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灿暂时留在了锦绣城。
政权可以利用当地归附的官吏来治理,也只有依靠他们,才能保证政权的平稳过渡。
但是兵权,却必须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苏灿留镇南孟,和徐不二留镇大泽,只须每隔三五年换一次将。
杨瀚打算回去之后,就再派遣一支军队,留镇南秦草原。
如此一来,不需要大动干戈,只需要三五年功夫,对这三镇都督进行一次轮换,就足以保证兵权的掌控在于朝廷。
荼单是被“请”去忆祖山的,文傲和林仁全则是主动归附的。
总之,因此一来,南孟的三个元帅全都要去忆祖山,南孟的武将系统几乎是一窝端。
忘川和剑南关已经撤掉了驻军,从此以后,这里不再需要驻扎军队了。
很快,剑南关就要拆除,并且拓展道路。
杨瀚派出的人已经在忘川河上游找到一处较为狭窄的山谷,水流虽更湍急,但在其上是可以修建吊桥的,只要两岸同时施工。
胡可儿接受了这个使命,造桥的事情已经开始,杨瀚想要保证各处的交流务必畅通,沟通流动才是三山一统的强大保障。
这种种行为,一路暗暗尾随,注意着杨瀚一切举动的白藏和玄月自然都看在眼里。二人渐渐觉得,此人应该就是他们期待已久的那位明君,只是凭着谨慎的本能,还是一路跟了下来,想再多观察一下。
押送孟展的车队在剑南镇汇合了司马杰的队伍,队伍中一下子增加了三百名美少女。
听着她们叽叽呱呱的乡音,却不知此前以为称臣纳贡就能保得南孟平安的孟展,心中是何感受。
到了忘川时,孟展的心情恐惧到了极点,就似箭弦崩成了满月。不料过河之后,迎接他的竟是身穿男装、却仍是一副艳媚可人模样那只水蜜桃儿:胡可儿。
望着这位前朝皇后、前朝太后,如今做着瀚王的太守,竟然承担前来迎接的任务,作为亡国之君的孟展,心中顿时萌生了一丝希冀。
看起来,这位瀚王当真气度不凡啊,如果南泽前皇后能得如此信任,那么我此去忆祖山,应该也可以平平安安吧?
胡可儿本来还担心这位南孟皇帝忧愤惶惧,一旦生出病来,死在半途,实与国家无益。却哪里料想得到,这位南孟皇帝思考问题的角度竟然如何别致。
听闻瀚王没有在忘川河畔等他,孟展反而松了一口气,此去大泽城的路上,饭量明显渐长,显见是心情放松了许多,一路略显清减的容颜,很快就又补了回来。
杨瀚在大泽举行了隆重的接见孟展、接受纳降的仪式。
回到忆祖山举办这个仪式,有回去办的好处,但权衡下来,还是在这里举办更好。
通过此举,可以更加稳定南泽民心,至于忆祖山那边,他的凯旋而归,作用已经足够,倒不必一定去锦上添花。
文傲、林仁全、张狂、彭峰等南孟文武大臣,俱都参加了仪式。
荼单在下狱之前,就已挂印辞官,如今坚决表示,他是一个布衣。
杨瀚也不勉强,羊皓只是稍稍暗示了一下,自有文傲林仁全等人前去相劝,荼单无奈,也只好参加了仪式,只不过他执着地穿了一袭布袍,这已是他唯一的坚持。
受降仪式在宫城前举行,大泽士绅名流、万千百姓,俱都聚集了来,亲眼见证这无比隆重的一刻。
草原上,如今执掌行政大权的莫雕陶部落首领莫雕氏老太太也带着许多草原族人赶了来。
此前亲手割下靳无敌人头,向杨瀚乞降的靳尚,如今挂了个兵部左侍郎的衔儿,也参加了仪式。
南秦草原前皇后之一莫雕氏、前左贤王靳尚等一众文武,南泽帝国前皇后、皇太后,前废帝六岁的洪林之子以及大泽众文武官史,南孟两位大元帅、太师彭峰、前太尉荼单等俱都在场,亲眼看着南孟皇帝向杨瀚三跪九叩,从此称臣。
杨瀚端坐于王座之上,眼看着孟展叩首,心中倍感欣慰。洪林战死于大雍,赵恒自焚于行宫,靳无敌被部将哗变杀死,能活着向他俯首称臣的,唯此一人,政治意义重大啊。
