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原上面作战,跟其他地域作战都存在很大的不同,其中对于战场情报的掌握将会变得十分重要,将会直接决定战争的胜败。可是话虽如此,但真正想要完全掌握自己身边的情报,实际上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在草原上作战之前,往往都会持续很久时间的前哨站,即双方哨探对彼此的追逐厮杀,以求能够控制战场区域的情报,而在双方哨探互相厮杀的时候,两边的军队基本上都难以对战场进行持续有效的了解。
至于眼下董策和孛儿只斤根敦遇到的情况,则要更加复杂几分,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遇到过准格尔的哨探,也就没有提前知道对方的行踪,可是眼下的动静却毫无疑问地在告诉他们,就在这个叫做巴喇和屯的地方,他们遭遇了准格尔的大军。
孛儿只斤根敦似乎有些不信邪,他重新趴在了地上,仔仔细细听了一会,这一会更加清晰的抖动彻底打消了他的幻想,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低声道:“董策,眼下咱们没有发现他们的哨探,说不定他们也没有发现咱们,咱们可以抢先突袭他们。”
对于这个漠南蒙古人而言,他不愿意将自己的生命放在其他人的手中,与其被人彻底围困致死,还不如选择主动出击,还能死里求活。
要知道,眼下东征这一路的军队加起来只有一万四千人左右,还有四千余人分散在后方的补给线上,如果正面跟准格尔汗国对战,或许还有一定的机会,就算打不赢也可以趁机而走,然后死死缠在准格尔大军身后,找机会不时偷咬上一口。
可是一旦被人围住,那么不管复汉军多么强大,都有可能会被人慢慢耗尽所有的体力,最终沦为听任宰割的地步。
董策没有回应孛儿只斤根敦,而是轻轻闭上了眼睛,却是让一旁的孛儿只斤根敦越发焦急,他甚至高声道:“董策,若是你贪生怕死,我愿意先带人冲在前面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到时候你再率领大军,要么进攻,要么就退走,如何?”
董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摇头道:“根敦,你以为我是胆小么?绝非如此,我早已经将自己的性命置之于度外了,若真的贪生怕死也不会等到今天,实际上我只是不愿意死得那么没有价值,咱们眼下绝不能再蛮干,得看看他们的动静。”
“天色已黑,咱们现在要是派哨探去探营,只怕是九死一生。”
孛儿只斤根敦摇了摇头,哨探在夜间探营是相当危险的,特别是眼下还不知道准格尔汗国做了多少准备,若是对方早就调集了大军在外面埋伏,只怕哨探连消息都发不回来。
“九死一生总好过十死无生,根敦,我准备在军中挑选五十名死士,随我一同去探营,若是天亮之前能够返回,到时候咱们另做打算,若是快到天亮还没回来,你就不要再管我,赶紧往南边发信号,然后边打边撤!”
董策脸色十分坚定,这件事不能交给其他人去做,否则于军心大为不利,而且他自己上阵反而更加放心一些。
孛儿只斤根敦一听这话,顿时豪气冲天,摇头道:“既然是探营这种事情,还是让我去吧,你带着人守在这里!”
“此事再无更改,你且守好车营,绝不可让人所乘。”
董策倒不是非要自己去逞能,而是眼下出于拉拢漠南蒙古部族的关键时候,绝不能让孛儿只斤根敦就这么死在了战阵上,否则会大大有损漠南蒙古的归顺之心,因此董策认为自己去反而更好一些。
孛儿只斤根敦顿时便急了,他想着继续磨下去,可是却被董策以主帅之名强留在了大营之中,在参谋处的辅佐下,负责整个东路军的指挥大权。
车营中,火把熊熊燃烧,超过数千人正身穿铠甲站在营地中央,而董策则同样是一身戎装,他并没有过多的说一些煽情的话语,只是简单地描述了此行的任务,随后也只是环视了一眼众人,平淡地说出了一句话。
“今夜,谁敢与我一同去领取赏功!”
