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影纵马提刀冲进了大战场中,耳边尽是传来阵阵喊杀之声,血肉四溅。他的眼球,也变成了血红色,满胸的愤怒与仇恨,几乎就要让他的灵魂迷离于体外。
近二十年的仇恨了!李失活与可突于,先是将他排挤暗害,毁了他一只眼睛;后来又追杀他到了河北,杀了他那个与世无争与人为善的柔弱妻子,和尚在襁褓中的儿子!
现在,他们又害得契丹的族人蒙受这样的灾难。
禽兽,你们是禽兽!
秦影情不自禁的怒声咆哮起来,那个整日里阴鸷在一角的仆人,此刻已经变作了一匹孤狼,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将他的仇敌撕作碎片。
野蛮而粗野的契丹人,天天混在马背上厮杀游猎,马匹已经变成他们的双腿一般,驾驭自如。那手的弯刀,更是凶悍之极的凶器,一刀斩下,唐军的衣甲平过,血雾喷洒肢体横飞。不可否认,北秋的骑兵,战斗力要比大唐的军队强上一个挡次。眼下八万人围攻三万多契丹骑兵,也没见得就是压倒性的优势。每个契丹人,几乎就是在以一挡二。他们用马匹的冲撞、弯刀的砍劈和弓箭的射杀,抵抗着唐军一轮又一轮的攻势。他们没有过多的技巧和战法,凭的只是与生俱来日日熟悉的本能拼斗。他们以杀戮为生,以射骑和拼杀为职业和活命的本钱。相形之下,仅仅是操练了一年不到地辽东新军,显得要稚嫩了许多。若不是有着胜局上的士气优势和同仇敌忾的愤怒的力量,眼下辽东军跟契丹骑兵的战斗力,那还的确不是一个挡次上的。
秦影的身上穿着唐军地铠甲衣袍,杀红了眼的契丹士兵也毫不留情的向他扑杀而来。秦影一刀刀挥斩而出,如同哭号般的大吼。
这都是他的同胞族人!
可是眼下,他们都是战场上的敌人。他不杀人,就要被人所杀。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触和悲壮?
秦霄拿着望远镜筒看着阵中的秦影,他就如同一个恶魔一般,疯狂地屠杀着阻挡他的契丹人。这个家伙,果然有着超乎绝伦的武艺,而且是那种天生用来上阵拼杀的杀人技巧。那一柄简陋的弯刀到了他的手上,就如同神兵利器一般,无往不破。
战阵的另一角。契丹地第一勇士可突于带着亲卫的百余人,左右冲杀无人可挡。这人的个头并不大,身体瘦长异常灵活,用地也不是契丹人习惯用的弯刀,而是长杆的铁枪,很类似于唐军中的马槊。那杆枪在他手中,就如同索命的招魂幡。也不知刺穿了多少唐军的咽喉。然而他身边地那百余人,却如同是一枚箭头一般,在唐军阵中往来冲突。居然无人可撄其锋,所向披靡。
秦霄的眉头渐渐的拧了起来,眼睛微眯,杀气四射。他感觉又回到了当年阵战阙特勒时的情景。数万大军的交锋,以二人的胜负为转折点能让整体战局发生偏移。这就是冷兵器地战场,任何一个因素都能成为扭转战局的关键所在。阵斩大将。必将大振士气让敌军溃不成军。一员猛将地作用,最能在这时候体现。
可眼下辽东军中,居然还没有人去迎上可突于一战!秦霄暗自握起了拳头,关节一阵骨骨作响。旁边金梁凤对他的脾性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连忙道:“大帅,指挥统筹大局为重。刀枪无眼冷箭横飞,切不可亲身犯险!”
秦霄忿忿的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我有说要冲出去上阵么?”
金梁凤笑了起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就在此时,可突于已率人冲杀到了唐军右翼,一路已经亲手斩杀了数十名唐军,他不由得一阵肆意的狂笑起来:“来吧,中原的羔羊们!让我们契丹的勇士尽情的屠杀!”
“休得狂妄!大唐大将在此!”
一声雷声怒吼,一人挺枪朝可突于杀去。可突亍怒目一瞪,一枪挡去隔住了来枪,厉喝道:“报上名来!”
