门的声音。
就在此时,从里面传来赵氏兄弟惊恐的叫声,狂吼嘶叫,更有藏獒恐怖的吼叫,屋子里显然正在展开一场人兽大战。
众人虽看不见屋子里的情况,但是目光都集中在紧闭的石门上,里面的吼叫狂嘶响彻在众人的心头。
薛破夜眼睛却瞥向了“疯子”!
那疯子显得非常镇定,站在虎山,微风吹着他黑中夹白的长发,背对这边,看起来很是瘦削,显得极为诡异。
屋子里的声音越来越乱,时不时传来惨叫,赵氏兄弟显然承受着藏獒的疯狂进攻。
藏獒肉食,生性嗜血,平日的食量就极大,这次饿了三日,见到赵氏兄弟这样的猎物,岂能不疯狂攻击,在三头藏獒的眼中,赵氏兄弟就像是及时送到口边的肥肉。
听着赵氏兄弟的惨叫和狂吼,有些官员已经是惊得面色煞白,若非两位皇子在此,恐怕早就逃离这个地方了。
那一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让薛破夜的心里黯然不已,他已经能想像到赵氏兄弟的下场,定然要被藏獒们撕扯吞嚼的尸骨无存,他甚至感觉那就是自己要面对的险境。
殷皇子面上和气,但是骨子里的残酷和狠毒已经是一目了然,符皇子的冷酷更是摆在眼前,薛破夜瞥了两人一眼,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种巨大的憎恶之心,只觉得这两人虽然衣着华丽,气质娴雅,但是心肠比禽兽更是恶毒。
他很快就体会到了这些人阴毒的心理,他也终于明白驸马爷的那句话。
“你在京都待的久了,就会明白,在六合院发生的事情,不过是小孩子的游戏!”
人心之残酷,有时候让同类骨子里生寒!
殷皇子和符皇子今日赌博,实际上是一种隐晦的斗争,这种明争暗斗,很有可能在片刻之后就会夺取赵氏兄弟的性命,而这,也仅仅是开始。
试想他们曾经的斗争,也不知道有多少工具葬身在一次又一次的利益对峙中。
薛破夜紧紧攥着拳头,闭上眼睛,身在这个时代,或许是一件幸事,但来到京都,也许就是不幸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今天会有什么样的噩运临到自己的头上。
石屋的惨叫声撕心裂肺,而藏獒的吼叫却是越来越凶猛,坐在软榻上怀抱美人的符皇子,嘴角再次露出了冷冷的笑意。
他知道,赵氏兄弟必死无疑,所以这一阵目前他还不会输。
他的眼睛再一次望向青衣疯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石屋里渐渐安静下来,几头藏獒发着满意的低吼,所有人都知道,赵氏兄弟已经完了。
饲养者又转到屋子正面,不知道如何打开了一条很小的缝隙,他凑在缝隙向里面望了望,片刻之后,关上缝隙,转过头来,高声道:“禀符皇子,三人全部死去,尸骨无存!”
“小白鼠”圆满地完成了试探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