一句话却是尽显豪迈之气,将这一次九死一生之行,变成了一次轻飘飘地领取赏功的行动,却是让众人脸上露出大喜之色。
当下便有数百人齐齐踏出一步,他们当中军衔不已,从最小的一等兵到中校团长,几乎都有人举出自己的右手。
“我等皆愿。”
董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不愿意再啰嗦下去,他直接在当中挑选了五十人,骑着战马朝着车营之外而去,渐渐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而剩余的复汉军士兵们,则纷纷拿起了手中的火器,倚在了车营边上,脸上带着浓烈的战色,数十门轻量的骑兵火炮被拉下了炮衣,炮口开始逐渐调整,对准了黑夜之中。
孛儿只斤根敦望着消失的董策,喃喃道:“可千万别折在这里面了,咱还要彻底胜过你才行……”
……
实际上,在距离巴喇和屯十里开外的一座小山包附近,的确已经驻扎了一支准格尔的大军,而这支大军足足拥有六万人,正是当下噶尔丹策零所率领的准格尔主力大军。
一队骑兵打着火把在山包上面穿行,他们身上都穿着铠甲,头上带着铁盔,其中为首一人的头盔上更是镶嵌了一根长长的翎羽,脸色阴沉中带着些许冷厉,正是当今准格尔汗国的大汗噶尔丹策零。
等到骑兵到了帅帐前时,噶尔丹策零才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手中挽着马鞭朝着帅帐中走去,其余人则纷纷跟在他的身后,谁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大汗的垂询。
过了好一会,众人都进了大帐之中,而噶尔丹策零则稳坐帅帐中央,面前却是出现了一根香喷喷的烤羊腿。
“大汗,咱们遭遇的那只骑兵,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哪一支,可是基本能肯定,他们是宁楚和漠南蒙古的骑兵,他们眼下就在巴喇和屯驻扎,大汗,咱们天亮就发起进攻吧!”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将跪在地上,脸上带着些许激动,他是准格尔汗国的另外一位老将察罕,原本是他父亲策妄阿拉布坦的心腹,后来却不知为何早早便投靠来了噶尔丹策零,成为了噶尔丹策零眼下得力的帮手。
噶尔丹策零手中拿着一柄小刀,正在慢条斯理地切着羊腿,脸上则毫无表情,似乎始终都将注意力都专注在羊腿上,然而众人都明白这是汗王在思考时的表现。
“他们有多少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巴喇和屯?”
察罕的脸上顿时出现细密的汗珠,期期艾艾了许久,终于咬牙道:“大约有一万多人,却是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此地,想必是朝着我准格尔汗国而来。”
“朝着本汗来?那他们对本汗的行踪还真是了如指掌……”
噶尔丹策零冷笑道,将手中的小刀狠狠扎在羊腿上,冷笑道:“你们不要以为本汗什么都不知道,大军此行秘密至极,还不曾有其他人探知,可是他们眼下出现在这个地方,不由得让本汗不生疑心!至于到底是谁,本汗自然会查个究竟。”
众人顿时心慌不已,跪在了地上,原来准格尔大军对于复汉军东路军的消息并不灵敏,他们之所以出现在这个地方,原因也没有多么复杂,仅仅只是因为噶尔丹策零希望能绞杀车臣汗部的最后残余势力,并且由东而南,逐渐进入到呼伦布雨尔,打通跟俄人的联系。
可是眼下两边阴差阳错之下,竟然真的不小心撞到一起,而其中由于准格尔汗国放出的游骑更多,因此抢先了解到了复汉军的行踪,却是生出了这莫大的意外来。
察罕顿时心慌不已,他连忙低声道:“回禀大汗,老臣以为此事恐怕只是碰巧,倘若是宁楚布下的圈套,恐怕绝不止这么一些人,或许咱们反倒可以彻底消灭他们,就能够得知事情的真相了!”
噶尔丹策零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些许愤恨之意,他环视了大帐中所有的将领一眼,终于选择将猜忌先放到了一边。
“先下去准备吧,待天亮之后,本大汗亲自率军进攻,势必要消灭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