“左威卫骑曹参将,赵铁头是也,特来取你狗头!”
赵铁头牛高马大宛如金刚,又是一枪挺刺过来。
“无名小卒!”
可突于宛如疾风的闪身一躲,枪尾一挑赵铁头刺来的铁枪头,顺势横着一枪就扫了过去。
赵铁头虽是员勇猛战将,可是武艺并不是走的精纯路子。这一枪来得诡异飘乎,他顿时大叫不好,腰间已被劈了一枪,正好打在软肋处。顿时连内脏似乎都要炸裂了,瞬间失了力气,手下也慢了许多。可突于暴声一喝,急速的回枪刺出,将赵铁头当胸穿过。
赵铁头顿时瞪大了眼睛,口吐鲜血死死抓住了可突于的枪头,死死,不肯放手。他的眼中,已满是恨意与不甘,只恨自己就这样早早的阵亡在了疆场,没能多杀几个敌军。
可突于用力的拔了几下,居然拔出不出枪来,索性朝前使劲一捅,弃了自己的铁枪,却在马上弯下腰来捡起了赵铁头的枪来。
赵铁头已经狠摔到了地上,胸口竖插着一杆铁枪,一阵阵抽搐的吐血,死不瞑目的直直瞪着天空。可突于瞟了他一眼,不屑的冷哼一声:“不堪一击!”
跟在赵铁头身边的骑兵们顿时失声大呼:“将军!”。没命的就朝可突于冲杀而来。可突于冷眼看着这些人,手中的长枪飞快刺出,又结果了五六条性命。
秦霄远远看着这一切,胸口已是在剧烈起伏,沉声怒喝道:“取我兵器来!”
金梁凤顿时大骇。忙不迭地将抱着兵器来的小卒子挡住了,苦口婆心的对秦霄低声道:“大帅,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若是大帅有什么闪失,整场战役的优势都要化作泡影了!”
“怎么,你认为我会输给这些契丹蛮子?”
秦霄睁大了眼睛瞪着金粱凤,怒气腾腾。
金梁凤连连摆手:“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战场之中。随时都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并不是高手就能活出命来。大帅时上过战阵的人,这样的道理肯定懂得,所以……卑职还是劝大帅,一切以大局为重,切勿意气用事!”
秦霄闷闷地冷哼两声,又按捺了下来。
战阵之中,刚刚斩了赵铁头的可突于好一阵嚣张得意,哈哈的大笑道:“八万唐军。竟无一人是我对手,真是可笑、可笑啊!”
“放屁!”
他话音刚落,身旁一骑就如同电掣般杀来。一柄金黄的兵器带着三道寒光,直直朝他头顶劈来。
可突于凛然一惊:好强的气势!
策马闪身已是来不及了,只好硬顶铁枪迎上去。
“砰”的一声金属撞击的巨响,可突于感觉手臂一阵酸麻——可恨,用的重兵器!
“大唐桓子丹在此。可突于,快来送死!”
来将还是一个年方二十岁地白面小将,居然就能使出如此巨大的力气来。可突于暗自惊愕:真是天生神力!嗯……金甲金袍。这个兵器,就是凤翅镏金铛么?此人便是秦霄的徒弟桓子丹了?
“黄口小儿,大胆狂妄!”
可突于恨恨的啐了一口:“看我先斩了你,再去杀了你师父!”
“满嘴狗屁,你也配!”
桓子丹大怒,凤翅镏金铛如同急风骤雨一般再次刺出。直捣可突于胸前。
可突于对于这种重兵器和桓子丹的蛮力颇有些忌讳,这样的招式但不敢去硬接,只得生生的勒马而退闪躲。也幸得他闪得快,若慢上半分,那胸前破地就不是毛皮袍服,而是要被穿上三个大洞了。
桓子丹得势不饶人。步步紧逼连着上下击出三铛,可突于只敢挡了一铛。其余两招都只得退避。
“无胆鼠辈!”