杨瀚当场进行了封赏,原本地位未定的南孟一干人等,彭峰为太师,林仁全、文傲等官阶不降,只是从此是他御下的将领。
而原南孟皇帝孟展,杨瀚慷慨地给了他一个侯爵的爵位,赐为安乐侯。
唯一的不愉快,来自于荼单。
杨瀚趁着满堂欢喜之际,加封荼单为太尉,却被荼单一口回绝。杨瀚退而求其次,又要封他为上柱国大将军,这个就不用执掌军事了,只有军衔而无实权,但荼单仍然一口回绝。
当时场面颇为尴尬,杨瀚也是心中恚怒,转念一想,有了文傲和林仁全,足以将南孟军将全部揽收过来,这老头儿忠贞之义固然叫上人欣赏,如此不上道,自己貌似也不必一定“求贤若渴”,脸色便冷了下来。
杨瀚一露不悦之色,满堂顿时噤若寒蝉,唯有荼单不为所动,长施一礼,谢绝赐封,便挥一挥衣袖,依旧是那一袭布袍,回到末位站定,眼观鼻、鼻观心,静若老僧,当真扮起了徐庶。
孟展看到荼单如此模样,再看看一脸谄笑,站在上首,已然以瀚王的臣子自诩的彭峰,再想想自己先前诸般举动,心中也说不出是恼是恨,但是此刻他却是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
幸亏胡可儿机灵,眼见杨瀚有些下不来台,急忙一使眼色,便有一群大泽耆老、名流纷纷上前,歌颂杨瀚治下的大泽,如今是何等太平。
莫雕氏见状忙也代表南秦草原上前叩谢天恩,表示草原民众如今一切承平,气氛缓缓和,杨瀚就坡儿下驴,模样才渐渐缓和下来。
杨浩清咳了一声,欣然道:“众爱卿,从此南泽、南秦、南孟,俱为寡人江山,天下一统,人心归一,再不分彼此,我三山洲上,从此便得太平,万千黎庶,都能过上好日子了,寡人甚是欣慰。
为庆今日之喜,寡人在行宫中摆下了酒宴,今日所有文武、耆老、名流、士绅,俱受邀请,入宫赴宴,来啊,大开宫门!”
当下,杨瀚起驾,先回宫中,他要饮宴,自然不能穿着这样虽然隆重庄严,却也甚是拘束的冠冕,得先回去更换一套衣衫。
众文武、耆老、名流、士绅,则在宫侍引导之下,依次入宫。
宫中早已摆下了筵席,从正殿之中一路下来,御道两旁都搭了筵棚。
当然,按照地位高低,不同的人要坐在不同的位置。
后宫之中,两名宫娥和荼狐给杨瀚解着那一层层繁复无比的袍服冠带,等到只剩一身贴身小衣的时候,杨瀚不禁呼了口大气,道:“这下可算轻松了,这么隆重的冠冕,我也就是当初登基时穿过一回,太遭罪了。”
小谈抿嘴儿一笑,道:“一朝天子嘛,郑重场合,必须如此的,好了,快给大王换上常服。”
杨瀚一边张开双臂,叫荼狐给他披上常服,一边道:“小谈,你就不必更换袍服了,宽松舒服为宜,一会儿,也到前殿去。”
小谈吃了一惊,道:“大王,人家就不必去了吧。”
杨瀚仰起脸儿来,让荼狐给他捋着领口,一边道:“去,当然要去,得叫他们看看你这根定海神针。”
小谈惊笑道:“大王说笑了,咱们三山洲上,只有大王一根定海神针,人家算是什么。”
荼狐刚刚听杨瀚回来抱怨,已经知道自己父亲到了大泽,心中思念万分,却不敢表明身份前往相见。
后来又听说父亲不识相,得罪了大王,当她听到大王那句:“当时气头儿上,我真想一锤砸死这个又倔又犟的老东西”时,当真吓得不轻。
直到小谈安慰时,杨瀚又道:“诶,我也就是跟你骂一骂他出口恶气,还能当真杀了他不成?由他去吧,管他情愿不情愿,反正他得跟着我去忆祖山。我今日赐他高官厚禄不要,来日看他荼氏族人怨不怨他”便不再说了,荼狐的心情方始安定了些。
所以,此时侍候杨瀚更衣,荼狐也是存了几分感激,十分的尽心。
杨瀚道:“你不懂,先前,他们归附我时,要考量的只有一点,我杨瀚,有没有那个能力,带着他们一统三山,让他们功名利禄,享用不尽。不许给人家好处,人家凭什么豁出了身家性命给你效力?”
