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乐宫,并不在咸阳城内。
事实上始皇帝在咸阳周围地区,兴建有好几个行宫,例如栎阳的栎阳宫;云阳的甘泉宫;以及位于好畤(今陕西省乾县)治下的梁山宫……兴乐宫则座落在咸阳城之外,渭水河畔。
始皇帝处理政事的时候,大都在咸阳宫中。
其他行宫,多作为静养之所。由于中尉军开拔河西地区,平剿河西地区士绅豪族的暴乱,实际上在咸阳城中的兵马并不算太多。除了驻守宫门,负责保护皇帝的卫尉之外,就只剩下距离咸阳城不远的霸上大营。从霸上开拔到咸阳,不过半日光景,也算是对咸阳的护卫。
嬴胡亥自刎于兴乐宫,并燃起大火。
留守在咸阳城的官员们,并不是不知道。可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加之咸阳城大门紧闭,也无法出去探听。丞相府传来了消息,兴乐宫的大火,是由于兴乐宫内侍不慎而引起,已经派出人马前去救火,所以请大家不要惊慌。这个答案,虽不能消减疑惑,却能平稳势态。
因为,嬴胡亥离开咸阳宫,留宿兴乐宫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
自从公子婴被车裂,赵高在咸阳的权势,已经达到了极致,根本无人再敢去和赵高顶撞。
一应事务,皆由丞相府处置。
嬴胡亥登基四年,参加朝会的次数屈指可数,谁又会在意这个?
在大多数人看,嬴胡亥这会儿说不定还在咸阳宫里花天酒地的快活呢!
但还是有人注意到:咸阳宫卫尉,似乎减少了许多……
阎乐很倒霉,扑灭了兴乐宫大火之后,却没有发现传国玉玺的踪迹。忙了一个晚上,他带着临时征召起来的人马,朝咸阳方向行去。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会在归途中遭遇到刘阚。
刘阚率领四千黑旗军,朝咸阳急进。
远远的就看见,一支人马正朝着咸阳方向行去。
这驰道虽说宽敞,可几千人一下子拥堵在一处,不免产生了堵塞。
阎乐也是骄横惯了,看对方大纛是秦军标志,还以为是从霸上下来的秦军人马,顿时横了起来。
论辈分,他和赵艾同辈。
可论起亲疏,虽说阎乐是赵高的女婿,赵艾是赵高的侄子,可赵高对阎乐,无疑更加信赖。
“尔等瞎了狗眼,没看见这是谁的车仗?”
所谓狗仗人势,大概就是这个模样。
阎乐没有站出来说话,可他的那些家人,却一个个横的要死,大声喝骂道:“这是咸阳令的车仗,还不闪到一旁?若耽搁了大事,尔等人头落地时,可别后悔。”
刘阚掌旗立于兵车之上,闻听是阎乐的车仗,顿时乐了。
他使了一个眼色,李必立刻策马冲上前来,大声喊道:“咸阳令是否在车上,卑职奉赵艾将军之命,有要事禀报。”
阎乐一听这话,眉头蹙起。
赵艾这时候派人过来,又是什么意思?
当下,他走出车厢,站在车辕上喝道:“某家就是咸阳令,赵艾将军让你们来,有什么事情?”
虽说阎乐比赵艾得宠,但在面子上,却表现的很尊重。
两个人一个是文官,一个是武将,论品级说不上谁高谁低。不过在外人,或者赵高面前,阎乐始终都表现出一个低姿态。刘阚站在兵车上,看着那矮胖臃肿的阎乐,突然间笑了……
“信,给我过去,把那夯货拿下来!”
“好!”
刘信二话不说,跳下了兵车。
“信,要活得,听到了没有?”
刘信答应一声,迈大步,拖大棒,朝着阎乐的车仗就冲了过去。
刘信这边一行动起来,无疑就是一个信号。李必嘬口一声尖锐长啸,四千黑旗军呼啦啦一下子散开,朝着阎乐那些随从就杀将过去。这一次,黑旗军没有使用长矟,而是清一色缳首刀。
刹那间,驰道上惨叫声接连不断,血肉横飞……
阎乐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支骑军却突然动手,看那相互之间的配合,绝对是训练有素。三三一组,五五一队。锥形而走,一个个小型的骑阵连接一起,把这官道顿时变成了一个杀场。阎乐的那些人马,那挡得住这种凶狠的厮杀,只一会儿的功夫,就放弃了抵抗。
赵艾的手下,何时有了这等兵马?
不对,这些人……不是秦军!
阎乐醒悟过来,立刻大声呼喊:“撤退,撤退!”
可,撤退得了吗?