桓子丹怒喝一声,劈头一铛怒斩下去。可突于也被激怒了,硬挺一枪生生接住,缓了一下气力居然还将金铛弹压回来,顺手一枪就朝桓子丹胸怀中刺来。桓子丹急扭狼腰躲闪过来,横斩一铛直取可突于的马头。可突于吃了一惊,急急勒马人立而起,支起一枪挡住了攻势。
二人在阵中你来我往,瞬时就已经过了十余招,彼此平分秋色,居然谁也战不倒对方。
秦霄远远看着,心中暗自惊道:这个可突于,还真是有几分名符其实。桓子丹的功夫我是清楚地,虽然精巧不足,可是势大力沉威猛霸道之极,一力伏百巧。放眼眼下辽东军中,他怕是能跟李嗣业平起平坐,也只有我能降伏他了。这个可突于,和他对战起来却丝毫不落下风。看来,也的确是我的一个劲敌!
秦霄血管里那股好战之血又燃烧了起来。阵遇对手,这是一个武人和军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四五年了,至从当年在朔方与阙特勒一战后,秦霄就没再认真的活动过筋骨。眼下这个可突于,的确是个值得让自己活动一下地人哪!
秦霄情不自禁的瞟了一眼旁边的金梁凤!老头子就像是看牲口一样的牢牢钉在旁边,死活也不离开。秦霄不由得有些恼怒,恨不得扑上去将这个老家伙掐巴死了算了。不过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老家伙说的是对的,很有道理。
刚刚杀出去地秦影,已经扑到了可突于和挂子丹战阵边缘,放声大吼道:“桓将军请少歇,让我来杀了他!”
可突于一枪挑开桓子丹攻来的凤翅镏金铛,转头怒视着眼前这个身着铁甲左眼蒙着一块黑衫地人,不由得惊怒参半的道:“是你?你居然还没死?”
“你没有死,我怎么敢死?”
秦影一抖手中的弯刀:“来吧,可突于!契丹男人的恩怨,自有自己解决的方式!”
可突于瞟了桓子丹一眼,拿枪指着他说道:“可这个小子非要来横加滋事!”
秦影就在马上对着极子丹抚胸行了一礼:“桓将军,大贺莫从离以祖先的名义求你,请让我与可突于最后一战!”
桓子丹横挺着凤翅镏金铛看了这两人一眼,缓缓退向一边,冷冷的瞪着他们说道:“如你们所愿!不过,你们的决斗只是私人恩怨的了结,我始终不会忘了自己的职责。可突于,不管你是胜是败,今日必将死于此地。”
可突于放声的大笑起来:“死?死有什么可怕的!来,要不你们一起上来吧!我可突于死前能与契丹和大唐的两大高手在疆场一战,这一生也没有遗憾了!”
说罢他扔掉了长枪,拔出腰间的弯刀指着秦影,沉声喝道:“来吧,莫从离!来为你的妻儿和你的眼睛报仇!是时候了。若是你不幸又败在我的手上,那只有下辈子再来找我报仇了!”
“我会珍惜这最后一次机会的!”
秦影咬牙切齿的怒声咆哮:“可突于,受死!”
马如电,刀如风,秦影已经朝可突于冲杀而去。可突于也是长声一吼,挥刀迎上。两柄弯刀如同寒光闪现的杀到了一起,一阵刺耳的撞击声。刀影翻腾,间隙之间二人已经对了十余招,招招夺命,招招狠辣。
跟在可突于身旁的士兵似乎感觉出了一些异样,已经有人奇怪的叫了出来:“这是……大贺家的莫从离世子?”
战阵的另一角,契丹首领李失活在一大队亲兵的护卫下,往来冲突,却死活杀不出包围圈。他皮裘的毛色上已经满上鲜血,有契丹人的,也有唐军的。面对宛如洪水猛兽一般的唐军,他的心中却已经没有了恐惧与害怕,只剩了麻木与残忍。
桓子丹才懒得在可突于和秦影这边观看这场无趣的所谓“决斗”。他带着一群天兵所向披靡的杀进了契丹人的包围圈子里,已然看到了契丹的大旗。
“敌军大将?”
桓子丹不由得心中一喜,怒声道:“兄弟们,抓了契丹首领,回去向大元帅请功,跟我一起杀进去!”
“吼!”
数百柄寒雪长刀顿时挥舞起来,契丹骑兵好一阵人仰马翻。桓子丹身先士卒,朝李失活冲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