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度怎样了?”阿斯克问。
“差不多了。”佩姬说道,“我们已经收集到将近三万个样本,五十多种鼠疫杆菌株系,并且筛选出了毒力最强的三种。”
“能增强鼠疫杆菌毒力的基因。”诺菈接过话茬说道,“根据目前收集到的基因组样本,结合一些有关文献分析,染色体上主要有pH6抗原、强毒力岛、LPS、Ail等黏附素和侵袭素分子等,以及pCD1、pMT1和pPCP1三个质粒上携带的部分因子。”
“而这三种毒力较强的株系,主要表现在毒力基因较为完整,和对应的调控子组成了相对完善紧密的调控网络,因此能更有效地适应宿主体内环境、逃避宿主免疫机制,大量繁殖以及分泌毒素。”
阿斯克:……
“也就是说,你们已经找到了三种毒力最强的鼠疫杆菌,是吧?”
虽然完全没听懂,但是阿斯克毕竟是当过战队队长的人,此时果断使用了领导的天赋技能:抓重点。
“嗯。”诺菈说道,“纠正你的说法,这三种株系的毒力并非已经是最强的,因为鼠疫杆菌本身会从外源环境里获取新的基因,也就是所谓的进化。”
“因此,等佩姬升级到‘瘟疫II’,具备合成调控病原体遗传物质的能力后,只要收集到更多的致病性耶尔森氏菌,大概率能培养出毒力更强的菌种株系。”
她说着说着,不由得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感觉佩姬正在向着污秽之主的道路上狂奔,而且第一步还是她帮忙推出去的。
掌握“瘟疫”能力的超凡者,本身就相当于是一个恐怖的生物兵器加工厂,而且活得越久,培养并拥有的病原体种类就越多,毒力越强。
万一哪天她想不开,比如失恋了要报复社会,于是找个人烟稠密的地方投毒……
诺菈不敢在深入想下去了,不过她毕竟是个善良的姑娘,倒是更愿意将佩姬往好的方面去想。
佩姬,应该不是那种人吧?对,佩姬的性格她是清楚的,根本不是丧心病狂的性格,再说了还有团长看着呢,怎么也不会坐视她沦落到那种泯灭人性的地步去。
埃莉诺的先祖半神,说“污秽之主”是罪恶的血脉,应该只是一种偏见而已。哪有说选择了某种血脉,就注定堕落于邪恶中呢?人的命运应该是自己选择的才对。
她有些郁郁地胡思乱想着,又看着佩姬正和阿斯克说着话儿,脸上那眉飞色舞的愉悦劲头,分明写满了“快夸夸我”的神情。
是我想多了。诺菈总算安下心来,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我相信,佩姬永远会是佩姬。
……
大约到下午3点的时候,临时医疗小站破天荒地,出现了队伍排完了的情况。
难道是隔离区的病人已经全体治疗完毕了?
又等了十来分钟,只等到两个抱着小孩的妇人过来,说孩子咳嗽发烧不止,怀疑是得了鼠疫。
结果佩姬和诺菈一检查,只是普通的感冒而已。
众人哭笑不得。
于是收摊,整理打包东西,准备离开隔离区。大家本来就是偷偷摸摸过来的,中间经历了被怀疑,被簇拥,被神化膜拜的阶段,最后又回归到无人问津的场面上来。
医者失业,可以说是功德无量,一本满足了。
刚走出一个街区,众人便看见前面场面喧闹起来:阿尔弗雷德正指挥着城市守卫,挨家挨户地敲门,搜查,然后将里面垂头丧气的男主人带出来。
孩子们在哭泣,女人们在哀求,围观群众小声怒骂,铁石心肠的卫兵们无视了这些场面,只是继续去敲下一家的门,拉人。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埃莉诺皱着眉头,上去问阿尔弗雷德。
换作以前,她早就冲上去愤怒质问了。不过毕竟在团队里待了那么久,又服食了“战术I”的魔药,冲动的性格已经被消磨了很多。
因此也只是按捺下性子,先冷静地询问对方。
“埃莉诺殿下。”阿尔弗雷德淡淡地微笑道,“我们在执行伯爵大人的命令。”
“什么命令?”埃莉诺下意识地问道,“这些人……他们已经不是染病者了,没必要将他们重新隔离起来吧?”
“当然,我还没感谢各位呢。”阿尔弗雷德向众人行了个礼,“诸位在隔离区里提供无偿的医疗服务,治好了绝大多数的染病者,为因斯布鲁克重新补充了优质的兵源。对此,伯爵大人也会铭记诸位的功绩,并且会向魏斯巴赫家族表达应有的感谢。”
“优质的……兵源?”埃莉诺愕然失声,后退半步,不自觉地按住了剑柄。
原本成功救治病人的满足感,从心底如潮水般快速褪去,反涌上来的则是某种更加深沉,更加无力的恐惧感。
“是的。”阿尔弗雷德倒是不想得罪这位殿下,只能正色说道,“前些日子,狼家大军正式入侵蒂罗尔边境领,三个边防军团一触即溃,先头逃兵已经抵达城里了。”
“伯爵大人也是没办法,先前瘟疫里死的人太多,现役士兵因病缺员的更是不少,只能从市民这里补充兵源。如果不强行征兵,谁来保卫因斯布鲁克呢?”
“可是……”埃莉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些人……他们刚刚从病魔手里逃脱,你们却又要将他们送到遍布死亡的战场上?”
“这话殿下您不应该跟我说。”阿尔弗雷德辩解说道,“您应该去告诉沃尔夫家族。我们因斯布鲁克刚经历了一场瘟疫,大家的生活都很艰难,能不能不要侵略我们呢?如果沃尔夫家族答应撤军,我们当然就不会强行征兵。”
“如果沃尔夫家族不撤军,那么您心里应该清楚,我们战败的下场是什么。皇帝联军总会南下打过来的,沃尔夫家族不可能永久吞并巴伐利亚,那么毁灭我们的有生力量,留给皇帝陛下一个残破的巴伐利亚,将会是他们在撤离前的最优解。”
埃莉诺脸色铁青。“战术I”的理性告诉她,阿尔弗雷德的分析没错,然而感性却令她拒绝承认如今只能强行征兵的现实。
“殿下,请您想想。”阿尔弗雷德叹了口气,继续劝说道,“如果不反抗终归一死,为何不能死中求活呢?一旦因斯布鲁克城失陷,伯爵大人凭借贵族头衔还能自赎,我等贵族只要倒戈也无性命之忧,可是这些市民……”
“对沃尔夫家族而言,他们可不是市民,他们是敌占区的有生力量,会为皇帝陛下的阵营源源不断地提供钱财、生产力和人口。狼家不会让他们活下来,他们的结局只会是遭到屠杀。与之相比,我们只是让他们上战场而已,这已经是相当仁慈的了。”
“嗯。”埃莉诺黯然无言。阿尔弗雷德也没法多言,见这位殿下说不出话来,便识趣地连忙带人奔赴下一个街区去了。
“埃莉……”看出埃莉诺情绪有些不对,诺菈担忧地道。
“阿斯克。”埃莉诺低垂着头,声音无比消沉,“他说得是对的吧?我们……只能这么做吗?”
“将这些,这些没有接受过任何军事训练的平民,送到残酷的战场上当炮灰?”
阿斯克:……
这叫我怎么回答?
他只是拍了拍埃莉诺的肩膀,没有多说。