此时,小谈已经蹲下,给杨瀚捋着腰带内的衣服褶皱,杨瀚忍不住笑着躲闪了一下,道:“小狐,你手劲儿尽管大一些,寡人又不是纸扎的,太轻了痒痒。”
荼狐听了,忍不住想笑,唇角抽了两下,赶紧低下头应了声是,手劲儿稍大了些。
杨瀚这才道:“如今,他们就要关心,寡人的江山稳不稳,能不能传承延续下去,叫他们的家族,他们的子孙,世世代代扶保我朝,休戚与共,与国同休了。而寡人登基已经四年,迄今没有一个子嗣,你以为他们不会胡思乱想么?”
小谈道:“小青姐姐和千寻姐姐都已有了身孕啊,等大王回到忆祖山,就该赶上孩子降生了。”
杨瀚道:“很多官员士绅,是不随我去忆祖山的,尤其是南孟来的,叫他们亲眼见见寡人已经有了骨肉,他们也能更快心安,老老实实为寡人做事。”
小谈这才明白,确实,在这家天下的年代,一位君主一直无所出的话,他的臣子势必人心浮动,执行政令也不会那么坚决。
这种心态,就像一个单位的一把手,明年就要退休,你看单位上上下下会是什么心态。人心浮动是必然的。
这家天下的朝廷,不要说荣华富贵,身家性命都系于君王一人,那人心的浮动有多厉害,就更是可想而知了。
尤其是杨瀚立国才四年,很多势力现在只是惮于杨浩的锋芒而暂时蛰伏,随时都有复苏的可能。
当然,杨瀚还很年轻,正常来说,他还有几十年好活,不用太过担心。
但是,正因为他很年轻,称王三年,后宫却一无所出,大家才难免猜忌。
尤其是,年轻又如何?只需一场暴病,可能人就玩完了,他又是孤家寡人一个,现在杨氏皇族除了他自己,完全没有第二个人,大家怎么可能不顾虑长远之事。
而一旦有了继承人,哪怕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他们就能清楚国祚的延续、朝廷的平稳都可以正常进行下去,心态不同,做事也就不同了。
小谈以前跟着唐诗,不但常听她谈论国家大事,作为追随唐诗的人,类似心态她又何尝没有过?
因此杨瀚一说,小谈便了然了,便不再推辞,只是嗔道:“哎呀,那大王怎不早说,小狐,快不要管大王了,快来帮我好好梳妆一番。”
杨瀚道:“哎,你不用如何小心的。”
小谈嗔道:“那怎么行,人家要在那么多人面前露面的话,怎也不能落了大王的脸面。小狐,快走。”
小谈扯起荼狐,便急急走向寝宫,剩下两名宫娥,依旧做着最后的整理。
杨瀚苦笑摇头,扶着羊皓的肩膀,叫那宫娥给他趿上了靴子,跺了跺双脚,扩了扩胸膛,感觉比刚才那一身穿戴舒坦轻松了许多,便道:“走吧,咱们先上前宫去。”
荼狐挽着小谈,匆匆回到寝宫,立即喊来几名宫娥,配合荼狐,给自己梳妆打扮。
至于那肚子么,姑娘们要是肚子有了赘肉,那是要千方百计的遮掩,但有了身孕却不同,那是一种荣耀。
小谈只恨自己原本过于高挑苗条,这肚子显得不够壮观,恨不得塞条枕头进去。
她在乎的是穿着搭配,还有容颜五官,这里却是一定要叫人为之惊艳,她谈妃才不至于丢了面子的。
尤其是……不能叫那胡可儿比下去。
哼!那个骚媚子狐狸精,她跟大王的风流韵事,真当我没有耳朵听么?
小狐给小谈敷面描眉,涂脂画唇,虽是一如既往地小心精细,心里却似一团乱麻似的,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无比地思念父母双亲,可是,一旦与他们相见,大王就知道她欺君了吧?那……恐怕不只要害了自己和爹娘,好心庇护了她的干娘莫雕氏也要跟着遭殃。
不过,她是要陪着谈王妃登殿与大王见面的,爹爹不肯做瀚王的官,应该没有资格入正殿的筵席,这样的话,应该不至于和爹侈碰面,也就不至于露了馅。
可是……
姐夫应该是在大殿上的吧?
他身份特殊,绝对没有安排在殿外的道理,那岂不是要被他看见了?
荼狐自幼被家庭保护的太好,完全是一眼涉世未深的泉,这时心慌慌的,却是全然想不到装个肚子疼什么的理由。
以小谈对她的宠爱纵容,只要她能编个理由,必然会叫她退下歇息,便能避免与孟展的殿上相见了。
想了半天,全无主意,荼狐只能自欺欺人地想:“我把姐姐打扮得艳光四射,上了大殿,众人只看姐姐,便无人注意到我了。何况,那个姐夫是亡国之君,必然不敢盯着这个姐夫身边的女人多看,我能瞒得过去。嗯,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