黑旗军已经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根本不容一个人逃走。而且下手狠辣,似乎不打算留有活口。
阎乐就看见,有一个彪形大汉朝他他走来。
这大汉所过之处,黑旗军自动让开一条通路。
简直是天不亡我……阎乐心中大喜,都缰绳,催马朝着刘信就冲了过来。
他的马车,有三匹马牵引,奔跑起来,速度也极为惊人。在阎乐想来,刘信应该会躲闪开。
哪知刘信双眸圆睁,看着马车朝他冲过来,也不躲闪。
口中发出一声霹雳般的巨吼,身形迎着马车猛然加速奔跑,在跑动的同时,身体呼的一个回身旋转,手中百斤重的狼牙大棒,挂着一股锐风,呼的横扫千军。啪,一匹马被砸的脑浆迸裂,大棒去势不减,狠狠的砸在第二匹马的脖子上,砸的那战马希聿聿一连串惨嘶不停。
第三匹马,扑通一声就摔倒在地上,把阎乐一下子就甩到了地上。
没等阎乐站起来,刘信已走到了他的跟前,伸出大手,蓬的一把攫住他的腿,向上一提,一只脚踩着阎乐那只想要握剑的手掌,脚下一用力,只听嘎巴嘎巴,手掌骨被踩成了粉碎。
疼的阎乐惨叫不停,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
刘信却面无表情,抓着阎乐的脚,拖着他就往回走……
“放开我,放开我!”
阎乐这时候,可是一点咸阳令的威风都不剩下了。哭喊着,活脱脱像个要被强暴的女人。
刘信拖着阎乐到兵车前,蓬的一下子把他扔在了刘阚脚下。
“我叫刘阚,你应该听说过!”
刘阚冷森森的开口,俯视着一脸鼻涕眼泪的阎乐,伸出脚来,踩住了阎乐那一只完好的手掌。
“我准备进咸阳城,可是咸阳城门紧闭,所以想请教一下,咸阳令可有办法?”
刘阚?
阎乐没由来的一个寒蝉,瞪大了双眼。
“你可以不回答我,但是我会把你的骨头一根根敲断,拆下来……直到确定你没有办法帮我进城。咸阳令,你是个聪明人……本王杀人如麻,想要折磨你的话,有无数种手段可用。
霸水东南的楚军,已经被我击溃了!
蓝田大营和霸上大营的秦军,也都服从于我,听从我的命令。
我北疆十万大军,巴蜀二十万人马,都已经进入关中,旬日之间,就可以把关中控制起来。
所以,我又足够的时间来和你商议,咸阳城不过是空城一座,我唾手可得。”
刘阚踩着阎乐的一根手指头,脚下暗自用力。
十指连心,阎乐只疼的啊呀呀惨叫不停,“大王息怒,大王息怒……乐有办法,助大王进城。”
刘阚抬起了脚,看了一眼官道上,已经趋于平静的杀戮,微微一笑。
“来人,扶咸阳令上车。
不过在我动身之前,若是没有得到进城的办法……呵呵,咸阳令,到时候可别怪本王无情。”
两个黑旗军下马过来,架起阎乐走上兵车。
刘信在一旁,呵呵的笑了。
刘阚走过去,用力搂了傻小子一下,“信,做的好!”
刘信用力的点点头,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看得出来,能得到刘阚的夸奖,他非常开心。
“李必,打扫一下战场,一个不许放过。”
“喏!”
李必带人打扫战场,刘阚则返回兵车前。
阎乐是吓坏了,见刘阚过来,连忙说:“大,大,大王,要进咸阳不难,只需持我腰牌,就可以顺利进入咸阳城。”
“那我问你,咸阳如今,有多少兵马?”
“中尉军以调派河西,平剿暴乱,如今咸阳城中的兵马,除卫尉不足八千人,全部是刚征召过来的更卒。”
“那卫尉呢?”
“卫尉,卫尉不是我控制,而是有詹事府詹事百里术掌握。”
“哦?”
刘阚眉头一蹙,“那卫尉现在又在何处?”
“这个,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了……咸阳宫中,共六千卫尉,其中五千人随,随嬴胡亥去了兴乐宫。”
“嬴胡亥,被你杀了?”
刘阚突然冒出来一句。
阎乐下意识的点点头,但旋即明白过来,连忙摇头,“大王,不是我,我没有杀陛下。”
“你看,你之前都很配合,我也很高兴。
可是你现在不配合了,我就有一点不开心了……”
刘阚说着话,看了一眼阎乐身边的黑旗军。那黑旗军也是个有眼色的人,立刻点头,蹲下身子,捏住阎乐一根手指,用力一掰……阎乐口中发出一声好像杀猪似地嚎叫,脸色煞白,冷汗淋漓。
“陛下,比你杀了?”
阎乐哭了……
“不是我杀得,陛下是自刎而亡,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小眼睛里,泪水涟涟,“百里术调走了卫尉,可我真的不清楚,他把卫尉调到了什么地方。
陛下是自尽而死,还烧了兴乐宫。
大王,其他的事情,小人真的不知道了……赵中丞……不,是赵阉是主谋,他与楚人约定,要杀死陛下。小人只是听命而行,赵阉如今还在咸阳城的丞相府里,等候小人回去禀报!
呜呜呜,疼死我了……我发誓,就是这个样子……大王,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
刘阚点了点头,摆手让李必上前。
“派一队骑军,把这厮给本王看好了,切莫让他走丢。”
说完,他纵身跳上了兵车。
刘信则上前拉起缰绳,驭车徐徐而行。
“黑旗军,随本王进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